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后, 张妤总觉得有些不踏实, 就像是脑袋上顶着个大石块,随时等着那石块什么时候落下来。jiuzuowen
不过, 没先等来大皇子, 倒是等来了第二日就来找她的蒋沉欢。
张鸣成倒是欢喜坏了。
他原本对于那日张妤躲着他的行径生气, 但瞧见她和蒋沉欢交好,便立刻转了态度。
“蒋将军在朝中说一不二, 与蒋姑娘交好, 对你,对我们, 都只有好处。”
张妤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面上装的认真。
只要张鸣成不再抓着她念些婚事的话,她就谢天谢地了。
不过话说, 她确实该有些自己的打算了。
毕竟她的婚事,怕是能拖一时, 但张鸣成也不会一直允她拖着。
蒋沉欢头一次来长公主府,一进张妤院子, 显得有些兴奋。
拉着张妤在她院子内外逛了一圈,倒显得比她这个主人更自在。
待兴奋劲过后, 张妤才哭笑不得的领着她在凉亭里坐下, 嘱咐丫鬟给她拿点凉茶。
“张姐姐, 你可别嫌我聒噪,我这是头一回来姑娘家的闺房,好奇的很。”蒋沉欢先给她倒了杯茶。
张妤自然是没嫌她麻烦的, 笑着摇头:“蒋姑娘说笑了,您来我便十分欢喜了,怎会嫌您烦呢。”
说实在的,她挺喜欢蒋沉欢的。
性子直率,天真可爱。
“那就好。”蒋沉欢放了心,“不过姐姐也别叫我蒋姑娘了,听着见外,姐姐就叫我沉欢吧。”
张妤点了点头。
蒋沉欢笑开了,又拉着她说起了昨日她走的事,“姐姐昨日走的早,是碰上了什么事吗?”
她那会因着大皇子的事,倒确实是忘了跟蒋沉欢说一声,“那日我身子不适,便先走了,倒是忘了跟你说一声,抱歉。”
张妤说着,咳了咳。
蒋沉欢急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只是问问,姐姐不用这般不安。”
“不过姐姐你身子既然不舒服,那定然要好好养身子了,瞧姐姐咳嗽,定是风寒了罢,我府里有几株宫里送的人参,待会我就让下人给姐姐送过来吧,对了,要不那各色……”
张妤听她说的,快笑了。
急忙止住了她差点要半个府都给搬来的架势:“沉欢说笑了,我只是有些风寒罢了,过几日便好了,无需麻烦的。”
蒋沉欢还要说,最后耐不住张妤的拒绝,只得送来几株人参。
话说了一会,碰上了来找张妤的张单。
蒋沉欢小孩子心性,张单也爱玩,话没说两句,俩人便蹉跎着张妤去踢毽子。
出院子门时,蒋沉欢好奇的道:“姐姐这院子隔壁,是住了谁?”
她来的时候便看出来隔壁院子住了人,不过不知道是谁。
“陆世子。”张妤道。
蒋沉欢一听,手里的毽子攥紧了:“那要不我们过去给陆世子打声招呼?”
她那眼里头欢喜的样子,她就算是个瞎子也感受到了。
后头听说陆谏不在,眼神都黯淡了下去。
不过蒋沉欢性子活跃,只失落一会,再者她确实是来找张妤的。
后头还是有说有笑的寻了个空旷地界,重新活跃起来。
“你说你这小子,怎么连个毽子都不会踢。”蒋沉欢说的人是张单。
她和张单性子对性子,毽子没踢几下,人倒是熟了起来。
张单笨手笨脚的,踢了几回怎么都踢不好,所以时不时的会和蒋沉欢杠上几句:“你站这么近,我当然不敢用力了。”
他说完,蒋沉欢就气的插了腰:“跟个姑娘家争对错,你羞不羞!”
张单被她说的没话,张妤倒是先笑了。
她并且阻止他们,而是笑着看他俩又嘀咕了几句,才重新开始。
这一次,张单有气,力道就用的大了些,毽子从蒋沉欢的头上,“噗呲”一下,就飞了过去,而后落在一个人的手上。
毕剔握着扇子,看着手里的毽子,初始一见到飞过来的毽子,他正要像以往那样说两句,然眼珠子在看见她旁边的蒋沉欢时,立马脸黑了下去。这会看看远处的她们三个,面色不好道:“蒋姑娘,您这隔空伤人可不好吧?”
自上次在皇宫出了丑,毕剔现今见着蒋沉欢,都觉得眼角抽抽。
蒋沉欢一见是他,皱了皱眉:“毕公子,您这声量可不比在宫里那日轻呀。”
毕剔一听,脸更黑了。
那日他在宫里丢了脸,后头喝酒的时候,相熟的几个世家子一见他就拿这件事调侃,直说的他想起蒋沉欢便牙痒痒。
毕剔抓紧手里的毽子,冲着蒋沉欢示威性的掂了掂后,而后哼了一声,话都没说,直接迈开步子走了。
蒋沉欢气的跺了跺脚,这一下对着张妤道:“张姐姐,我去将毽子拿回来!?”
张妤自是不放心,要跟着她一起。
张单这会倒是老实,匆匆寻了个要“温书”的借口,就溜走了。
张妤倒也随他。
待一直到陆谏的院子时,第一眼就瞧见了院子外头的毕剔。
他正拿着毽子在逗懒洋洋晒太阳的阿八。
蒋沉欢一见这场面便气了,气冲冲的走了过去,要去夺他手里的毽子:“毕剔,谁允你拿我毽子逗狗了!”
