那话音落下后,一道金光闪光,劈向二人之间,祁烨疾收回手,护住姒意。
待那花花绿绿的人站定后,姒意看清他的样子后,不禁瞪大了眼睛——
这就是西夜的大祭司?!
来人虽是一头银发,可面容却像是个二十来岁的你年轻人,十分俊秀,尤其是一双狭长的狐狸眼,吊着眼梢,十分妩媚。
这人头上挂了七八个各式各样的簪子,珠帘似的,外套红色的批袄,内穿土黄的褂子,下身穿着的墨绿色的灯笼腿的裤子,脚上一对麂皮小尖靴,靴口还坠着一串四叶草的金坠子。
这活脱脱的一套现代风的敦煌穿搭,看得姒意都傻眼了,不禁暗赞,这老头子审美好超前啊,若是在现代,简直是设计天才。
师祈似看穿了姒意在想什么,瞬间移至她面前,上下打量着她之前在孜兰镇上买的一身穿搭,目光最后落在她那毛茸茸的毡帽上,伸手便要够。
“师父。”祁烨眉心轻蹙,出声阻拦。
师祈瞪了眼他,“小气东西,我能吃了她不成?!你若实在宝贝,有种塞你牙缝里?!”
祁烨抿唇不语,姒意却笑开了花,忙摘下头上的毡帽递向他,“您既喜欢,便送您。”
师祈毫不客气地接过她递来的毡帽,目光又瞄向了她脖子上的两串的湖松石和玛瑙项链,姒意十分识趣地一并递给他。
师祈这下乐开了花,抱着手里的新玩意儿喜得直跺脚,“你真好!”
说罢,又正襟看向一侧的侍从,那人了然,随手从袖口取出一面铜镜来高高举着,任他打扮起来。
师祈左扔右试,忙不迭地恨不得能多长出个三头六臂来,摘下的几个发簪都不知在放在何处好了。
“小烨儿,穆禾好歹是你的同门,再不济也同你一处学艺共处了十年......”他戴好了毡帽,又往毡帽上挂簪子,头也不回地问,“你到底是如何下得去手的,嗯?”
师祈的语气很随意,随意的就像是同祁烨聊家常,可这般随意却让姒意觉得莫名危险。
此人看似疯癫,可到底是这几人的师父,武功定然深不可测。
想到这,姒意忙在祁烨说话前开口,“祭司大人,并非是祁烨不讲情义,实在是那个穆禾欺人太甚,暗算在先,后来我们在南昭时,他又.......”
“哟!小媳妇知道护着老公哩!”师祈打断姒意的话,打趣道。
祁烨低头看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小身影,只觉得心中暖暖的,伸手握住她的肩膀,柔声道:“我没事,别担心。”
他说着,淡淡地看了眼师祈,“徒儿杀了他又如何?师父莫不是想让徒儿偿命?”
师祈噗嗤一笑,却突地震碎手中发簪,漂亮的发簪瞬间化为齑粉,又汇聚成无数银针,直朝祁烨而去——
祁烨忙将姒意拉开,拂袖去迎,师祈一瞬飞袭而来,同祁烨打了起来,二人招式极快,肉眼只能见道两道虚影。
姒意心下焦急,忍不住道:“小傻子!”
玄微忙将她拉倒一侧,摇摇头,“莫要让他分心。”
他话音刚落,那正在打都的二人骤然而起在空中对上一掌,强劲的内力如光波一般破空而出,像这世上最利的刃,方圆十里的白墙红瓦尽数化作飞沙走石,簌簌落下,堆了满地。
“咳咳!!”师祈咳着从灰尘中走出,看着满地的断壁残垣,正要发作,一侧的侍从忙又递给上铜镜,供他整理。
师祈一边拍着毡帽上的灰尘一边吩咐道:“等会儿你再胡诌个什么节,开了西宫神殿的门狙那些地主豪绅过来供奉捐银子!对了!上次二百个功德箱根本不够,再给我加五十个!!我要银子!银子!!”
小侍从站得笔直,不苟言笑,“是!大人!”
师祈冷哼一声,拍了拍胸脯的灰尘,转身离开。
“祁烨!!”姒意快步跑到祁烨身边,替他拂去身上灰尘,急问道:“可有受伤?哪里疼吗?!”
