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望找到自己的车,上车后羞耻了一会,才开车前往北城戏剧学院。
拿到北城戏剧学院戏剧文学大一的课表,漆望将与戏剧钩挂的课都画上圈,和周念慈约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他看课表上今早刚好有一节戏曲史,就顺道拐去听了。
漆望唱的是流行歌曲,虽然对戏曲有一定了解,但并不深入,但既然已经决定要接下郭高电影了,如今又没什么事,就给自己充充电,希望开拍的时候郭高看到自己的演技不要太绝望。
漆望演技要说差也没差到底,要说好也不算好,他对自己心里有数,每次都只接配角,至今戏份最多的也只是某部探案单元剧的凶手,在那个单元戏份重一点,三集的案情,他差不多出现一集的时间,但也被骂了。
漆望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被骂,要说是演技,可是比他演技差的多得是,人家还是演男女主,他只是接一些小配角,为什么就是逮着他骂?
一开始杨苗还安慰他,这是大火的前奏,每个演员大火之前都是饱受争议的,只要他扛过那一波,之后都是花路,这一抗,抗了两年,花路没见着,毁灭之路四通八达。
大一新生刚上大学没多久,还带着高中的一些学习习惯,又强制交手机,所以一打铃教室就安静下来,只剩下窸窣的翻书声。
漆望找了个后面角落的位置坐下,也不知道这节课是几个班一起上的,一间大教室差不多都坐满了,连不受学生欢迎的前一二排也都是人。
漆望没书,但是他带了平板,扫了眼旁边男生的书后,打开微信读书找到电子版,花钱开了个VIP,导出书籍。
哒哒哒的脚步声传来,教室更加安静,漆望甚至发现和他坐一排的男男女女都伸长脖子往门口瞧去。
看来教这门课的老师很受学生欢迎。
漆望也伸长脖子往下看。
没三秒,老师身影出现在教室门口。
漆望看到来人,眼睛惊讶瞪大。
“不好意思,路上出了点意外,迟到了两分钟。”
季时屿边往讲台上走边道歉,走到讲台时高大挺拔的身影微微欠身,学生立马说没关系,让他不要在意。
优盘插入,PPT打开,老师开始上课,声音低沉缓慢,一字一句灌入耳朵,漆望原本纷杂的思绪收敛,认真听老师上课。
漆望的PPT是自己做的,上面内容和教材不太一样,教材是一八年的,而他的PPT内容更多的是最新研究,还穿插了国外戏剧发展内容,一节课引经据典,博古通今,学生听得很认真。
漆望觉得自己学到了很多,没有手机拍照,学生只能手抄笔记,四十五分钟时间过得很快,打铃的时候漆望还意犹未尽。
十分钟休息,漆望坐在位置上看自己刚才记的东西,耳边是前后学生细碎的聊天声。
“果然很帅,之前有人拍照挂表白墙的时候我还不信,现在觉得我之前真装。”
“为什么别的专业老师都那么帅,而我专业的老师看着就知识渊博。”
“据说是留学回来的,今年刚进来,所以目前只教大一的戏曲史,等明年就不一定了,可能会来教我们呢。”
漆望抬头,讲桌后面的人单手握着黑色手机,眉眼低垂,早上消失的戒指又出现在手指上。
“教我们有什么用,人家都名草有主了,那戒指,差点愰花我的眼睛。”
“也不一定做什么,欣赏美是每个人的自由嘛。”
听了一会,漆望基本确定,他前面这一排的学生和坐在他旁边的都不是这个专业的,甚至都不是大一的。
十分钟很快过去,这次季时屿没像上节课一样,一直站在前面,而是拿着翻页笔边讲课边走动。
