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停留的地方看起来是村尾的样子,再往前面就是个小巧精致的民宿酒店,酒店再往山下是一个沿着这条柏油路而蔓延开来的村落。
虽然村落因为曾有人聚集而意味着危险,但如果当下丧尸的数量已经只剩零星点点,那农舍也是个很好的庇护处。在大自然做主人的山里,围墙也是件好东西。在村落里逛了一圈没见到什么人后,我们自然把视线转向了那个民宿,村外人如果幸存在这个村落里很可能会呆在这儿吧?
好在麒麟也对这片感兴趣,翻进了竹栅栏后,就倒腾起院子里那些玩具来。虽然泳池因为很久没换水所以生了苔藓,但晒太阳的躺椅却没什么灰尘,麒麟躺了上去,做出了一副悠闲的模样,就像真的是在度假一样。而我则连忙走到了酒店的大厅里,敲了敲不大的玻璃门问有没有人。
可我没想到不叫还好,一叫里面起了动静。出来迎接我的不是人,而是一个满面是血的人形,玻璃因为太阳反光所以看不大清里面,我将手电筒对准那人后,分明只能看到眼白。
“麒麟,不好!里面有丧尸。”
“没关系,有门挡着呢。”他懒洋洋地说。
我企图找锁,可很显然门上没有挂锁,这种门如果有锁也是从门内锁住的。丧尸并不止那一个,更多的丧尸正从里面探出头来。
“哥!麒麟哥!救命!”远处传来了求救声,这才引起了麒麟的警觉。可这墙内的情况也不乐观,丧尸已经推开了那扇玻璃门,而我害怕地往后退。门内的丧尸比我们想象的多得多了,还好在门口的阶梯上因为走路不稳摔成了一堆。
“这是什么啊?”麒麟朝他们开了几枪,但这数量显然不是用枪能解决的。我们赶紧原路翻出了围墙。刚刚还一片空荡荡的荒村,这会儿却瞬间热闹得很。只是在路上游荡的不是什么活人,而是一具具张牙舞抓的行尸。这数量也太庞大了,要在平时一个村子也住不下这么多人啊。
“快跑!”我还沉浸在震惊中的时候,麒麟赶紧拉住了我的手跑起来。
不行,这数量太多了,而且一旦把我们锁定为目标,他们的步子也太快了。一般的路我们完全没有胜算,好在麒麟及时把我拉进了一旁的土山路。山路上的绊脚石很快就阻挡了行尸的脚步,但那也不过只能拖延几分几秒。
麒麟拉着我绕了一大圈才甩开丧尸,然后踩着杂草绕回了我们的巴士上方。我们的巴士周围已经围满了丧尸,麒麟试着朝巴士开了几枪,但那根本起不了作用。巴士的窗户开着,已经进到巴士内部的丧尸听到声响后从窗户里探出了脑袋来。而围拢在车边的那些行尸则听到枪声后更是朝我们冲了上来。虽然我们和路间隔的那个土坡很陡,但在后面的丧尸还是靠前面的肉垫爬了上来。
而更危急的是我们周围,枪声引起了不少丧尸的注意,我们身边的草丛里也不知从何处探出了脑袋。那距离离我们只有二三十步。
“麒……麒麟!那边也有,怎么办?”
