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珊珊在一层找了个遍也没找着人,就在她准备打电话过去开骂的时候,微信“叮”地收到一条消息。
傻鸟:【珊珊别等我啦,我有点事,你自己去吃吧。】
“林奕袅!!!”周珊珊在心里咆哮,这个咕咕怪,下次一定要给她好好摆摆脸色,让她深刻的反省自己对闺蜜的所作所为!接着,周珊珊拨通了一个人的电话。
“喂,李鹏宇吗?今天中午西湖道庆记火锅,来不来。”
“怎么突然想起找我了?”李鹏宇刚还躺在床上,接到这个电话立马弹了起来。
“买了个二人券,现在二缺一,你就说你来不来吧。”
“来来来,我十分钟就到。”
墓园的一个凉亭里。
今天阳光毒辣,蝉鸣不休,这个建在山坡另一面的凉亭,虽然向阳,但爬满了藤蔓,躲在重重树荫之下,分外凉爽。
“所以说,你父母是出车祸死的?”
“对。”夏理之顿了顿,“那天,他们受我恩师的邀请去赴宴,路上就被一个酒驾的人撞死了。”夏理之语气很平淡,毕竟,已经过了七年。
“那肇事的人抓到了吗?怎么处理的?”
“肇事的没有跑,后面按酒驾肇事致死判的,判了一年。”
“太过分了,其他人杀人还要偿命呢,凭什么这些酒驾的人就可以受到这么轻的处罚,这可是两条人命啊!”
“当时也没有当场撞死,好像是误把刹车当油门后,司机又反应过来,踩了一脚刹车。没事,都过去了。”夏理之抬头看着从树荫里露出来的阳光。他已经把自己关在黑暗里太久,早该出去感受光的温度了。
“所以,你当时才会那么抵触拍《欠债》?”
林奕袅想起了这部剧的剧情,简直就是夏理之父母意外的翻版,只不过,坐在杀人位置上的人换成了夏理之。
“是,我不想接,但公司已经背着我签了约。我实在气不过,就去把老板揍了一顿。”夏理之说到这还笑了笑。
原来这才是揍老板的真相,原来这才是他在那部戏里表现那么差的原因。但是两年来,从没有人在意过真假虚实,这些故事就像一瓶苦涩的酒,被尘封在了时光里,如今找到机会,终于得以重见天日,酿酒人却连这苦涩都尝不出了。
“你当时干嘛不拒绝呢?直接辞演,气死那帮不做人的老板。”
“我当时签的霸王合同,根本没有人权,违约金还非常高,我的钱全拿去救我父母了,没钱赔。”
“所以,你是为了救你父母,才进的娱乐圈吗?”
“是,他们重伤,需要很大一笔治疗费,我那时候年纪小不懂,有一个公司说和他们签约就能拿钱,但我必须参加他们的选秀综艺,我同意了,后来他们还让我出道了。再后来,他们逼着我接了很多很多的活动,也不允许我回去完成学业,我才知道,我签的那个,是卖身契。”
他又停了一下,才喃喃地说:“可笑的是,我几乎把我的一切都卖出去了,却还是没能换他们回来。”
夏理之的思绪回到了他选秀的那段时间。在当练习生的那三个月,节目组强迫他们断了和外界的所有联系。夏理之只好去哀求那个答应给他钱救他父母的老板,但老板每次都只是敷衍一句:“放心,钱都给过去了,他们好着呢。”
三个月后,他高位出道,归心似箭地跑到了医院,却只见到了父亲的骨灰,和母亲的最后一面。母亲似乎一直在等他,当她见到许久未见的儿子之后,用尽全身的力气满足地一笑,便撒手人寰。夏理之觉得天旋地转,心里所有承载着希望的堡垒瞬间崩塌。他刚把父母入土为安,喝人血的公司就立马带他去出席各种活动,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实在是抱歉,让你伤心了。”林奕袅的声音将他从绝望的回忆中拉了回来。
“没事。”
两人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林奕袅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问道:“你刚刚说完成学业?所以你上过大学是吗?”
“上过。”
“那你上的哪个大学?恩师是谁啊?”
夏理之扭过了头,闷闷地挤出一句:“我不配说我是他的学生,你还是别问了。”
林奕袅翻起手机,找出了昨天那张照片,举到了夏理之面前。
“你是a大的吗?先别急着否认,我之前只是没往这个方向查,要是我真想知道,你也瞒不住的。”
夏理之无奈,只好点点头:“是,但我只读了一年,后面开始跟着公司跑活动,没修完学分,肄业了。”
不知为什么,夏理之签合同那天的情景突然蹦进了林奕袅的脑子。当时他为什么突然改变心意来着?好像是,好像是师兄进来说了句冯老请吃饭。还有书柜里的统计学书,扫楼时那划过正确按键的鼠标,以及冯老提过的另一个本科生……林奕袅的脑袋轰的一下炸开,一切的不合理,好像都有了一个解释。
“那你的恩师,不会是……冯老吧?”