眼看男人要走到他们这里,漆望压低自己帽子,又将口罩扯高,将自己完全隐藏住。
但是他忘了,他和季时屿早上才见过,他穿什么衣服季时屿不至于忘得那么快。
所以看到坐在角落里的漆望时,季时屿意味挑眉。
随即想想之前捡起的那个剧本,大概能理解一点。
漆望察觉到季时屿目光在他身上停顿了几秒,他撩起眼皮看去,两人视线相撞,随后季时屿若无其事移开。
将教室转了一圈,季时屿又讲了会课,留了份作业,剩下十分钟就让学生自己写作业。
他讲了两节课,完全没有水分,学生听得认真,整堂课神经紧绷着,他宣布剩下十分钟写作业的时候,漆望甚至听到长长的呼气声和扭脖子扭手指头那种咔咔声。
“考试时间定下来,我上课内容和书上不太一样,PPT待会我发给学委,学委发在班级群里,没什么重点,多看几遍PPT考试不成问题。”
季时屿眼神平静扫视教室,在漆望那个位置定了定,随后继续道,“我知道每到期末考试各位同学都比较慌,若有什么问题,先联系学委,学委统计好发我邮箱,我一一解答。”
“学委记得下堂课之前收齐作业,请各位同学不要更换作业本,要是换了也将前面两次作业加上这次放到一个本子里,这次收上来后,需要留存,就不下发了。”
“好了,下课。”
打铃声音恰好响起,季时屿宣布下课后,有些学生飞快跑了,有些则磨磨蹭蹭走到季时屿身边,不知道和季时屿聊了什么,很快失望离开。
漆望等他这一排的学生都走了,才站起来准备走。
季时屿收拾好东西,提上电脑包离开教室。
到办公室坐下喝了口水,打开电脑继续看资料,写教案。
他这个办公室原本是有三位老师,但是这个学期有位老师辞职了,现在只有他和一位副教授周念慈
漆望离开教室,戏曲表演实践课不好蹭,很容易被发现,他只能蹭蹭理论课。
他让杨苗给他找了位老师,那老师就在北城戏剧学院教表演,漆望今天来主要就是为了见她。
教师办公室和教学楼一南一北,需要穿越大半个校园。
漆望拎着礼物,敲响办公室的门。
“请进。”
男人的声音穿过木门,漆望敲门的手顿了顿,心想不会这么有缘份吧,一天见三次,不知道还以为他跟踪季时屿呢。
漆望推门进去,果不其然,季时屿背对他而坐,屋内空调开得足,大衣被他脱下搭在椅子上,薄薄的羊绒毛衣覆盖着挺括结实的脊背,墨色头发长短适宜,耳朵后露出一点水牛角莹润的光。
听到开门声,他侧身开过来。
“是你?有什么事吗?”
季时屿没有像漆望想的那样,觉得漆望在跟踪他,毕竟他们学校是戏剧学院,娱乐圈至少五分之一艺人都是他们学校毕业的,有艺人来也不是奇事。
“我找周念慈老师。”
走进办公室,漆望也不自觉有些学生的举止,乖乖站着回话。
办公室只有季时屿一人,另外两张办公桌空着,漆望也不知周念慈的办公桌是哪一张?
季时屿看他乖乖站得直直的,很乖,和外表给人酷酷的感觉完全不同,眼眸里不自觉闪过一丝笑意。
“她开会去了,最后面那张桌子是她的。”
季时屿用黑色签字笔朝最后面靠窗那张办公桌指了指,转身继续在黑色键盘上哒哒哒打字。
漆望摸出手机一看,才发现周念慈三十分钟前给他发了条信息,学院临时通知要开会,等下次有时间再约。
漆望按灭手机,本来人不在,他就该走了,但是视线一挪,落到坐在黑色椅子上盯着电脑屏幕打字的人。
季时屿手掌宽大,手指粗长,骨节明显,是一双明显属于男性的手,右手中指戴着一个低调素圈,素圈虽然低调,但是震慑力不小,最起码为他遮挡了大部分非议和麻烦。
他校内校外是两种气质,校外的时候更具攻击性、更冷淡一些,而在学校,他更加宽厚温和,把学生当成弟弟妹妹一样包容。
他不过二十七岁,还很年轻。
“怎么了?”
