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邪而昭显不祥的焰火熊熊地在钱德勒爆裂衣服后的赤身**上燃烧,和元以昼初次在地道遇见他时一样。
“你们可以看看这二代‘普勒俄涅’的功效!”钱德勒挥手,更加炽热的火团迸发出来,他又站起来,不复之前畏缩的模样,整个地道竟是震了一震。
原来他嘴角的蓝色液体痕迹是二代“普勒俄涅”。
“谢谢你的血,”钱德勒的声音饱含恶意,即便不通过话筒加持也可传遍地道,这无疑给瘫倒在地上的男人们注射了一针强心剂,“我研发出了完全版的长生药。看清楚了,我离开那个小杂种也能得到我想要的一切。只不过是做了几份计算工作,你们凭什么以为她就能取代我?我一直都有实力——”
他的话被利伯蒂打断:“如果你能将你眼里的忌恨掩饰得好一点,我或许还会相信你的说辞。但是你为什么要阻止我更加深入地研究学习,甚至只给我分配那些机械无味的重复性工作?而且,我早就发现你研究的……”
元以昼带着讽刺的笑意鼓掌,将话头夺到自己手中:“不愧是天才主教。”
钱德勒不回她的话,他的下巴俯在脖颈之上,脸上的眼睛只露出下三白,像一只野性毕露的兽。
事实也正是如此,他敲碎了那支刚调制出来的二代“普勒俄涅”,它的味道带着人血的腥臭,但依然赐予他澎湃的力量。
钱德勒哪里还有先前斯文科学家的模样?
他的舌头和牙齿都凸起胀大,垂下涎液,皮肤底下隐约可见律动的青色血管,眼镜一丢,眼神更加炯炯有神,一副亟待捕猎的模样。
看来这长生药是认同“愈动物化就愈能延长寿命”这一理念的,否则服用完毕后,人不会变成这样的状态。
钱德勒见元以昼大喇喇地将权力更迭之事说出,自然要在最关键的时刻灭她威风。
正是地道中那些有神智的蚌怪给予了他研发的灵感。
虽然不知是谁失误将大量的药剂灌入水循环的生态系统,但既然连蚌怪都能智力突涨,他又凭什么不可以?
只需要新鲜的普勒俄涅血液,以及加大成倍剂量的服用额度!
他会查到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看看是谁将蚌怪这群锋利的刀递到元以昼手中的;他也会轻盈捏死会场中这些不知好歹的女人们和人类叛军,在她们身上找回自己当众被利伯蒂驳斥的面子;他更会以转世母神的血肉作为祭奠,铺设他的成王之路。
于是他首先选了安娜作为祭品。
被提起的安娜头发已经烧焦,身上的皮肤更是散落了不同程度的水泡。
“你不配成为王,因为你没有我这般的能力。”
男神们拥有超凡的能力,所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炫耀、制服和虐杀,这仿佛是刻入他们基因中的程序。
父神神父的伪善和掌控权力的杀戮掠夺完美地结合成他们性格中的一体两面。
明明是注定没有子嗣的躯体,却整天在叫嚣到底应该如何统领世界,叫天下人都成为他们的子民。
钱德勒又道:“你不配成为王,还因为你根本不敢动手。即便你能力通天……看到这个女人了吗?她背叛了你们,但你敢伤害她吗?再看看会场上的这些女人,她们心里对你们不屑一顾,但你会杀她们吗?不,因为你也是一个女人,你优柔寡断,你将她们钳制起来就是最好的证明。但我敢。”
他竟然慢慢腾空了,火焰燃烧带来的气使他飘飘欲然,生理和心理双重意义之上的。
钱德勒用阴鸷的眼神扫视整个会场:“凡是不真正遵从于我的,杀无赦。”
士兵们和女人们都做出了戒备姿态,蚌怪不安地扭动,它们敏锐感知到空气中的焦灼和干燥。
是啊,只有这样的人才配成为统领!
即便不被士兵们压制,男人们也甘愿匍匐跪地了,因为他们所要跪拜的是钱德勒·祖萨。
胡父仿佛看到了救世主,他忘却了被钱德勒戴绿帽子的不甘愿和屈辱。只要有能力将他们从这群女人的桎梏中解救,他想睡谁的老婆都可以。
拜完钱德勒还要不要拜父神、要不要拜天道?