祁烨轻蹭了下脸上的灰尘,朝她弯了下唇,本想出言安慰,可唇角已止不住地涌出血色。
“小傻子!”姒意眼里的涌出泪意,忙唤玄微来扶他,祁烨也十分听话的将手搭在了她的肩上,只是依旧克制,怕压重了她。
二人将祁烨扶到了就近的偏殿,祁烨躺下后便闭上了眼,除去在天晟那段时日,姒意何曾见他如此狼狈过,只恨自己医术不精,只得在玄微身边打打下手,急得满头大汗。
“呵,如今知道急了,你不是不喜欢他么?”玄微有些好笑地看着她,“放心,有我在,他想死都难。”
姒意现在无心同他拌嘴,只是拿了浸湿的手帕替祁烨小心翼翼擦拭脸上的灰尘,像是从前她照顾那个天晟公宫中弱小可怜的他一般。
那个死老头子方才没打他的头吧,会不会又成了小傻子?
也罢,成了小傻子也好,她便再照顾他一次又何妨?
正想到这,门口却突然传来一道轻
“行了行了!别望眼欲穿了肉麻兮兮的!”
熟悉的声音响在门口,姒意只觉生气,大步流星地走到门口,怒道:“你到底是怎样做他师父的?穆禾这种心术不正之人狠毒阴险之人,祁烨杀他简直就是替天行道!你凭什么把祁烨打成这样子?!你知不知道他这一路来受了多少罪?!”
“我自然知道啊!”师祈应得理所当然,“穆禾这个小畜牲偷了我的辛辛苦苦研制的药,我便派祁烨去清理门户了,我本对他予以重望,谁知他竟也着了那小畜牲的道了!”
“什么?!”姒意震惊不已,“你明知他中毒被困在深宫,你为何不救他?!你可知他在那里活得不人不鬼!若是我没来,难道你打算这般让他一直困在那里??!”
“哈哈!”师祈大笑,“可你到底是来了,这便是天意。”
天意?
姒意一愣,顿觉了然。
是了,一切皆是天意,何来如果?
姒意看着眼前这花花绿绿又高深莫测的老头,只觉他似乎多了几分可爱。
“哼,反正我才不听你的什么鬼话,我本想着你也是个爱美的,还想帮你做个流行的发型什么的,如今看来,实在没这个必要了!”
姒意说得煞有介事,可是把老头急坏了,忙不迭地缠着她絮叨,“诶诶诶,这丫头,方才我跟你闹呢,别生气呀,到底是个什么发型,你倒同我说说啊,打个样也行啊,诶等等我啊......”
——
这一路,虚鞮敏几乎是被那个黑袍押着回来的。
这黑袍人似乎十分了解她的家事,一路上同她聊了很多百年前的事,虚鞮敏大多时候是插不上话的,只是他一个人在那里讲述。
边疆大漠,神秘藏区,天高海阔,无所不奇。
直到临走时还不忘记告诫她那个祁烨的可怕之处,耐心劝诫着莫要惹怒他,否则要她好看。
虚鞮敏十分困惑,这个黑袍人的身份,对她绝不像是男子对女子那般喜欢,却像是长辈......
正想到此处,虚鞮敏不禁叹了口气,眼见侍从上前,问道:“哥哥呢?”
“回郡主的话,小王爷他又去了......舞乐坊。”侍从有些犹豫地道。
“什么?!”虚鞮敏拍案而起,“哥哥怎能如此继续这般自甘堕落?!”
是了,自那一次哥哥受了重伤之后,他便一蹶不振,事事不理,白天黑夜里去那舞乐坊,听闻有不少女子都被他残害的不成样子.......
不行!不能再继续这般下去了,她今日就算了抬也要将哥哥抬回来!
思及此,虚鞮敏取下弯刀,对身侧的侍从道:“走!随我去找人!”
她话音落下,那侍从却是一动不动,虚鞮敏正疑惑之际,却听那侍从诡异的笑了起来,“群主当真是太过年轻气盛了,小王爷这是拿那几个舞姬泄愤呢?若是杀了罪魁祸首,他又何故如此?”
