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两天妈妈怎么了 第57章 咸腥的七仙女（五十七）

二代“普勒俄涅”就是初代长生药剂，它有让人延缓衰老、延长寿命和青春的效力。

可以说，人类的寿命长度将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章鱼是一种极具聪明才智的生物。有人做过实验，它们可以在短暂的时间内习得基础的人类技能，展现脱逃、记忆和筹谋的才干。但它们却因为短暂的生命无缘地星主宰的王座。

生命长度制约着每一个高智慧的种族，人类也不例外。

在人类当中，尽管“女人天生就比男人长寿”的观点一直以来都被镇压，但男人们还是在恐惧中瑟瑟发抖地从生活各方面找出了可佐证它的事例。

现今这些高位者都聚集在会场了。

多年前的日日夜夜，他们内心的惶惑就如蚌怪的舌头一样阴冷潮湿地缠绕在心肺肚肠，却没一个人敢大声宣扬。

他们看见妻子和情人茂密浓郁的长发，不禁想起自己头顶稀疏的盐碱地；他们看到她们因使用过量的护肤品皮肤溃烂而大声耻笑，转瞬发现自己的脸庞不知何时攀爬上层叠皱纹；他们冷眼旁观厌弃女人们肚皮上的妊娠纹，惊觉没有寄生虫吸取自己的营养，自身的脊背却一天佝偻过一日。

青春、长寿、健康、容颜……

他们内心暗地渴慕这些东西，表面上却装作不在乎，把那些繁复琐碎的装饰品都推归于女人身上。

他们本就是掌控生产线的权贵，他们本就是亲身萃取原材料的生产者，他们知道那些东西原本就没什么用，顶多具有一层保湿效果。

他们一边对贵族女人不屑一顾，又一边嗤之以鼻地从她们口袋里捞钱。

但二代“普勒俄涅”不一样！那真是钱德勒最有效也最伟大的发明，这几十年来他们不曾改变过模样就是最好佐证。

“她们用了长生药，”有人咬牙切齿，想把钱德勒碎尸万段，“主教到底是站在哪一方的？他不会真想恢复以前的生活吧？”

看来这位也是个历经百年、有历史的。

其实也不奇怪，在想要世代千年维续权力统治的普遍愿景下，政府高层已被广泛发放药剂。天宫高层就是这样，豢养了一批脸壳年轻、内心阴沉的千年老龟，所谓“祸害遗千年”，不过如此。

“妈妈，”芭特弗莱刚想感叹，又顾忌到人多耳杂，只能将后半句的情不自禁按捺在心中，“我知道以前为什么无数次地经历失败了……我不擅长心计和筹谋，他们是最狡猾恶毒又心机深沉的一批人，后期我不是在和人类士兵作战，而是在和高层之上无数毒蛇远程交锋啊。”

妈妈，他们分割了你我，但还好我找到了你。

女人们的寿命原本就比他们长，现在又服用了二代“普勒俄涅”，他们活得再久有什么用？

男人们绝望地闭上眼睛。

而他们的耳朵却不可避免地被台上的声音勾住、翘起。

“踢踏、踢踏”，沉稳有力的步伐一一迈上台阶。

睁开眼睛，男人们才发现聚光灯下的女兵并非和他们想象中一样年轻，她们每一处细纹和沟壑在他们眼中都是难以接受的残缺。

往常他们会嘲讽她们不懂保养、没有男人会喜欢这一款，但现在他们竟是生不出半分调侃的心思，因为地位已然进行翻天覆地的转变。

他们看着士兵们不如他们年轻的容颜，居然松了口气。

这代表她们不是无懈可击的。

这些无法被药剂挽救的、回天无力的衰老似乎给了他们慰藉和喘息的机会——或许从她们手下逃脱不是难事？

如果她们喜欢自己的躯体，说不定能有一条活路。

男人们第一时刻想的就是买卖那些事，他们往常衡量她人的标准、脱口而出的言语，其实是自身真实渴望的映射。

他们现在迫不及待地想得到安全感、掌控感。

以前，他们十分安全。所有事物都在一个模具里，只要按照这样的模型浇灌和铸造、运转和维系世界就好了。女人就是和弱小、承受、可欺这样的词汇相连，一切显得如此简单。于是世界在工业化的齿轮上无法停歇，源源不断的人变成人形珍珠、被异化为商品、被物化为食物。

所有异类都会被猎巫行动处死、惩罚。

在盖伊亲身试验的加持下，没人会对屏幕上播放内容的真实性感到怀疑。

银幕上出现一段对话，一颗男人狰狞的头颅虚空握住“摄像头”，扇了两个巴掌，在“摄像头”无力反抗时脱下自己的裤子。

“为什么……我不是人鱼族派来的！我和你一样，我现在可以报出我的列队编号，第七……”

“别废话！”一团沾满干涸血渍的纱布堵过来，男人不管她是什么阵营，刚才他被首长训斥，心里正憋了一团火，“我看你像，你就是！叫什么？没人会管！”