漆望盯着季时屿的时间太久,季时屿想忽视都忽视不了。他侧身看过来,望着漆望。
“没事,只是觉得季老师上课很意思,知识也很渊博。”
虽然季时屿教的是中国戏曲史,但是他对国外戏剧也颇有研究。
易卜生、契诃夫、莎士比亚、王尔德些著名戏剧家许多人耳熟能详,但是简单了解和深入研究之间还是具有一定差距。季时屿说的时候,许多台词观点随口就来,而那些内容PPT上根本没有。
“我是老师,在上课之前备了课。”季时屿似无奈叹息一声。
“……那也很厉害。”
漆望感谢今天自己戴了口罩,不然丢脸丢大发了。
季时屿指尖一点,电脑黑屏,他起身拿上外套,顿时一道阴影笼罩住漆望。
漆望见他一副要外出的模样,客气提出告辞。
“吃午饭了没?”
季时屿穿上外套,边往外走边问。
漆望跟着他出门,闻言啊了一声,摇了摇头,想到他看不见,又说,“没吃。”
“走吧。”
“去哪?”漆望迟疑着问。
“你说呢?”
两人一前一后下楼,遇到三位老师提着外卖上来。
“季老师,这是你弟弟啊?”
三位老师,两女一男。说话男老师大概三十五六岁,一米七二三,裹着厚厚的羽绒服,笑容满面,两个女老师不到三十岁,好奇地看裹得严实但穿得不多的漆望。
几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沾上了洁白的雪,清冷的气息掩盖了他们身上的信息素。
“嗯。”季时屿点头。
漆望忍不住看他一眼,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他弟弟了?
“你们要去吃饭的话最好拿把伞,雪太大了。”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女老师叹气说,目光落在漆望身上,微微拧眉,“你弟弟穿得也太少了,小心感冒。”
胡宣家里也有一个弟弟,最近正值青春期,整天穿得鬼迷日眼的,像个精神小伙,现在她看到穿得不分季节的男孩子,都像是看到自己弟弟,忍不住说两句。
“好的,多谢胡老师,我们先走了。”
季时屿朝三人微微点头,错过几人往下走。
季时屿身高腿长,背部宽阔结实匀称,虽然只比漆望高半个头,但望着比他健壮许多,一双大长腿在大衣下若隐若现,一步差不多有漆望两步。
走下楼梯,拐弯出过道,自动感应门打开,冷空气灌进来,吹得漆望一激灵。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隔绝了人的视线,世界变成纯白。
雨伞架在漆望这边,上面还有一把黑色的伞。
漆望拿起撑开,举到季时屿头顶,想为他撑伞,只是伞刚举起,就被人夺去。
“走吧。”
季时屿举着伞,神态自若踏入大雪中。
漆望跟上,两人之间隔着七八厘米的距离。
咯吱咯吱——
漆望踩在地上,鞋底和雪地接触,发出一种纯粹的节奏韵律。
冷风裹挟着雪花往人身上撞,漆望拢了拢衣领挡住脖子,但冷风还是一股一股往他衣服里灌,裹挟身体,冷得他颤抖不已。
他错了,他不该穿这么少,早上出门的时候也没下雪啊!
视线都模糊了,漆望缩着头,小心跟着眼前的黑色身影。
“咔哒——”
漆望抬头,见他和季时屿站在一辆被白雪覆盖的车侧面,季时屿拉开后排车门,将伞递给漆望,俯身钻进车里,没几秒出来,手里拿着个件黑色外套。
“穿上。”季时屿接过伞,将大衣丢到漆望怀里,顿时,漆望被一股浅淡的橡木苔气息紧紧包裹住,后脖颈又开始发烫了。
羊绒大衣很厚重,漆望穿上,暖和得灵魂颤抖的温度让他差点舒服得呻吟出来。
“谢谢……”
漆望声音很小,低着头,尴尬得脚趾都快抠进雪地里了。
他发现自从遇到季时屿开始,他就一直在这人面前出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