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克斯威施尔在第一时间进行了抢救,并紧急通知了他的私人医生施密特冯艾克尔博士。艾克尔的医疗团队为盖尔尼德施行了数小时的胸腔和腹腔的外科清创手术、缝合和输血治疗,麻醉药效力渐渐过去,他的意识逐渐恢复,千刀万剐的疼痛再次造访了他,身体像被丢在火炉一样浑身发热之后,又像在冰窖一样冷的发抖,就这样冷热交叠,直到第二天早上神志才渐渐清醒。
穿着白大褂,戴眼镜的私人医生施密特冯艾克尔博士出现在他模糊的视线中,他正一脸严肃地戴着白色手套对他进行手术麻醉苏醒后的例行检查,“我知道你内心很痛苦,难道你这样把自己的身体弄的千疮百孔,会让你心里更好受一些么?”
盖尔尼德眼珠转动了下,有些漠然地看着艾克尔,他的身体无数次被子弹和利刃穿过,但那并没有什么,嘶哑着嗓子低声回答:“真正千疮百孔的……是我的灵魂。”
“生活本就是痛苦的熔炉,人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就能够忍受任何一种苦痛。”艾克尔说完,那刚硬的嘴角竟然露出无奈的笑,他自己也对自己的话感到毫无说服力,于是他一反学者荣克那高傲常态说:“他们该派个神父来,而我只是个医生。”
他对艾克尔的话充耳不,艰难而缓缓地启齿:“你错了,博士。”
“什么?”
“孩子眼睛是蓝色。”
艾克尔压低了身子,装成是在检查他的伤口缝合,钢灰色的目光笃定地望着他说:“那不可能,我的遗传理论是不会错的。她那黑发黑瞳的基因比你金发碧眼的要强大太多,算了,给你讲你也不会懂。”
他怔了一下,突然间头疼欲裂,呼吸急促,及其痛苦。
“别想太多,你需要休息。”艾克尔又检查确认了一下他的情况后,迅速对麻醉师说:“给他加一针安眠药和止疼药。”
“博士,党卫军的人来了,在走廊上。”一位女助手进门来说。
“博士,请问您处理好了病人么?”一名党卫军传令官在门口说:“有人要召见他。”
艾克尔摘下口罩,露出方硬的下巴,透过眼镜片露出坚定的眼神,“先生们,你们来晚了,病人需要休息。”
“总指挥已经亲自来了。”另一位年轻英俊的传令官说。
白衣高大的医生那钢灰色的眸子注视着党卫队总指挥海因里希那矮小又猥琐的身影,在一群军官和随从的簇拥下出现在了医院走廊上,又风驰电掣般地向他走来。
“现在他的情况怎么样?”海因里希总指挥停下脚步,紧紧抓住一脸疲惫的医生的胳膊,非常关切的问。
“手术很成功,现在要做的就是要密切观察和防止伤口感染。”艾克尔不卑不亢地回答,如果不是对这位总指挥为人做事的风格有深入了解,身为医生的他都会被如此关心下属的举动而感动不已。
“有多大几率会感染?”
