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医室在园长办公室楼上,共有两间手术室,一间问诊室,胡二友直接将星荷背进问诊室。
“老曹,快,急诊!”
曹一丁还在帘子后的折叠床上躺着,听见动静,颠着肚腩慢吞吞坐起来,边穿衣服边问:“什么动物,什么病?”
“就……那个智人种,什么病我也不知道,一直喊肚子疼。”
“智人种啊……”曹一丁戴上眼镜,拎着星荷胳膊左右看了看,有点为难。
胡二友问:“怎么了老曹,绝症吗,治不了了?卧-槽,他要是死了,我后半辈子的工资还有着落吗?!”
曹一丁掰开星荷嘴瞧了瞧,沉吟道:“难办,我这没有智人种的资料。”
“没资料?那怎么办?要、要不,趁园长没发现,咱们把他拖去马路上,让路过的汽车碾一遍?园长问起来就说他让车轧死了?”
曹一丁迷迷糊糊的脑子愣是让这傻子气醒了,摇摇头:“……先扶去手术室,开膛看看吧。”
——听起来也没比胡二友明智多少。
穷乡僻壤的,哪有什么高端设备呢,就手术室那几台大型检查仪器,还是园长家里友情捐赠的,曹一丁说明书听了几遍,可到底没有实际操作过,说不定手术刀一划,他连怎么止血都不会。这死亡率岂不比汽车碾轧更高?
胡二友有心阻止,转念一想,死在手术台上,扣的总不是自己的工资吧!于是乖乖闭嘴,帮着曹一丁把星荷扶去手术室。
星荷虽然疼得说不出话来,但意识还在,两人风轻云淡的对话一字不漏地传进耳朵里,肺都要气炸了。
这是人干事?
哦,他忘了,这些智人种跟他不一样,都是狗!
他拼死拽了胡二友一把,咬牙道:“你敢!”
胡二友随口嘟囔:“我当然不敢,这不是让老曹执刀吗!放心,就算你死在手术台上,那也是老曹的责任,不扣我的工资!”
星荷气个半死——是真的半死,胃疼得像有双手用力撕开一般。
曹一丁斥道:“可少说两句吧,都这样了,你想让他死在你手里?”
“不敢不敢!”胡二友赶忙把星荷抬到手术台上。
星荷视觉已经模糊,但仍能看清那些800年后的医疗器械,头顶是一个巨大的长臂仪,前端是细长尖钻,很像牙医的电钻。曹一丁按下开关,钻头哧哧地运转起来。
等等,他是胃疼,开这玩意儿做什么?
后背汗如浆出,星荷拽住曹一丁衣角问:“这什么?”
“钻孔的。”曹一丁边洗手边平静地说,“一会得把你的肚皮划开,探针从孔里伸进去,我才能从那边的仪器上检测你胃里的情况。”
星荷:“……”
就做个检查搞这么血腥?
他疼得快要不能思考,求生欲告诉他,这里不能多待!
连忙爬起来,强撑着往外走。
胡二友一个箭步,铁塔一般挡住他,咧嘴狞笑:“去哪?想上厕所那有尿盆。”
“去正规医院。我怀疑医生没有执业证。”
“这你就错了。”曹一丁转过身来,左右手各持一把手术刀,两刀相击,发出铿锵的铮鸣声,“你没有身份证,只有一张临时动物保护卡,就算去医院,医院也会把你送回来。我这儿才是最适合你的医疗胜地,躺好吧,动物。”
胡二友弯腰把他扛回手术台上,还问曹一丁:“要不要打麻醉?”
曹一丁道:“不用,他这个体型不算大型动物,咱们随便来吧。”
电钻要预热,曹一丁先用手术刀给星荷剖肚皮,怕他乱动,指挥胡二友:“拿绳子捆住他的四肢,绑在床柱上,然后你再来帮我按着他的肩,把胃部露出来就行了,最主要是让他别动,一会血溅起来满地都是,园长要发火。”
胡二友赶紧去找绳子,顺便按开了墙上的广播。
“下面为您播放灵长类动物胃部检查指南,请确保手术室已经消毒,医务人员规范着装……”
不知是否电流不稳,声音背后响着瘆人的沙沙声,播报的女声也一板一眼,像极了恐怖片中的“鬼来电”。
冰凉的手术刀划开衣服,贴上了皮肤,星荷毛骨悚然,疼痛导致身体无力,只能默默忍受。
小手环频频预警:“警告!警告!检测到患者肾上腺激素暴增,心跳过快,体温飙升,请立即停止刺-激患者,否则患者将陷入休克!”
“哦对,差点忘了。”曹一丁拍拍脑袋,吩咐胡二友,“去准备抢心针,免得休克了不好办。”
胃部检查而已,谁准备抢心针啊!
星荷拼命挣扎,可惜身体绵软无力,又说不出话来,只能抓着不知谁的手,一遍遍地写:“牛奶!牛奶!”
他估摸着自己就是吃坏了东西,医生不靠谱,只好用土办法自行催吐了。
谁知胡二友像被蛇咬似地跳开:“你挠我-干什么,死基佬!”
星荷:“……”
迷糊之下,他竟然抓了个不识字的!这下真是万念俱灰,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曹一丁看他安静下来,笑呵呵道:“哎对,就是这样,放轻松。友啊,快按着他,使点劲。”
胡二友依言抱住星荷双肩。
明晃晃的手术刀在无影灯下一片雪亮,曹一丁慎重起见,比划着刀刃量了量他胃的尺寸,最终将衣服的撕口开得更大一些。
好在他还知道先用酒精消毒,刀刃再次贴上星荷的皮肤,冰冰凉凉的。星荷惊吓过度,反倒佛系了,他甚至想,这还挺凉快,不知道和黄泉路比,哪个更冷?
视野越来越模糊,眼皮越来越沉重,五感却愈发清晰了。
忽然就听一声怒喝:“你们在干什么!”
云弦提着一桶牛奶进来,一把夺过曹一丁的手术刀,手腕一个漂亮的挽花,绑住星荷的绳子应声落地。
“喝。”他把星荷半扶起来,不容分说往嘴里灌牛奶。
曹一丁和胡二友面面相觑,都被园长身上裹挟的冰霜慑住了。胡二友出于本能,拔腿就朝门口溜。
云弦森冷道:“站住。”
胡二友顿时不敢动了,壮硕的大块头抖成筛子:“园园园长,您您您怎么来了?”
云弦不答反问:“谁的主意?”
没人敢吭声。
曹一丁心虚地发现手里还握着手术刀,赶紧扔掉。地面发出“哐当”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