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一次低估了尼布甲尼撒疯狂的爱意。
他拿别人的性命当作玩笑,她无法去接受,他拿自己性命去做赌注,她听到后又没有办法不动容,这种疯狂到盲目的爱意让她月辛整个人都有点崩溃了。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从来就没有真正认识过尼布甲尼撒,仔细想想,他们之间的关系从来都不在于自己,月辛恍惚道:“可是你没必要杀了那么多的人…”
“如果你因此而愤怒,那我只祈求你的原谅。”
这种话没有让月辛得到半点安慰,她有很多的话想去说,可是到嘴边却又觉得没有必要再继续争辩下去。
月辛痛苦地闭上眼睛,短暂的沉默让她的情绪有所缓和,过了一会,才再次开口:“这件事就算过去了,我不会再提起,至于以后,我希望你可以慎重地考虑到每一个人的生命,即使他们的身份再卑微,可是生命都是一样的,在我这里,没有奴隶和国王,没有高贵和低贱,或许在这里的你无法体会到我所说的这些话的意义,可是尼布甲尼撒,最起码我不希望你变成一个残暴又无情的国王,你知道吗?”
从始至终,月辛一直凝视着尼布甲尼撒的眼睛,她希望他可以能懂她一些,能接近她一些,可是尼布甲尼撒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固执:“如果你一直都在的话,伊什塔尔,我可以变成你所希望的模样。”
“……”
第一次,两个人没有在一起用餐,月辛和颜悦色地拒绝了尼布甲尼撒的邀请,第二日便独自前往了祭司殿。
两人一见面,月辛就提出了要单独谈话的请求,穆萨黎有些犹豫。明知眼前这位是米底亚的公主,可是他看到的时候还是一度恍惚,就是因为不想让自己产生错觉,他才会在塞拉斯住进王宫的这么多天里没有去主动拜访。
“王后陛下,国王知道您来这里吗?”
“不知道,就算知道了,和伊什塔尔一模一样的我应该也不会受到指责。”
听到伊什塔尔的姓名,穆萨黎内心产生一丝波动,短暂的思考他撤离了大殿里的所有人。
没有问月辛要谈什么,穆萨黎却先一步问道:“是谁告诉了您伊什塔尔这个名字?您…又知道多少有关伊什塔尔的事情?如果有任何人说了一些奇怪地话挑拨你和国王陛下的关系,塞拉斯王后,请您…”
“没有谁告诉我,我比任何人都清楚,穆萨黎,你不是对我说过,如果有一天我有需要,你会帮助我的吗?”
瞳孔一瞬间放大,穆萨黎当即向前迈出一步,却还是抑制住了内心的冲动,迟疑地再一次发出确认:“伊…什塔尔?”
“你说要我给他留下希望,可惜连我自己都没有办法预料到下一次的离开,穆萨黎,原谅我不能答应你的请求,我今天来找你,向你承认我就是伊什塔尔,是想告诉你,无论以前或者以后,都不要悲伤于我的死亡,因为…我不会真正的死去。”
以一个常人的思想去判断,穆萨黎无法理解月辛所说的每一个字,不过对于穆萨黎来说,这些都不太重要,重要的是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居然是曾经的伊什塔尔。
“你…能回来很好。”
激动地心情差点就要溢于言表,最终还是被穆萨黎平淡的化为了几个字。
与穆萨黎见面的当天下午,月辛就被被尼布甲尼撒带出了王宫,大约经历了一个小时的车程,马车停在了最近的一座朴素寺庙前。
月辛不明所以地跟随着尼布甲尼撒走进寺庙,穿越长廊,来到了寥寥无人的后院。
“伊什塔尔,你曾拜托我的请求,我找到了。”
她一直心心念念地,刻有汉谟拉比名字的那座城墙,为此几乎找遍王宫所有的地方,居然隐藏在这么不起眼的一座小寺庙里?
月辛下意识地抚摸胸口,她立马掏出脖子上的那条项链,几乎迫不及待地拿过去确认,然而不知道临摹了多少遍,念叨了多少遍,她的手都快要举累了,却还是一直没有反应地停留在原地。
月辛无力地松开手,项链直接掉在了地上,瞧着低头沉默不语的月辛,尼布甲尼撒走过去默默地捡起了地上的项链,小心翼翼地开口:“我…找错了吗?”
“……”
尼布甲尼撒攥紧了手里的项链:“如果不是的话,我可以继续寻…”
“不用了。”
月辛终于抬起头,表情没有想象中地那么难看,反而还露出了笑容:“哪有那么多的一样的,尼布甲尼撒,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找这个吗?”
“对于我的死而复生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疑问吗?”
“我…”
“因为我不属于这里,完完全全都不属于这里。几千年以后的世界,那里才是我真正的家。只是因为一条来路不明的说是汉谟拉比送我的项链,居然让我来到了这里,尼布甲尼撒,你不是我在这里遇到的第一个国王,汉谟拉比,巴比伦历史上最伟大的国王,你相信我和他认识吗?在他还是一个被人欺辱的奴隶的时候,我们就认识了…还有穆萨黎,缪斯蒂娜,霍利尔,芙丽娅,你们这些人我都曾见过,但都不是原来的他们,我知道你一定觉得我现在的话十分荒唐,因为就连我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为什么我会遇到这种光怪陆离的事情,为什么我会来到这里,为什么我会经历一次又一次地穿越,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彻底的结束,我真的…”
本来想好好说话,可是说着说着就语无伦次甚至有些委屈地想哭,这一切,本该就不是她能接受的,现在唯一的希望也没有了,她难道真的要永远留在这里吗?