“清理间谍成为惩戒的理由。”元以昼道。

多民族国家内战期间，“民族清洗”、“立场不同”会成为大规模□□的借口。交战方通过这样的犯罪来摧毁对方民族的尊严和意志，加剧民族矛盾。

有些人意识到那张狰狞恐怖的脸是谁的，立即在人群中寻找着，可惜那男人已经被当初的士兵死死压在地面上。

士兵们的站位不是随机的，她们都准确锁住了当初施恶的仇人！

另一个场景则发生在一位贵族妇女和一个偶然得到参战机会的下层男性公民之间。

天宫上下层矛盾由来已久，男性公民气不过参战前的待遇，遂实施犯罪，他料定贵族妇女不敢声张，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他由此在战场上过得很快活，将战争带来的压力尽数施泄在这只缄口不言的羊羔身上。

“由于大量的□□事件，许多妇女在冲突期间怀孕。这些孩子被称为‘战争之孕’，它们的出现给这些妇女和家庭带来了更多的痛苦和困扰，”元以昼道，“但这个女人是贵族妇女，那一切都不一样了。她诞下了一个男孩，被当成珍宝一般长大。”

场上有两个男人开始撕打起来，那名官员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好兄弟经常露出的微笑会是这样的含义。

他正巧得了个男孩，而那男孩越看长得越不像自己……反而和那屏幕上、和自己身边的人一模一样。

原来他所谓的“好兄弟”原本是个无缘和他同站一处的平民，而他在战争中早就将自己的家底摸得一干二净，自己给他养了数十年的孩子！

那边的闹腾很快被压制下去，孙云起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

要想织成这样一片大网，元以昼必须了解透彻每一个人的人生故事。

不知道她是怎样忍耐地听取那些痛苦经历的，她是如此敏锐的人，会不会遭受到更多精神的痛苦？

而且，自己作为一个热爱格斗与武器的人，脑海中关于战争的印象却只有飘扬的旗帜和英俊的面庞，从来没有女人们会遭遇什么的相关思考印象。

她们在经期如何忍受？她们紧着别人吃食、自己却缺衣少粮的情况下是如何成长的？她们从未提起过自己被当成炭火般燃烧、被寒风侵袭，她们和这群被湮没在天宫的无舌女人一样。

元以昼的声音随着最后一个画面缓慢出现。

盖伊在夺权之前有多次试探，俄里翁也是如此。权力的更迭是一场政治合法的屠杀，此中发生的所有暴乱，都是父替代母这根诱因逐步引导出来的。

孙云起望过去，嘴唇颤抖。

还好画面上只出现了施暴者的脸，不至于使她、她们避开眼睛。

政治剧变总带着暴力和虐杀，首当其冲的就是她们。

这使孙云起想起一桩新闻，在某次别国的政治剧变中，那里的龙州妇女被集体或当众□□，根据民间团体的估计，最少发生了一百六十八宗犯罪案，甚至造成一千两百名龙州女性死亡。

而现在，滚动播放着的音频刷新过人们的脑海、冲击着孩子们的认知。女孩们无缘教育，男孩们则被灌输了“妇人无用”的词句，他们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嘀咕“没听说女人们参战过”、“不服气，倒是一道下海、剖珠、挖矿去呀”。

“我们誓言，要用我们的信仰和勇气，为了人类的和平和繁荣而战斗到底，为了世界的和谐和进步而战斗到底！”

这道声音点亮了一个小女孩的眼眸。

“我们二十六种民族的代表，代表全区各族同胞，慎重地于此举行了……喝了咒水，从此我们一心一德，团结到底，在普勒阿得斯的领导下，誓为建设人类大家庭而奋斗！”

胡芙眼神灼灼地看着士兵年轻坚毅的面庞，感到身体都不是特别疼痛了。

“我们是女性，也是军人。精兵不分男女！”

莲娜怔神。那是她的母亲吗？

“离地三尺，不分男女。”

利伯蒂握紧拳头，手心做实验得来的薄茧此刻如此凸显。

“不分男女。”

那名军人又强调了一遍，身边丈夫赔着笑看她，眼里却有无比深沉的淡漠。

莲娜仰着脸，水珠从下巴坠下，连成一线。

“如果我死了，把我忘了就行。”

安娜在暗处凝视她们的脸庞。是了，她们就是她梦中的一部分，但她笔下挥改，她们温和坚定的神态都被转移到那些男神脸庞之上了。

“我没什么文化，只听人说过，若一去不返，便一去不返。”

女人们被震撼得说不出话，她们不知道那段历史，没见过这样的女人。

“相信女兵也能撑起半片天，哪里需要，便随时出列，我们打得赢！”

历史总会过去。

屏幕上坚定宣誓的人影皆数淡去，唯留下一片漆黑。

战死，冤死，屈死。

监牢，囚禁，关押。

基地的概况浮现出现，和盖伊掩饰不住的男声。那是他在用普勒阿得斯的身躯处理事务。

“军队退休金？没必要……从来没有给她们的这种东西。”

“行，选一名在军事公墓埋葬吧。第一位也是最后一位，发展初期，我们的资源很紧张。酌情分配。”

“ACFT体测标准没有考虑生理差距？你看着办。”

“哦，对了，如果考虑这些东西会增加战争成本，那就不必考虑，男人们能做到的，她们也应该做到，有些人经常叫嚣平等，不是吗？”

台上仍旧那么躺着的盖伊不再装死，扭动身躯想要逃离机器的扫描范围，但沉重的身躯拦阻了他的行动轨迹。

他的话清晰地传遍会场，和那段历史一起根植在每一个人心中，再也无法抹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