“理论上会比盖尔尼德将军上次因背部受伤感染破伤风的几率小一点。”艾克尔面无表情地说。他难以忘记那是第一次见到盖尔尼德的,是他以遗传学家的身份应邀到达豪集中营,指导那里的‘医生’开展就建立人种实验室进行学科论证,而就在论证会议上,他与那些狗屁不通的亵渎科学的混蛋面红耳赤据理力争的时候,会议的召集人和总负责人盖尔尼德却突然牙关紧闭、肌肉僵直,直至呼吸困难,当场那些‘医生’们全都举足无措的时候,他翻查到了他背后的伤口,判断是破伤风,当机立断就地取材用一把小匕首和圆珠笔管做了气管切开,才使他脱离了窒息死亡的危险。
总指挥眯起小眼睛,又如蜥蜴般地转动了下,对艾克尔说:“你的工作完成了!从现在开始,由我的私人医生卡尔格布哈特上校全权接手。”
“可我是弗里德里希将军的协议私人医生和主治医师。”艾克尔那钢灰色的目光直视着面前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帝国党卫军总指挥说。自从那一次他在集中营的会议上意外的救了盖尔尼德一命之后,便赢得了他的信任,随后成为了他的私人医生和朋友。盖尔尼德之所以会感染破伤风,是因为执行秘密任务时被敌军俘虏受了鞭刑,而伤口特殊杂质使得他感染了破伤风梭菌,由于没有条件在几个小时内得到有效的清创外科治疗,回到柏林住院治疗,又在观察期没有结束的情况下被总指挥紧急召唤出院,约十天的潜伏期过后终于发病。而后,他一次又一次受伤,伤情一次比一次严重,让做过五年外科医生的他都有点适应不良。
“施密特冯博士,你知道你现在是跟谁说话么?我知道你是顶尖的外科手术专家,也是世界卫生学会人类遗传学的权威,以往我看在盖尔尼德的面子上,才再三容忍你狂妄目中无人的态度。我怎么可能把党卫军的人放心地交到一名国防军医生的手上。”总指挥甩着手怒气冲冲走了几步,又想起了什么调转回头说:“另外,好好考虑一下把你的遗传基因实验室并入党卫军的提议,这一次还是建议,下一次将是命令!”
跟在海因里希总指挥身后的卡尔格布哈特博士脸上露出胜利者的微笑。迅速指挥着党卫军医疗队的医生和护士接手,艾克尔的医疗团队被迫撤了出来。助手有些无助地问:“施密特博士,我们该怎么办?”
“将手术记录和病历原件交给他们,我们留存好影印版本。”艾克尔镇定地说,只见总指挥和那些党卫军的医学“专家”们已经进到了手术观察室里,里面传出来一些异样的对话声音。
“报告总指挥,国防军的医生给盖尔尼德将军注射了磺胺类药品,那是非常危险的。”卡尔格布哈特博士说。
“那就换药!”总指挥挑高了声调,“一定要保证他万无一失!”
最后一名助手兼麻醉师也被从观察室里赶了出来,摇头无奈地说:“施密特博士,他们完全推翻了您的治疗方案。那些集中营医生向来救人没什么本领,杀人的手段却比谁都高超。”
“不,什么都不要说。”艾克尔止住了助手的话,牢骚满腹解决不了实际问题。他深知盖尔尼德从事工作的危险性,也知道政治漩涡深不可测,自己的手术做的很成功,但是他的命随时都有可能断送在那群集中营庸医的手里,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艾克尔知道自己必须立刻采取行动。
安眠药和止疼药渐渐起了作用,盖尔尼德再次陷入昏迷。
“谁干的?”总指挥的声音仿佛从天边传来的。
“奥托……鲍尔曼。”他吐出几个名字之后,还想问什么,不停地眨着眼睛,但那蓝色的瞳孔却渐渐涣散了。
海因里希总指挥掀开覆盖在他身上的条纹被单,只见他前胸两侧用固定板固定,身上还有尖锐外力造成的淤伤,纱布下隐隐透露出来的缝合伤口则由前胸开始纵穿了整个腹部。他撬动起小胡子,脸上露出气急败坏的表情,这样几个在他眼中不值得一提的小人物。就算是那编制不足500人的党情处有调查党政军高级官员的职权,那个鲍尔曼不过是元首和赫斯身边的一条看门狗,手握重权的党卫军副总指挥,武装警察上将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抓捕、审判并且酷刑迫害至此,海因里希明白,真正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自己放弃了抵抗,丧失了斗志。
就在总指挥一行人走出病房后不久,那位年轻英俊的传令官却折返了回来,潜进了病房,俯身在他耳边笃定地说了一句:“鸽子已向东方飞去。”
病人终于闭上了眼睛,再次陷入了沉睡。
诡计多端的博尔曼
“是谁给了你这样大的胆子?随意处置我们党卫军的将军!又是谁给了你授意!”党卫军海因里希总指挥一改他那一惯的彬彬有礼、和蔼可亲的仪态,带领着十几名武装党卫军大摇大摆地冲进了党部办公室。
矮小肥胖的党部总秘书博尔曼匆忙从椅子上站起身,腆着肚子,张着他那能横着吞下芦笋的大嘴巴刚要争辩。
海因里希总指挥已经来到他的面前,指着他那又扁又塌陷的蒜头鼻子怒气冲冲地说:“什么都不要说,我不想听任何解释!立刻跟我去面见元首!”