阿八龇了牙,冲着蒋沉欢凶狠的吼叫了一声,这一声,吓的蒋沉欢伸出的手缩了回去,而后愤愤然的瞪着毕剔。
毕剔乐了:“蒋姑娘,你瞧见了吧,这可不是我不想给你,这是阿八不愿给你。”
蒋沉欢气的差点又上去动手,被张妤按住了手。
她不紧不慢的走到了毕剔边上,瞅了两眼阿八,便伸手去拿了阿八嘴边的毽子。
方才对着蒋沉欢嚣张的阿八,四肢立刻站了起来,从喉咙间发出一声委屈的呜咽,便夹着尾巴溜进了院子。
瞧的毕剔连嘿了三声:“这狗东西!”暗骂阿八这只狗中看不中用。
往日里瞧着挺凶横的,连他也悚,却不想瞧见个姑娘家就怂了。
张妤取了毽子,便走回了蒋沉欢面前:“沉欢,毽子拿回来了,我们走吧。”
蒋沉欢见此,哈哈大笑,拿起张妤手里的毽子,冲着毕剔得意的笑晃了晃。
毕剔倒也没再说什么,瘪了瘪嘴,也不想再跟蒋沉欢多待,便转身也回了院子。嘴里大声喊道:“言清,你家世子呢,怎么还不出来!屋里藏人了呀!”
张妤皱眉的时候,蒋沉欢已经欢喜的拉起了她:“姐姐,世子瞧着回来了呢。我这好不容易来一次,怎么能走之前,不跟陆世子打声招呼呢!待我打声招呼再走吧!”
到被蒋沉欢拽进院子,张妤还在想,这姑娘手劲可真大,比采禾都大了。
“世子在哪呢?”
毕剔回头一看,蒋沉欢她们也跟着自己进来了,扭头朝着言清咬牙:“言清,你可要看好门,可别让外头那些不清不楚的人进……”
话还没说话,言清已经欢喜的招呼张妤她们进屋了。
毕剔:……
他愤愤然的迈着步子走进去,言清正笑着给俩人倒茶。
毕剔一身怨气的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
“言小厮,你家世子人呢?”蒋沉欢坐下没多久,就迫不及待的问。
“世子他……”
“他正跟姑娘聊着呢,哪有空搭理你这黄毛丫头。”
毕剔不无好气的吞了杯水,蒋沉欢瞬时站起来了:“什么?!”
这一声吓的毕剔差点噎着,连声咳嗽。
而蒋沉欢已经向着内屋走去,有些着急的喊道:“世子?世子您在吗?!”
眼瞧着将内屋的门扉拍的哗哗作响,被言清给拦住了,满头大汗道:“蒋姑娘,世子真有事,您还是稍微等等吧。”
毕剔这会已经不咳嗽了,看蒋沉欢这样子,眼珠子一转,悠哉乐哉的道:“世子在屋里,此刻怕是舒服的很吧!”
这话说的十分引人遐想,言清在一边无奈道:“毕公子,您就被捣乱了,待会世子该生气了。”
“是该生气,若是这种事都被搅和了,是我都生气!”
蒋沉欢瞪了眼毕剔,回头对着拦着自己的言清:“言小厮,你让开!”
言清摇了摇头。
蒋沉欢不得已,眼神使劲去瞅张妤。
张妤看了眼她,最后叹了口气,趁着空隙,硬着头皮走到了门扉边上,敲了敲门:“世子,您在……”
这期间,她心里头也有些不安,虽然觉得不大可能,但想着若是真打扰了陆谏跟美人相会……
然而她多虑了些,因为刚敲的第一下,门扉便开了一小半,之后张妤搭在门扉上的手被一只修长,白莹莹,还冒着水珠的手拽住,直接拉扯进了门。
不过片刻,门扉重新关上,而外头,已经没有张妤的身影了。
蒋沉欢和毕剔都有些懵。
屋里头,被拽进来的张妤靠着门扉,愣了片刻。
陆谏就站在她面前,此刻只披了件单薄的白衣,浑身冒着水汽。
而屋子屏风后头,是一个大浴桶。
水汽正顺着屏风上的山水,一点一点的冒上去,染晕整间屋子。
“世子原是在沐浴啊,要不您先忙着,我还是出去等着吧。”张妤讪讪道。
她是真没想到,陆谏直接把自己给拉进来了。
难不成是气着了?
瞅了瞅面色,也还好呀,面色红润,不像是发怒的样子。
陆谏看她要开门的动作,挑了挑眉,转身坐上了房内的椅子:“既然进来了,姐姐就替我擦擦发吧。”
张妤开门的动作愣了愣。
她觉得自己有些恍惚,不然的话,怎么会听见陆谏叫自己姐姐的声音?
“难道这点小事,姐姐都不肯帮忙?”
这下子听明白了,是陆谏自己说的。
张妤收回了手,回头看了眼坐着等他的人,他手里轻佻着块白色锦帕,等着她。
眉目如远山,却比那最精巧雅致的画作,还要精美上三分,染着桃花眼里的笑意,如浴春风。
这让张妤回想起了当年的他。
但而今,他皮相早已长开,比曾经自己想的,还要惑人。
不论是为了那一句“姐姐”,还是之前他救了自己的事,张妤都觉得自己没办法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