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阴厨那些年 第15章 第二单业务

当那团如墨般的黑气缓缓消散之际，病房和走廊都陷入了平静，一切就像是从未发生过一样。

“让我来见见你吧，秦琴。”

沈聆说着，从身后背着的黑色背包里拿出了鎏金香炉、结魄灯和小镜子，按照外婆交代的步骤，先小心翼翼地点燃了结魄灯，那微弱的灯光在黑暗中摇曳着，仿佛在召唤着迷失的灵魂。随后依次放好香炉和镜子，并点燃了三炷香。

—— 上清香、唤生魂、见黄泉、听鬼音、受鬼托、请香祀，做祀品、祭亡魂、别离恨、转生安。

沈聆在内心默默过了一遍阴厨祭魂的步骤后，转头看了一眼宋明夷。

宋明夷会意，点了点头，往后退了几步，尽可能拉开与沈聆的距离，生怕发生意外。

沈聆点燃了三炷香，缓缓插入鎏金香炉，在清香点燃的瞬间，走廊里一股淡淡的味道便扩散开来，她在地上就地打坐，清香便围绕在她身边，氤氲着，如同一层神秘的面纱。

沈聆闭上眼睛，于口中默念 ——

“第 44 任阴厨沈聆，请见亡魂秦琴，天地阴阳，万物生灵，幽幽魂魄，徘徊于世，以灯为凭，以香为引，招魂于此，速速现身。”

“叮当……”

下一刻，只听得右手手链上的银铃轻轻晃动了一下。

在清脆的铃铛声中，沈聆嗅到了一股莫名的血腥味，那味道刺鼻而浓烈，让人作呕，同时，她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传遍全身，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

银铃响，怨魂至！

随后，医院的走廊变得阴森恐怖起来——天花板、地砖的缝隙里都开始慢慢渗出暗红色的血，那些血液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条暗红色的河流，这血河从楼道缓缓而来，发出汩汩的声响，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召唤，当血河流淌过坐在地上的沈聆和宋明夷的时候，像是感觉到了她们并非亡魂，在她们周围绕开后汇聚到了病房内，最后，从秦琴跳楼的窗口外溢，如同一条血红色的瀑布，让人胆战心惊。

黄泉开，血河现！

沈聆低下头，绕开自己的血河里有许多扭曲变形的人脸 “随波逐流”，他们被血河裹挟着，像是在命运的洪流里身不由己的灵魂一样，痛苦、失落、悲伤、遗憾…… 他们表情不一，但几乎都是皱眉张口，有口难言。

那些人脸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甚至有许多手与脚在血河里扑腾着，翻腾出浓郁的血腥味，那味道让人窒息，仿佛死亡的气息笼罩着整个空间。

沈聆抬起头看向了病房，她发现窗户外，远处的天空呈现出紫红色的色调，几道狭长的裂痕像是天空裂开的创口一样，触目惊心，纸钱从天空的裂口中洒落，如同雪花般纷纷扬扬，那是生者烧给亡魂的上路钱，也是生者对死者最后的挂牵。

沈聆低下头看向了放在结魄灯后面的小镜子。

在镜子里，秦琴的魂魄逐渐凝聚，出现在镜子里沈聆的右肩后，在结魄灯的幽光下，她的魂魄逐渐显形，五官、身形也开始更趋近于死亡时的状态。

只见镜子里秦琴的身躯呈现出半透明的状态，仿若与现实世界之间隔着一层若有若无的薄纱，那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宛如瀑布般垂落在双肩上，轻柔地拂过苍白如纸的肌肤，身着病号服，面容毫无生气，惨白如霜，血色尽失，但奇怪的是，沈聆注意到她的脖颈似乎也有伤口，病号服袖子下露出的手臂的皮肤上，也有几道若隐若现的血痕。

双眼紧闭着，秦琴那微微皱起的眉头透露出难以掩饰的痛苦与不安，紧蹙的眉间仿佛承载着无尽的哀愁，让人看了心生怜悯，脸上凝固的血迹在她的脸颊上留下一道淡淡的痕迹，犹如一抹哀伤的印记，仿佛在诉说着她生前的悲惨遭遇。

秦琴的额头有一个血窟窿，此时，秦琴的样子与方才宋明夷用手机拍摄到的鬼魂不一样，她脸上的黑气已经散去，只留下类似于水晶一样空灵透明的状态，仿佛是一个纯洁的天使，却又带着一丝无法抹去的哀伤。

沈聆压低了声音，轻声喃喃道：“我记得你的，当时我也在现场。”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似乎回忆起那惨烈的一幕仍心有余悸。

忽然，镜子里秦琴睁开了眼睛！

沈聆发现，秦琴那双空洞的眼神已经没有了生机，就像是被掏空灵魂的□□一样，仅剩下一副行尸走肉，镜子里的秦琴定定地看着镜子里的沈聆，似乎要透过镜子，透过沈聆的□□，看到她的灵魂。

沈聆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与亡魂对视。

她第一次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寒气自心底升起，那种感觉仿佛坠入了深不见底的大海一样，四周皆是茫然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的窒息感包裹着自己，她拼命地挣扎着，却抓不住任何能拯救自己的东西，只能任由自身沉溺一样的绝望和无奈。

那绝望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让她无法呼吸，痛苦如同尖锐的刺，扎在她的心上，让她难以忍受。