“海因里希总指挥,请您先不要动怒!元首正在为了的事情烦恼,面见他绝对不是好时机!”鲍尔曼知道他打着党情处的幌子逮捕了党卫军的盖尔尼德上将,又秘密命令特种兵奥托带人去谋杀他未遂,事情败露,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海因里希总指挥会这么快就亲自来问罪。他极力地掩饰住内心的慌乱,握住对方的手说:“关于您的心爱部下弗里德里希将军在狱中受到袭击这件事,我也感到非常遗憾。”
“党情处凭什么把逮捕?凭什么判决他堡垒监禁!”海因里希总指挥一把将他那双汗湿的肥大的手甩开。
“原因,我想您很清楚。”鲍尔曼说的不慌不忙。
“我不清楚!我要你给我说清楚!我的人是怎么被殴打虐待到奄奄一息!”
“关于,我想您先看看这个!”鲍尔曼从办公桌抽屉里取出一个信封,抽出里面的一叠照片,那是一张关押在党卫军集中的凶徒照片,装模作样的展示给海因里希总指挥:“好吧,我承认是我把弗里德里希羁押的!但那也是为了自保,想必您也知道我多年前卷入了一场人命官司,几天前,弗里德里希他买通了仇家,雇佣一个凶犯来除掉我,这一切都计划地天衣无缝了,只等他下达命令了。这件事,不知道尊敬的海因里希总指挥您知道么?”
“这些……我当然不知情!”总指挥盯着照片否认到。
鲍尔曼见对方已经没有了刚刚冲进来时候那样的咄咄逼人,他决定更进一步,“我自然相信您不知情,多年来我一直忠诚勤勉、任劳任怨地为元首和各位尊贵的领袖们服务!但是因此也得罪了不少大人物。”
海因里希总指挥默不作声。他们私下里都把这个鲍尔曼叫做那条看门狗。他本人对于鲍尔曼多有不满,有时候觐见元首,无端受到这条狗的刁难,又担心他在元首耳边吹阴风而不得不忍气吞声,他曾和盖尔尼德秘密谈论过关于代号“屠狗”的行动,但因为某些原因都没有付诸实施。
“我发誓我一直对您和党卫军非常尊敬!我看的出,您与那些贪婪**、尸位素餐的领袖们不同,您是一位品格高尚的人,在元首心目中也是有着非比寻常的位置!”鲍尔曼压低了声音:“但是您纵容您手下的将军贪污犹太人的财产,这件事可不便让元首知道。所以我们举证的证据,犹太商人阿普费鲍姆的那笔钱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完全进了他一个人的腰包,不会牵连到任何别人的。”
“不要说这些无关紧要的!”海因里希总指挥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若是追查侵吞犹太人德意志化财产,那么帝国从上到下,哪个都逃脱不了干系。
“至于他豢养的东方情妇……”博尔曼纠结着眉毛,捂着嘴强忍住笑意说:“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弗里德里希将军可是标志的日耳曼男子的代表啊!”