既然都说到了这一步,夏理之也没什么好瞒的,反正也瞒不住。冯老的学生,要是连收集数据都做不到,根本毕不了业。
“是。我很对不起他,当时我要去选秀的时候,他拦了我好几回。他说他可以想办法帮我筹钱,但我必须把这书念完。我不想太麻烦老师,而且我当时想的很美好,选完秀就回来接着读书,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我还是辜负了他的期望。”夏理之埋下头。
林奕袅回想起冯老在提到夏理之时万分惋惜,怒其不争的神情,一时不知该怎么接他的话。他好像确实伤了冯老的心。
“冯老这么善解人意,他一定会理解你的苦衷的,你不要太悲观。”
夏理之没出声。
林奕袅想了想又说:“不然,我帮你和冯老牵个线,你去解释解释,赔个礼道个歉,这件事准能翻篇。他之前还和我说起过你,他很惋惜你没能继续读下去,但是他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夏理之想了想,还是说:“算了,别费这个劲了,我也很多年没学了,就算他不怪我,我也回不去当年了。”回不去那个无忧无虑,一心只有学术的校园时光了。
林奕袅心想:这是个什么绝世麻花精啊,明明一堆统计学的书,明明对统计软件很熟悉,这还说没学?
她不接夏理之的话茬,直接站起身拍拍夏理之的肩:“别扭扭捏捏的了,包在我身上,也不看看你老板是谁!”
那一刻,林奕袅觉得自己简直帅呆了。当然,帅不过三秒,肚子就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刚还沉浸在低气压中的夏理之,听到这响声瞬间破功。林奕袅感觉手下的肩膀不住地颤动起来。
“你干嘛!笑什么笑!”
“噗嗤,没事,我没笑。”
“还说没笑,都笑出声了!”林奕袅恼羞成怒。
只见夏理之抬起头,又确实是一副正儿八经的冰块脸。林奕袅以为自己刚刚幻听了,但某人一开口,又没绷住:“我们,噗哈哈哈,我们去吃饭吧。”
“哼,行吧,去哪吃?”林奕袅和夏理之一边往门口走一边问。
“都行,看你。”
林奕袅开始仔细思考菜单,但走着走着,她就觉得少了点什么。
她的车已经被周珊珊开走了!
“额,你怎么来墓园的啊?”林奕袅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了出来。
“走过来的。”
嘭——,希望破灭。林奕袅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恨天高,觉得人生已经没有什么可期待的脸。
夏理之看着她一副准备慷慨赴死的神情,总算反应了过来。“你车呢?”
“被一个不顾好友死活的人开走了。”
坐在餐厅里大块朵颐的周珊珊打了个喷嚏。
“你等等。”说完,夏理之转头去找了墓园一个管理人员。
又过了一会儿,他开着一辆小客车稳稳地停在林奕袅面前。夏理之对着车窗外喊了一声:“林董事长,上车吧。”
林奕袅惊呆了:“你还会开这玩意儿?不是,这车怎么来的啊?”
“哦,这两年我常来,和他们的管理员比较熟,他们这车扫墓高峰期才搬出来用,反正放那也是落灰,我就借了。”
然后他又翻出了自己的驾照:“我记得面试那天我就说了,我有a1驾照啊。”
谁没事记这个啊。林奕袅小小地翻了一个白眼,爬上了车。
“拿到驾照后,我还是第一次开,坐稳了。”话是这么说,夏理之车技还是还是很稳的。坐在客座上的林奕袅斜斜地望向一脸认真开车的夏理之,一不小心,又犯了花痴。这流畅的手臂线条,这专注的眼神,这无处安放的大长腿,天哪,怎么会有人开车都像在拍画报啊!
可惜,路途太短,夏理之把林奕袅带到大路上后,就把她放了下来。“你站在这等我,我把车还回去。”
“啊?那你怎么过来?”
“跑过来。”
林奕袅在那摇来晃去,一会儿刷刷手机,一会儿揪揪叶子,她觉得自己有点傻,明明都快饿死了,还要站在这等一个人。她觉得夏理之更傻,借都借了,干脆开回家不行吗?
不过林奕袅也没等多久,夏理之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弯道尽头。晶莹的汗珠淌过高耸的鼻尖,划过锋利的下颌线,滴落在地,热气挟着荷尔蒙的味道,洗衣粉的清香,侵袭而来。微带喘息的声音响起,在空无一人的幽静中荡起一圈圈旖旎的涟漪:“我打的车快到了,你再忍一下。”
“嗯。”林奕袅的脸不知什么时候熟透,眼睛也泛着热气。
回到市区,两人随便找了一个路边摊吃就开始大快朵颐。上一次坐在路边吃东西,还是本科毕业的时候,一晃都两年多了。
林奕袅还在开心地吃着,旁边就走过来两个小姑娘:“你好,请问你是夏理之吗?”
夏理之看她俩还算淡定,就应了一声。
两个女生小小声尖叫了一下:“啊啊啊,真是夏理之!请问能和你拍个照吗?”
夏理之看了眼林奕袅,林奕袅没有说什么,他便说:“可以,来吧。”
两个小女生把手机塞给了林奕袅:“这位姐姐,能麻烦你帮我们拍一张吗?”
“行。”林奕袅接过手机,连拍了好几张。这种感觉好奇妙,她看着这两个小姑娘激动又不敢太表现出来的表情,就好像看到了学生时代追星的自己。
“真好啊,还这么小就能见到偶像,留下合影了,自己这么大的时候,连夏理之真人都没见过!”不过,她很快又安慰自己:“不过根据运气守恒定律,那时的我没有见过他,是为了积攒现在和他并肩的运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