“你是何人?!”虚鞮敏大惊,正要抽刀时,手已被一团黏稠的黑色物拾紧紧缠住,动弹不得,再看眼前这侍从,他早已失了原来的模样,成了一滩黑色蠕动的泥,那团黑色的物拾又流淌成无数条泥塑成的利爪,紧紧缠上的身体和咽喉。
她瞪大了眼睛,却只能眼睁睁地自己的手臂在那黑爪子的控制下,高高举起弯刀,缓缓朝向自己,利刃寒光一闪,血溅月光。
——
姒意随便用件袍子围在了师祈的脖子上,师祈却是坐不住的,左摇右摆起来,十分急切地道:“快点!意丫头,我的新发型,快点!”
“别催了!马上就好!”姒意满眼嫌弃,蹲在碳火旁烤着炉钩子,一侧的少年侍从有些担忧地看着她,不禁道:“姑奶奶,这能行么?可莫要将大人的头发给烫坏了?”
“你就瞧好吧!”姒意一脸胸有成竹,眼见铁炉钩的温度差不多了,便起身朝师祈走了过去,捋起他的一绺银发,缠在了铁钩子上——
一股烧鸟毛的味道传来,炉钩子上的白发是卷了,却是难免毁了几根,如此这般循环往复,师祈那一头飘逸仙气的银发变成了现代社会中老年妇女的时尚发型风向标——超级泡面头!
姒意本是想着替祁烨报仇好好作弄他,可师祈却喜欢的不得了,对着铜镜臭美了半晌,时不时地就抬手抚弄两下两侧垂下来的泡面卷,逢人便骄傲地炫耀。
“意丫头!我觉得这身衣服不太适合这个发型,要不你再给我做身衣服吧,求求啦!”师祈两手作揖,朝姒意拜了拜,一脸渴望。
姒意突然觉得他这副样子像极了曾经见到的那个傻了的祁烨,当真是有什么师父就有什么徒弟,怪不得。
思及此,姒意点头应了下来,“好啊,那我问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我!”
“好好好!我定然知无不言!!”师祈信誓旦旦。
“你......”
“祁烨醒了!”玄微的突然出现打断了姒意的话,姒意哪里还顾得上从前事,只匆匆返回想要去看看祁烨,却不知身后的玄微突然眯了眯眼,抬手便朝她的后脑射出一根银针——
姒意满眼不解,沉重的倦意从后颈迅蔓延至脑海,她连头都我未来得及回便已晕厥过去,玄微忙上前扶稳她朝后倒的身体,打横抱起。
玄微看了眼师祈那一头爆炸的泡面卷,毫不留情地吐出两个字,“好丑。”
“.......”
“你懂个屁!这叫时尚!时尚!潮流!!”师祈气得泼妇骂街。
玄微脚步一顿,侧头看了眼他,难得认真地道:“师父,水月珠已备好,您当真决定好了么?”
“我欠那个死小子一个人情,他既决定了,与我来说不过举手之劳。”
玄微看了眼姒意甜逸安睡的小脸,心中却充斥着无尽的犹豫和彷徨。
祁烨这一次付出这样大,这女人当真值得么?这一次她的真心又有几分?
思及此,他已随师祈到了祁烨方才疗伤的偏殿,祁烨见姒意被他抱来,近乎是瞬间便从他怀里将人抱过去,玄微不禁觉得好笑,倒想打趣一句,可想着一会儿的事,却是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
师祈却是一如既往,抱着胳膊对祁烨炫耀自己的新发型,“如何啊?小白脸,你媳妇给我做的头发?”
祁烨难得弯了下唇角,却是点点头,“不错。”
“哼!那当然!”师祈嘚瑟的左摇右摆,笑嘻嘻地上下打量着祁烨,“方才我已为你打通了身体余下的八道经脉,没想到你这么快就醒了,啧啧,须弥雪想必又精进了不少吧?就这般将你的内力和经血同这丫头交换,内力尽折数倍不说,你这十几年了的筹划和辛苦都会付诸东流,你当真愿意?!”
祁烨小心翼翼地扶起姒意坐好,神色如常,眸中尽失满足,“一生有她,夫复何求?”
“哈哈——”师祈仰天一笑,连连赞道:“好好好!那还等什么?玄微!护法!”
夜幕降临,祁烨师祈二人运功调息,水月珠自水鼎中缓缓升起,柔和润泽的光芒亮如月色,那原本洁白的明珠在二人深厚内功的洗礼下,渐渐变得透明如水,绚丽似曦,姒意微闭,一张精致清丽的脸在这幻彩的照应下,愈显神圣绝色,飘忽如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