“住口!住口!住口!”对方仿佛是故意踩到了总指挥最忌讳的雷区,提醒他对于自己最亲信最得力的下属的私生活,有着严重失察和教导不严的过错。
“好吧!”鲍尔曼摊摊手,“不知道您想听些什么?我可是掌握了不少内情。谈到对您的尊敬,您的爱将弗里德里希可是阴奉阳违的高手!上个月他从波兰乘坐专机飞回到了柏林,向元首当面汇报了您所指挥的党卫军在来格尼茨的秘密行动,元首对他的指挥能力大为赞赏。”善于察言观色的鲍尔曼故意顿了顿说,“难道您对他中途折返向元首汇报的事情并不知情?”
海因里希总指挥对于眼前这个狡诈的男人故意挑拨心知肚明,但是近来盖尔尼德乘坐专机行踪诡秘,经常不向自己报告秘密行动,又越级直接向元首汇报战况,让他非常不满。当然,最让他如鲠在喉的是,是那封元首暗中命人送给盖尔尼德任命他为副元首的亲笔信。
老奸巨猾的鲍尔曼看穿了他的心思,“元首竟然破格任命这样一名年轻的资历尚浅的将领为副元首,这是谁都想不到的!难道弗里德里希没有向您汇报这件事情?”
鲍尔曼当然不会承认自己的野心,一直以来他出身卑微、学识浅薄、能力平庸,提到外形样貌,在那一群笔挺英俊青年近卫军官的衬托下更显得不堪入目,唯一能够让元首满意的就是他的忠诚。他看似像条哈巴狗一样为上司服务任劳任怨,凡事想在上司之先,察言观色办事得力,渐渐得到了元首的宠信,他的野心私欲也渐渐膨胀了起来。元首近来健康状况每况愈下,并且怀疑自己会随时死于敌人的刺杀,有意要立下法定继承人。如果是按照之前众所周知的排序,由戈林或者赫斯为继承人,那么自己将在新一届政府中将游刃有余,可以元老自居,最差也是担任某部部长要职。但是,元首却要另辟蹊径,破格提拔年轻的党卫军武装警察上将弗里德里希为副元首。德意志的人民大众或许不太熟悉他,但元首对于那个外表英俊、手腕铁血的年轻将军极其偏爱,一心要培植他继位,不惜辜负那些跟随了他多年,出生入死的老战友。鲍尔曼知道那个金发碧眼的美男子的行事风格和阴狠手段,如果他掌权,自己不但是捞不到什么好处,恐怕性命不保。
弗里德里希固然是党卫军总指挥海因里希最得力的心腹,同样也是最强的竞争对手。在阻止弗里德里希成为副元首这件事上,他们的目的是一致的。
鲍尔曼慢条斯理地说:“赫斯同志年迈,而戈林元帅的所作所为越来越让元首失望,现在弗里德里希已经不是威胁,大家一致认为您才是帝国副元首的最佳人选。”只见海因里希总指挥摸摸自己的小胡子,并没有急于否认,他又说到:“只要弗里德里希将军意外受伤这件事在党卫军内部息事宁人,我将俯首帖耳,鞍前马后的为元首和副元首效忠服务!”
“你说的倒是容易,现在人伤成这样,元首问我要人,我怎么交代!?”海因里希总指挥叹了口气说到。
“弗里德里希他为什么不在波兰前线指挥或者是波西米亚—摩拉维亚稳定局势?对此我们谁都不知情!”鲍尔曼做出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至于他受伤,自然是敌人造成的!”
“敌人?波西米亚—摩拉维亚的局势已经稳定了,反抗组织被有效的分化和镇压。哪里还有敌人?难不成是一伙从天而降的空降兵?!”
“对!就是空降兵,藏匿在英国的捷克流亡政府,尊敬的海因里希总指挥!您这个主意真是妙极了!”鲍尔曼故弄玄虚地说,“假使元首真的过问起来,该负首要责任的是波西米亚—摩拉维亚的保护总督牛赖特。”
海因里希总指挥紧紧皱着眉头,透过那无框眼镜,一双小眼睛直视着对方。鲍尔曼压低了头,那脖子全部缩进去,显得他更加矮胖,一双本来就不大的眼睛被脸上的横肉挤成了一条缝。两人相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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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诡计多端的博尔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