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妧妧偏头,顺着他的视线,注意力转移到桌子正中间。
“黎行聿,你的眼光是真好啊。”萧妧妧半是叹息半是感慨的说。
不是她奉承顾客,恰恰是黎行聿看中的这套茶壶,正是苏娇娇送来的紫砂壶套组。
萧妧妧敢摸着良心说,紫砂壶绝对能算不破斋的镇店之宝,货真价实的古董。
黎行聿的眼睛就像是扫描仪,一进门便看中了价格不菲的青白玉瓶,紧跟着又看上了什么舟的紫砂壶。
“是顾景舟,这是顾老早期的仿古之作。”黎行聿补充她含糊带过的内容。
萧妧妧眨了眨眼,半侧过身,偷摸掏出手机搜索顾景舟的资料。
“哇……是年少成名的紫砂名手呢。”
上回查到一半让系统打断,之后因为各种琐事,这事也就被她抛到脑后,没想到今天居然这么凑巧,从黎行聿嘴里得知它的由来。
萧妧妧眼珠子一转,提起茶壶斟满一杯茶水,双手捧起,客客气气递给面前的活财神。
“黎老师请喝茶。”
开门营业前,萧妧妧特意把最贵的紫砂壶拿出来摆上桌。
说好听点是斟茶招待客人,实际上不过是她想在众人面前显摆一番,给自己的店铺增添些许光彩,识货的人必定对不破斋刮目相看。
黎行聿轻笑一声,说一句谢谢,接过茶杯缓缓送到唇边。
“……不是什么好茶叶,只是我平时爱喝的果茶,你将就一下尝尝味吧,嘿嘿。”
他抿了一口茶水后,垂眸去看茶杯,眼神有一丝不解,用龙傲天的话来说,黎行聿的表情可以形容为:可惜了这么好的茶壶,没能配一壶好茶。
萧妧妧尴尬地挠了挠头,红着脸向他解释。
“不会,很好喝。”黎行聿喝尽杯中果茶,转动茶杯端详它,“这件是非卖品?”
萧妧妧迟疑了一下,随后点头:“不出意外,它会出现在拍卖行。”
手里三把紫砂壶,朱可心的套组紫砂壶她想自己留下收藏。
至于其他两件,她想着过段时间送去拍卖行,比店里出售速度快不说,价格肯定会比系统估价高出一截。
佳博是黎家的产业,萧妧妧想了想,没有隐瞒对方的必要,如实地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黎行聿露出淡淡的笑容,肯定她的做法,“拍卖行是个不错的选择。”
得到认同,萧妧妧心里一喜。
“小萧老板,我来拿古墨了。”
人未到,声先至,中气十足的话音突然响起,打断了萧妧妧要说的话。
黎行聿见状,体贴地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先招待客人,不必顾忌他。
萧妧妧略带歉意地朝黎行聿微微一笑,感谢他的理解,转身快步走向院子迎接新客人。
严格说来,这位访客也不能算新,是早早约定好上门的文字博物馆的教授,韩叔。
随着高跟鞋笃笃笃敲击青石板,风格迥异的一对父女迈入院中。
萧妧妧面带微笑,一边热情接待,一边打量韩叔的女儿。
三十多岁的年纪,穿着一身利落套装,齐肩短发顺滑亮丽,配着精致妆容十分好看。
只这一面,一直存在于萧妧妧脑海里,干练精明女领导的模糊形象,瞬间变得清晰。
“这位是古董铺的老板,萧女士,上回跟你说捐了《古文释读》的好心人,正是她。”韩叔这时又转过来,笑呵呵对萧妧妧介绍,“这是我女儿韩祺,刚出差回来陪我看看东西。”
幸好萧妧妧为了店铺开业撑门面,换上一身藕色的新中式套装,配合素净的妆容,看起来没那么跳脱,很有几分古董铺老板的架势,不至于在客人面前失态失仪。
她上前轻轻握住韩小姐伸来的手,礼貌地寒暄几句后请人进屋。
趁着他们打量店铺的工夫,萧妧妧绕到柜台后,拉开抽屉,小心翼翼捧出礼盒。
似乎没想到这一大早的,古董铺子会有别的客人,他们进店后诧异了一瞬,赶紧压低交谈声音。
“乖乖你看嘛,这可是好墨,跟我以前买的那些完全不一样。”韩叔捧起古墨,凑到女儿眼前,兴致勃勃讲解哪里不一样。
韩祺这才从黎行聿身上收回目光,压下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去听老父亲叭叭叭。
萧妧妧看他们讨论的入神,不好打搅,便找来尺寸合适的礼盒给玉瓶打包。
“原来小萧老板还藏了这么好的东西。”
黎行聿这时走来,在她身侧站定。
听到他略带调侃意味的话,萧妧妧先是抬头看他,再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捧着古墨嘀嘀咕咕的父女俩。
萧妧妧一副“你可别冤枉我”的神情,“你要是喜欢古墨,我可以帮你留意。”
黎行聿摇摇头,转而指向柜台的饰品区域。
“古墨不必了,家里有不少,这件玉雕金蟾有点意思,帮我包起来吧。”
纤尘不染的玻璃柜台铺了一层黑色绒布,绒布上铺了大小几十个手串、发簪等饰品,熠熠生辉。
黎行聿看中的那件玉雕金蟾摆在其中很不起眼,不是他指尖点在那里提示,萧妧妧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店里有这么个小玩意。
不是说东西不好的不起眼,而是它太过小巧,只有萧妧妧一半掌心那么大。
放在其他地方容易忽视,万一摔了碰了太可惜,索性和饰品放在一起。
她戴上手套,拉开玻璃门捏起玉雕金蟾送到黎行聿手里。
“要不……你再仔细考虑考虑?”
