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半身是向导［哨向水仙］ 第63章 第 63 章

苏方木和院长之间的关系，她谈不上信任对方。只是当下的情况来说，苏方木没有别的选择，只能选择相信院长，但不是百分之一百的相信。

她对院长有所保留，相信院长对她也是同样的态度。

苏方木在院长的休息间呆了半个小时，两人暂时达成一个还算一致的目的。

没有别的条件，她和院长各有各自的目的。苏方木的目的和弱点很明显，除了她的亲人就是苏万叶。

她会把院长的提议听进去，有一部分原因是胡老师。胡老师说，曾经有个极具天赋的哨兵重伤回到森城，破例让一个没有向导天赋的人来照顾她，原因是这名普通人在制药上很有天分。由这名普通人制作出来的药物对强大的哨兵起效，是她留在疗养塔的根基。

苏方木用同样的方法把苏万叶带到她身边。夜深人静时，她会质疑自己能不能像胡老师举出来当例子的哨兵一样强大，而后在默念苏万叶的名字闭上眼睛。过了一会，苏方木暂时抛掉会扰乱她心绪的不自信念头。

苏方木和院长的地位并不平等，她不过是占了一个有价值的高位才能和院长扯皮。一番扯皮下来，苏方木更加不乐意开口说话了，一张好看的脸极臭。

每当这个时候，苏方木都会想起从前还是飓风队里年纪最小的队员的一点优待，万事轮不到她操心，她不需要去学习很多与其他人交流的技巧。飓风队与其他同样驻扎在前线的小队抬头不见低头见，常常少不了一些日常交流。

苏方木能逃则逃，能躲就躲，基本不会独自出现在多个人围成一圈聊天的小圈子附近。

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露怯，有没有把弱点展示在院长面前。她是本能的抗拒疗养塔的院长，又不得不在这种处境做不擅长做的事，与院长达成合作。

院长今天刚刚从休息间走出来的说话声音与从前不一样，她没有故意压低声音。苏方木有一瞬间想到她的队长，下意识地按照院长的话跳下窗台，不在危险地方逗留。

“你看我做什么？”院长面对苏方木沉静的眼神和臭脸，抬脚探索床底下的鸡蛋箩筐，确定鸡蛋筐已经到达脚尖扫不到的安全地带说，“有这时间看我，不如去做精神力的稳定评估，还有克制一下你现在的脾气。”

“我在克制。”苏方木回答，“不然早就把鸡蛋打碎了。”

“……你昨天把你的表妹使唤来我这里煮鸡蛋还不能消气？”

苏方木垂下眼睑说：“不够。”

院长挪动一步，挡住苏方木的视线说：“所以我才要把鸡蛋藏起来，不准看了！”

“不准再把她们喊过来。”苏方木极少用“不准”、“不允许”这样的字眼去命令人，她的威胁算不上很有用。帝国的权贵人士威胁别人不会用这么简单的、看似小孩子胡闹的手段。

“我在你的办公室砸满臭鸡蛋。”

院长无语：“……”

“小屁孩就是幼稚。”

苏方木在院长办公室闹得动静很大，最后她和院长两个人相安无事地从休息间走出来。院长对已经来到院长办公室门口忐忑不安的秦向导说：“秦向导你带这位苏小姐去做评估，评估结果出来马上传到我手机。”

“收到，院长。”秦向导有所顾忌地看一样苏方木，“苏小姐你跟我过来。”

“看什么呢？这么大个人了还需要人陪？”院长注意到苏方木的目光还落在她身上，开口说道，“对了，你昨天换下来的脏衣服还在吧？”

苏方木回答简洁：“丢了。”

“还在对不对，一会叫——”院长傻住一秒，“丢、丢了？”

“不然呢？”

“……”院长闭紧嘴巴，伸出食指隔空对苏方木点了几下，气得说不出话。昨天有胡老师在，院长才没有及时回收苏方木沾血的衣服。后来又有代咏冬到她的办公室煮鸡蛋，她忙着驱散一晚上都散不掉的鸡蛋味。

今天早上还留着一点鸡蛋的味道。

苏方木在院长的瞪视下离开院长办公室。她在做精神力稳定情况的评估中不再像之前那样压住疯狂肆虐的破坏欲，刺激到房间的警报声呜呜呜地响个不停。

昨天晚上有苏万叶的精神疏导，苏方木的情况稳定一些。早上，苏方木找不到苏万叶，又担心她会不会遇到麻烦，一着急就上火，一上火就容易失去理智。她的动作幅度较大，新换上的疗养塔病号服已经染上苏方木的颜色。

秦向导和她的同事看向苏方木的目光全是忌惮。秦向导的眼神里还多上一点点的担忧，她颤颤巍巍地给苏方木递过去一支眼数的红色试剂。“苏小姐您需要这管药剂吗？”