这是怎样的一种绝望和…… 哀伤？

窒息、绝望、孤独、痛苦……

许多复杂的情绪涌入脑海中，就像是流沙一样让她的心脏整个沉了下去。

沈聆鼻子一酸，不知道为什么，两行清泪顺着脸颊划过，在与秦琴对视的时候，她感觉到了一种破碎的悲伤感，无法说出口的压抑，但是却缠绕在心头无法抹去。

—— 她无法询问秦琴的死因，更无法直接询问对方有什么冤屈，因为阴厨的职责只是为亡魂做饭，不能提及太多他们生前的事情，担心触及到死因的对话会激怒亡魂，她只能选择缄默，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能够对秦琴的悲伤感同身受。

沈聆闭上了眼睛，一瞬间，许多奇怪的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她听到了在黑暗中传出了女孩子低声啜泣的声音，那声音如泣如诉，让人肝肠寸断。接着，又听到了男人和老人打骂的声音，甚至是木棍打在□□上的声音……

“嗡……”那些奇怪的声音先是低沉而隐晦，随后，逐渐变得尖锐而刺耳，仿佛要刺破她的耳膜！她听到了许多打骂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宛如尖刀一样插入耳膜，并伴随着耳鸣！

那耳鸣声如同雷鸣般在她的脑海中回荡，让她头痛欲裂。

下一刻，沈聆猛然睁开眼睛，一口鲜血涌出！

“你没事吧？！” 宋明夷看见沈聆吐血了，着急地大喊。

但沈聆抬起手，制止了准备起身的宋明夷，示意她待在原地不要过来！

在沈聆用手背擦去嘴边鲜血时，镜子里的秦琴说话了 ——

“淮阳牛肉面，想吃西郊路 47 号的淮阳牛肉面。”

她的声音很轻，仿若游丝一样，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可闻，伴随着风声，伴随着啜泣声。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会在两天内准备好你想吃的东西。” 沈聆轻声说道，就像是安慰哭泣的小女孩一样，更放缓了声音，“两天后，还是这个时间，我会给你想要的东西，如果我能达成你的心愿，你是否能将未尽的‘阳寿’化为‘阴德’赠与我？我的妹妹命悬一线，我需要积攒阴德，让她活下去。”

镜子里的秦琴点了点头，随后复又张了张口，用口型说了几个没有发音的字。

“你说什么？” 沈聆皱起眉头，一时间读不出秦琴的唇语。

但很快秦琴便消失了，她的身体如烟雾一般消散，和上一次一样，在亡魂消失不多时，黄泉路也消失了。

地府，像是个关闭了入口。

作为活人，沈聆无法窥探太久。

在黄泉路消失的时候，周围的血腥味也散去了，一切再一次恢复了平静，插在香炉上的三支香都已经燃尽，唤魂的时候，清香燃烧的速度似乎比一般的燃香速度要更快一点，亡魂像是借助这三炷香来维持镜子里的化形现身，一旦香燃尽，她们也将重归虚无。

“你没事吧？我刚才看你吐血了！” 宋明夷忙起身跑了过来，她蹲下身，慌忙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面巾纸，抽出面巾纸擦了擦沈聆的嘴角。

沈聆抬起头看向宋明夷：“刚才…… 你有看到什么吗？”

宋明夷点了点头：“嗯…… 在你点香说话后，我看到了一个白色的人影出现你肩上。”

“就这样而已吗？有没有看到一条红色的血河？”

宋明夷歪了歪脑袋：“血河？没有呀？”

“上一次也没有看到血河？”

“没有呀，上次也是，没有看到什么血河，我就看到你在十字路口点香，然后好像有人形轮廓出现在你身后……看的并不是很清楚，只能看到那个轮廓上面是白色的，下面是透明的，直播了一会儿，那个鬼魂就消失了。”

宋明夷如实说道。

她说的，也是真话，沈聆也看过那些在网上流传的视频画面，在画面里，的确没有看到黄泉血河，也没有看到她妈妈真切的魂魄，只不过看到一团白色的人形轮廓，但仅是如此，便足以引爆混网络热点了。

—— 原来如此，黄泉路，肉眼凡胎的人，并不可见，就算是召唤出的鬼魂，凡人也只能看到一个大致的轮廓。

沈聆暗自揣摩。

“除此之外呢？你有没有听到她说什么？”

“谁？”

“秦琴，刚才出现在我身后的，就是她。” 沈聆平静地解释。

“她有说话吗？我没有听到……但是我感觉在你招魂的时候周围风好大，我听到的都是呼呼的风声……哎呀，刚才我就看你突然就吐了一口血，吓死人了，我以为你要死了……” 宋明夷可怜巴巴地说，“这里闹鬼，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啊…… 我还要值班呢……”

“放心吧，我暂时是死不掉的，我还要救我妹妹，不会这么容易死的。” 沈聆轻声说道。

她似乎现在又接了一单业务，并且在两天内，必须准备好秦琴想吃的东西，送她上路。

—— 淮阳牛肉面，想吃西郊路 47 号的淮阳牛肉面。

—— 如果只是淮阳牛肉面的话，陵川市有很多家，为什么偏偏是那一家呢？

—— 还有…… 她刚才似乎有很多想跟我说的话，但是没有说出口，这是为什么？明明和我的对话还没有三句，她应该是能继续说话的，是什么力量阻止了她开口吗？

—— 我刚才闭上眼睛听到的声音又是什么呢？为什么听到那些声音，我会吐血……

沈聆沉思着，只感觉这件事情似乎没有这么简单，她好像在外婆不知道的时候，接了一单 “大业务” 。

“对啦，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 宋明夷的声音从耳畔传来，沈聆回过头，对上了宋明夷明媚的笑容，“我叫宋明夷，是平安医院产科的护士，也是一名业余女主播。”

“…… 我叫沈聆，如你所见，我能与鬼对话，我是一名阴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