这些都不是问题,他们的膝盖一生下来就是软的,从没什么黄金在下面。
他们以跪拜为世界的规则,在以父为尊的规则体系中不断打转,他们甘愿臣服于这样的世界。
女人们从不这样,但那个崇尚跪拜的世界会自己闻着味倾轧过来,敲断她们的腿骨。
元以昼兴味地笑,但面皮上的嘴角只是勾起一个轻微的弧度。
她知道一会儿免不了一场恶战,即便有些恐惧,但她还是喜欢做出这样的表情。
无视和轻蔑的神态会让他们脑补联想出许多东西,他们的自尊不攻自破。因为它们从始至终都是建立在女人身上,他们要借贬低她们来抬高自己,仅此而已。
“不,你活不到那个时候了。”元以昼道。
男人们瞬间如锅中加入一滴油的水面,义愤填膺地爆炸,他们死死盯着元以昼现在的样子。
一些老兵也盯着她,她的模样正是一开始的面容,是元司令的样子,几乎要与记忆中披坚执锐的那个人重合。
按照他们严苛的划分体系,其实元以昼更像一个女孩,而不是女人。
所以男人们的沸腾正来源于此,这张稚嫩的脸、没长胡须的脸、没有喉结的人,她凭什么成为领袖和领导者?他们总会对上位的女人们进行评判。
当然,也没有什么不能逃过这些长舌夫的审判。
就连莲娜这样的主教的得力手下,也是要被当成玩笑的主体的,“人头鱼身?如果那个头是莲娜的,我还能考虑一下”。更别提穿着厚实的安娜了,她的地位较莲娜更低。
“你编写出了‘宙斯’,那不是这里曾经存在过的神,但你还是写出来了,”元以昼不理会一会诈一次尸的男人们,他们的情绪激动,可以被钱德勒的任何一句话煽动,为了所谓尊严,他们势必拥护一位男王上位,所以她现在只是对安娜说些心里话,“你总是希望有人去拯救你……是个男人最好。”
安娜撇过头,露出不带毛发的脖颈,她的眼神恰好撞到了利伯蒂。
往周围扫去,又是莲娜。胡芙竟然也在。她从未见过这么多女人,更别提她们的目光灼灼,带着强烈的探索欲和攻击性。
元以昼前不久才发现传说的扉页写了“安娜编撰”的字迹,她的名字甚至不能印刷出来,印刻在自己所写书籍的封面。
“但是你看看——伤害你的是谁?”元以昼问。
她原本懒得问,但看见无数女孩望着钱德勒崇敬向往的神色,她不得不问。
先打碎幻想,再构建形象,男者本强的虚幻观点就像他们的外置器官一般脆弱不堪,她不希望女儿们生活在这样的世界中。
“其实我听说过宙斯。”
元以昼的这句话点亮了安娜的眼眸,她就知道自己的想象不是毫无依据的。
那些梦境如此真实,那么,“宙斯”这个梦中听闻的男神名字为何不能存在呢?
连钱德勒都微微放松了对安娜的钳制,他的嘴唇微微张大,仿佛听到了不得了的鬼故事。
“很可惜,他也的确是虚构的。”
安娜愣住。
“所以,我不愿,我不愿这个世界的男人们被写成那样,我不愿看见什么‘雄伟’、‘雄狮’之词,更不想看见它们和‘壮观’、‘伟大’的含义相连,”站在钱德勒之下的女孩道,“因为在我们那里,这些男神也只是聚众□□、欺母灭祖的东西,他们何德何能配得上这个位置?!”
“你说母系生活混乱、不知其父,”元以昼精准挑选了银幕放映之初口不择言的那些男人,“那你可知俄里翁下降之时,多少人放浪形骸,以自己的母亲取乐?你身上的残缺未必不是那时人们乐不可支的成果。”
天生面容畸形的男人捂住自己的脸,怨恨地看向元以昼,似乎在责备她将一切都公之于众。
“你们以为婚姻是世上最伟大的成果,你们每一个人都可独享无数仆从,但它只是歪曲扭转后的形制。你们可知最初的婚姻是谁发明的?女人。
“从杂交、□□再到婚姻、母权,这是最初祖先们自保的方式。杂交时期,同一原始群体内的女男在两性关系方面是杂乱的,没有任何限制。不仅在姐妹兄弟间,而且在直系血亲间都没有禁忌。
“群婚时期,一群女子和一群男子互为妻子和丈夫的婚姻形式,两性关系受到一定范围的血缘关系的限制。经历了血缘群婚制和亚血缘群婚制两个阶段,逐渐排除了直系血亲和同胞兄弟姐妹之间的通婚。
“你们以为她们制定这一约束是为了什么?为了日后沦落成你们的食物吗?”
孙云起仔细琢磨这段话中的意思,有些吃惊。
她所生活的那个时代已将婚姻视如洪水猛兽,她也万万不会想到婚姻一开始是母辈的发明。
她们用如此的制度和智慧为繁衍后代开辟了安全的天地,却没想到混合着与男人们生存,诞下的每一个男孩最终会成为一柄柄刺向自己的尖刃。
男人们也瞠目结舌,从元以昼的描述中,他们隐约窥见了一个和平共处且温情的年代。
母权庇佑了他们,给予他们生命和生来就有端正面目的福利,仅仅是将他们驱逐到别的地方,比压榨他们好多了。
而他们不甘心、不愿意、难以接受。
他们似乎亲手毁灭了它。
元以昼的话印证了他们的猜想:“从今以后,这些温柔的手段将会不复存在,因为母神不再。你们所转变的所有,我都会代她一一扭正。”
她的意思是如果这一仗打胜,她会严格管控他们。
莲娜已放弃了高跟鞋,奔亡中,她踩着一双平底鞋来到会场。
此刻,她不安地挪动脚尖,脚底是踏实的触地感,但元以昼的话让她有种相形见绌的感觉。
她想要毁灭,而她想要重生。
到底是什么支持着她,仅仅是因为扒开贝母,从中死里脱身得到的升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