下单太果断了,萧妧妧自己都有点怕,劝他三思。
黎行聿:“没什么可考虑的,含钱的玉雕金蝉寓意不错,自己留着玩或者送人都合适。
你看,这就是刚才提到的黄翡翠,是翡翠里颜色比较特别的品种,设计师根据玉料本身的纹路设计了蟾蜍的造型,是不是有一点可爱?”
蟾蜍两只眼睛的部位色泽深一些,除此之外,雕件其余地方呈现出来的颜色是非常统一的鸡油黄,灯光一照,莹润透亮,是种水很不错的天然翡翠,黄翡中价值最高的那种。
听他这么一解说,再看胖嘟嘟的玉雕蟾,萧妧妧也不嫌弃它身上疙疙瘩瘩的凸起难看了,连深色的眼睛都变成了点睛之笔。
黎行聿说得没错,设计玉雕金蝉的匠人着实不简单,其雕刻技艺堪称精湛,审美水平更是一流。
萧妧妧佩服的不行,黎行聿的眼睛是真厉害,能在一堆乱七八糟的便宜货手串里留意到它。
等萧妧妧用系统扫描估价后,她承认,之前确实是她有眼不识金镶玉。
488万!她是怎么敢把它放在价值一两万的手串里的?
萧妧妧震惊的同时暗暗发誓,等客人走了以后必须把整个店铺全部用系统扫一遍。
“黎总。”
正在这时,眼熟但不知道怎么称呼的秘书先生捧着什么东西进来,他目不斜视,径直走到黎行聿身边,递上东西。
黎行聿接过支票本,撕下一张支票,目光直直地望向萧妧妧。
萧妧妧福至心灵,当即意会,噼噼啪啪在计算器上按来按去。
“两件一共九百六十九万。”
萧妧妧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自若的神情,面带微笑地开口。
969万是打了九折之后又抹去零头的价格,将近一千万的进账,不怪她沉不住气。
相比之下,黎行聿这个花钱的人淡定许多,听闻价格时,连眼睛都未眨动一下。
他面不改色地拿起签字笔,写下一串数字,签上名字。
“东西打包完交给他就好。”黎行聿推来支票。
一旁的秘书先生礼貌地向萧妧妧颔首,客气送来他的名片。
萧妧妧手忙脚乱,接下支票又赶紧接过名片。
“原来您姓刘呀,”萧妧妧扬起灿烂笑容,“刘先生稍等一会。”
话音未落,她回到柜台后面,找来小一点的礼盒,犹豫一会,又多拿出一个小盒子。
韩祺自从看到后进店的西装男人,熟悉感越发浓,眉头蹙起,回想到底在哪见过他们。
韩教授没能留意到自家女儿的心不在焉,拿着放大镜一寸一寸的看,四块大圆饼摆在一起差点看不过来。
铺子另一边,萧妧妧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能注意到韩祺审视的目光。
她把玉雕金蟾仔细包裹起来,动作轻柔而娴熟,收据一同放置其中,连带着玉瓶一起交接给秘书刘先生。
完成这些之后,萧妧妧抬起头来,“黎行聿,你喜欢哪一个?”
消费九百多万,萧妧妧为感谢他的支持,决定送他一个手串。
当然,不是那种一万两万的,黎行聿好意思收,她还嫌弃寒酸,不好意思送呢。
琢磨片刻,她拿出了自己私藏的两串颇具特色的手串——单圈象牙手串和单圈玳瑁手串。
主要是除了这俩手串,萧妧妧一时之间也难以找到更为合适的赠品。
其他的那些手串要么过于精致小巧、显得过于秀气,不太符合男性佩戴者的气质;要么就是品质稍逊一筹或者风格与黎行聿不太相符。
象牙和玳瑁制成的手串不一样,它们本身是难得一见的珍稀材料所制,用来送人绝对不会让人觉得失礼或者掉价。
再者说,它们的价格恰到好处,都在三十多万上下,当做搭头挺合适的。
黎行聿没有推辞,坦然在她左右两只手里来回游移,不过几秒工夫,目光定在气质更加硬朗一点的玳瑁手串上。
萧妧妧见他有了决断,接话道:“我帮你包起来。”
黎行聿制止了她,轻声说:“不用,我自己戴上就好。”
他从萧妧妧手里拿起玳瑁手串,套在戴了腕表的那只手上。
萧妧妧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跟随着他的动作移动。
她看了看时尚的机械腕表,又看了看古朴大方的手串,令人惊讶的是,这两种截然不同风格的配饰搭配在一起,意外的和谐。
特别是斑斓的玳瑁,佩戴在黎行聿的手上相得益彰,仿佛为他量身定制一般,衬托出他的气质。
黎行聿敏锐地捕捉到了萧妧妧眼中流露出的欣赏之意。
他嘴角微微上扬,反问:“什么气质?”
什么气质,当然是矜贵典雅又有点威严的气质。
这种气质使得黎行聿无论身处何地,都能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难以忽视。
话到嘴边突然卡住,萧妧妧越想越觉得,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太像刻意的奉承拍马之词。
“霸总的气质。”她以玩笑的口吻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