这个药剂从哪里来，苏方木一眼就看出来了。她身上环绕的气息变得更加危险。“这个，什么时候送来疗养塔的？”

“前、前段时间。”秦向导建议背上沁出血，又沁出冷汗的苏方木，“苏向导不在这里，苏小姐你要是控制不住自己，请你注射这管药剂。”

“不用。”苏方木拒绝。

“好、好的。”秦向导在同事们敬佩的目光下收回这管药剂。

“这管东西，疗养塔里还有多少？”

“有、有多少？”秦向导大脑空白，回头去看背后的同事们。她得到准确数值之后，立即告诉苏方木：“还有二十支。”

“二十支？”苏方木重复一遍。

“对。”秦向导在猜测苏方木和苏万叶的关系，从苏方木进入疗养塔的第一天起，秦向导就知道这个年轻的哨兵。这个年轻的哨兵除了与一起进入疗养塔的队友交流，甚少和其他人说话，她猜想苏方木是不是因为同样的姓氏才会这么在意苏万叶。苏方木不喜欢见人，见到很多人的时候，心情会忽然变得很暴躁。

或许是姐妹？

秦向导的脑子出现多个想法缓解她的紧张。“苏小姐你放心。我们昨天收到药老师的信息，今后不会再有这管药剂。”

“什么意思？”苏方木微微失神涣散的眼睛看向秦向导。

“药老师已经找到替代这种药剂的药物。”

苏方木的眼神恢复一丝清明，她主动向秦向导伸出手说：“……给我。”

“好、好的。”秦向导恨不得苏方木马上使用配置和的药物，免得出现意外情况。只不过，她没有想到苏方木一个人将疗养塔的储存全部用光了。

当苏方木用完六支药剂后，秦向导和她的同事急急忙忙去给院长汇报工作。院长特意来密不透风的、由特殊材质做成的房间看一眼苏方木，意味不明地说一句：“你真不怕死啊？”

“她回来了吗？”苏方木见到院长的第一句话是问苏万叶的下落。

“没有。”

苏方木无法辨认院长的目光包含着什么东西。她听到院长多说了一句话。“药老师配制的新药投入使用，效果不错，比原先的要好。”

苏万叶的价值没有那么重要了。

苏方木的手指颤动一下。“我会用完这些药剂。”

“你真不怕死啊，苏方木？”院长的声线在抖，她跟第一次见到苏方木一样说，“宁可承受疗养塔储存的所有药剂带来的负担也不愿意给其他哨兵留一点？”

苏方木没有回答。

她在心里默默地说：“我的。”

我的东西。

院长没有久留，很快就离开了。苏方木的意识再模糊都能记住自己用了多少药剂，最后的药剂用在她的身上。

院长又来了。她说：“我带你去个地方，你跟我来。”

“苏——”

“她正在回来见你的路上。”

苏方木又不说话了。她的头发已经全湿透，背上沁出的血与汗混在一起，打湿了衣服，浑身一片赤色。

她不知道自己被院长扔到什么地方，周围很空。

院长抬头仰望天空说：“天气预报预测今晚会迎来森城的第一场雪。”

森城会下雪吗？

苏方木眼前的一切自带朦胧的血色特效，嘴唇干得起皮。簌簌的风吹来，浑身湿透的苏方木打一个冷颤。

在风声中，她听到苏万叶靠近的声音。

苏万叶脸色发白地冲到这里，离苏方木越近，她的速度越慢，宛若进入某个可怕的回忆中，想要靠近，又迫切想从噩梦中逃离，最后陷进去，难以自拔。

苏方木身边没有第三个人。空旷的地方，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趴在中心位。院长从高往低瞥一眼苏万叶说：“苏向导来了。”

哨兵的五感敏锐，苏万叶想，苏方木或许早就知道她来了。苏万叶说：“对，我来了。”

“她教给你了。”院长说，“如果可以，你带她一起走，远离这个地方。”

院长说出一句相似的话。

苏万叶快红到滴出血的眼睛扫向院长。

如果苏方木还有精神，她会露出一样的眼神。

院长微微愣神，转身离开。“如果你控制不了她，我会出手。”

“我知道。”苏万叶低下头与苏方木的眼睛对视，“看，我来了。不要怕。”

苏方木从秋天熬到冬天，日复一日地煎熬中，她认可面前看上去十分孱弱的向导，仅存一丝理智将自己的生死大权交到对方手中。“疗养塔的药剂我都用了。”

“你？”

“那些东西不会再用到其他人身上。”苏方木说，“我很想毁灭整个森城，很阴暗，很负面，很可怕，对吗？”

“不对。”

苏方木哂笑一声：“如果我陷入狂化，请你杀了我。”

“谁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