“伊什塔尔,你说的什么我都相信。”
“你和他…还真是一模一样。”
月辛的泪水打湿了尼布甲尼撒的衣襟,她紧紧地回抱住尼布甲尼撒,开始放纵地哭泣起来。
夜晚,尼布甲尼撒将月辛又带回了王宫,因为没有心情吃饭月辛就直接睡下了,而不放心地尼布甲尼撒就一直坐在床边静静地陪伴在月辛的身边,半夜突然惊醒,尼布甲尼撒抬起头,却发现了床上的伊什塔尔不见了,他当即心慌地冲出门外,却发现了屋顶上的伊什塔尔。
尼布甲尼撒松了口气,他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静静地站在楼下,又悄无声息地陪伴了月辛下半夜。
也就是从这天起,月辛闭口不再提起回家的一切,她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除了吃饭睡觉,有时候会陪着缪斯蒂娜喝下午茶,一个人的时候便单独在花园里陪着尼布甲尼撒捡回来的那只小狗玩耍,而知道塞拉斯就是伊什塔尔后,穆萨黎也来过几次次,他们像老朋友一样聊聊天,看似一切都回归了正规,只有穆萨黎察觉了一丝不对劲。
虽然看起来生活的很好,但是伊什塔尔却失去了笑容,她从来没有主动地踏出月神殿一次,除非是收到了别人的邀请,无论喜不喜欢都不会拒绝,她好像是把自己完全封闭了一个狭隘的空间,又故意强迫自己去适应外面的生活,在几次的观察试探下穆萨黎觉得有必要和尼布甲尼撒去谈一谈。
而回到巴比伦的尼布甲尼撒虽然很想大多数的时间都陪伴在伊什塔尔身边,却因为国王的身份不得已去处理和忙碌许多的公务,如果没有时间,他会在忙碌了一天的夜晚悄悄去看一眼伊什塔尔,只要在王宫,每天都是如此。即便这样,还是会有要离开的时候,有时候是几个星期,有时甚至要几个月才能回来,为此,尼布甲尼撒有想过要把月辛带在身边,可是却又怕在外面照顾不好,不放心地他只能让穆萨黎代为照看。
前不久他亲自出兵巴勒斯坦重新夺回了对巴勒斯坦和腓尼基控制权,松了一口气地他这才匆忙而归,却不料还未见到伊什塔尔就被穆萨黎拦了下来。
穆萨黎将月辛最近的状况告诉尼布甲尼撒,听到后的尼布甲尼撒虽然表面看起来没有什么反应,然而在晚上见面的时候就立马询问了月辛最近的状况,结果得到的都是一切很好的回答。
其实他想听见伊什塔尔要求与他,即使是责怪或是埋怨,这些都可以让他满足,而不是现在这样,即使她就在他的对面,却感觉比不见时还要遥远。
“伊什塔尔,你想去宫外看看吗?”
月辛头也不抬地摇摇头,安静地吃着桌上的食物,尼布甲尼撒继续小心地问道:“那你有想去的地方吗?最近一段时间我都在王宫,你想去哪里我都可以陪你。”
月辛又摇摇头,依旧没有太大兴趣,不过这下抬起了头,疑惑地看着尼布甲尼撒:“你不累吗?”
“几个月都在外边,刚回来还是先好好休息,我不需要你陪,也没什么想去的地方。吃饭吧,你到现在什么都没吃。”
说完月辛将尼布甲尼撒面前的盘子又往前推了一下,刚要拿起叉子继续吃饭就听见尼布甲尼撒又问道:“伊什塔尔,你可以告诉我曾经你生活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吗?它和这里有什么不一样吗?我想…”
尼布甲尼撒看似不经意地问起却刚好戳中了月辛的心脏,月辛的手停留在了空中,半晌才慢慢放下,头却比刚才抬的更低:“没有什么不一样,差不多,就…没什么不一样的…反正也回不去了…”
月辛的声音越来越小,这么久她一直都在强迫自己不要想起,本以为这样时间久了她就不会那么的想回家,可是现在她却发现只要别人稍稍提起,她根本就控制不住地思念。
“我想一个人,你能不能先走…”
月辛就快将脑袋低到桌子下面,尼布甲尼撒很想去安慰,可是最后还是离开了。
期盼已久的重逢,无法抑制地思念,然而每一次的见面不是逃跑就是躲避,他似乎从来就没有问过伊什塔尔想要什么,所有的执着都来自于自己的贪婪,尼布甲尼撒独自一个人走下长长的台阶,他看见自己影子被月光一点点拉长又慢慢变小,最终消逝失不见。
他停在了屋檐下,重新伸出手,又露出了一点影子,尼布甲尼撒仰起头,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原来夜晚的那轮月亮照亮的是所有人的黑夜,从来就不是他一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