“先跑再说。”麒麟一把将我拉起来往更高的地方跑。但一旦跑进了附近的竹林,就发现这数量远超我们的想象。在茂密的枝叶后总是不断会有满脸血渍的脑袋探出来。而让我觉得更危险的是我们离我们的车越来越远,一起同行的家人也完全不知所踪。
不断的奔跑让我的气越来越急,但时不时出现的行尸又让我不得不继续加快自己的脚步。穿过竹林后满目的大树又让我们失去了方向,这让我想起在梦中迷路的情形,我们似乎在同样的地方打着圈圈。
“这边!朝着太阳走。”
还好今天太阳好,从树叶间偶尔能看到太阳的方向,但偶尔出现的山景也让我们发现自己在往山上走,而且现在的位置和刚刚山腰的村落比已经高了太多。偶尔找到山脊处的绿道驿站往外望,能瞥见刚刚我们找到的民宿,这距离已经不是能随便回去的距离。
耳边的鸟语声中又出现了一阵嘶吼声,真是,这荒郊野山上到底聚集了多少怪物啊?还来不及看上一眼位置,麒麟赶紧拉着我拐入了绿道延伸上山的阶梯步道。只是那步道并不长,走了没多久后就成了一条石头都脱落的古道,再接着成了一条一人宽的土路。
一边的草丛里还是不断出现一些脑袋,虽然数量不再那么密集,但树木和比人高的杂草让人看不清背后的数量。脚步像是有了动作记忆,脑袋里也只剩了麻木的摆动双肢奔跑,和那些行尸比起来,没有了意识的我倒更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不行了,不仅双腿酸痛使不出里,气也完全接不上,胸口的疼痛已经到了极限,口中满是血腥味。不行了,已经是极限了,就让我一个人落下吧,这样下去我只会成为麒麟的负担。我想像电影里那样和麒麟来场生离死别好让他先走,但气喘让我发不出一点声音。
“喂!你看!”就在我放慢脚步的时候,麒麟大喊了一声。
我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不看还好抬头让我的头更晕了,本就酸软的腿止不住打了踉跄。眼前的雪花片闪过后我才模糊地看到眼前的景象。我们已经到了森林的边缘,面前是一片相对开阔的小营地。营地都用竹子围了起来,朝我们这边的小路口竖着几层密集的竹制拒马。这场景好熟悉,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对了,那个梦,在佑善的世界里不止一次梦到这个场景。
“那里!就是那里。”
虽然腿不断地颤抖,但我还是忍不住迈出了步子往那几个拒马走去。麒麟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光,似乎明白了我话里的意思,赶紧折回来扶着我继续往前走。
营地中央有一个搭了一半的小竹塔,几个帐篷,一个秋千和一片刚开埂的菜地。看起来这会儿没有人。身后那片森林太可怕了,麒麟赶紧推开了几个拒马,一边开路一边扶我往前走几步。
就在我们眼看着就要进入营地的时候,耳边传来了一个声音:”是谁?!站住!不准进入!”
我应声抬起头来,是咏荷!他正举着一把弓箭,对准我们后张开了弓。
“救救我!救救我们!”麒麟向他求援。
“对不起,我们不收外人。”
“我认识你!咏荷?!是咏荷吧?我是吴常恩!”
他朝我们皱了皱眉头,然后说:“你们感染了吗?”
糟糕!和梦中的场景一模一样。不详的预感闪过我的脑袋,赶紧低下头来看麒麟的腿。果然,刚刚的跑动中他的腿被断竹割破了一个大口子,这会儿还在往外渗着粘血。
“没有!只是割伤了!我们没有被感染!”
“我劝你们赶紧离开!不然我这箭可不长眼睛。”
“我们真的没有骗你!我们没有被咬!这只是被竹子划破的伤口。”
就在我尝试拼命解释的时候,一个身影从帐篷里走了出来。虽然我们之间隔着一片菜地的距离,可这身形我太熟悉了!果然是夏佑善!是我来这个世界要找的人!而且他还活着!
“凛,怎么了?”
“好像是辉哥手下的小鬼,又想侵入这里。”
“佑善!是我!林星!林星!”
可来不及我们解释,咏荷手里的箭已经朝我们射了过来。麒麟喊了声趴下赶紧把我拽到了地上,还好他及时让我躲过了一箭。但咏荷这会儿却没有轻易放过我们,他很快又张满了弓,一支箭很快又射了出来,我吓得闭上了眼睛,不过这一次并没有落到我的身上,而是落在了我们后面那个丧尸身上。不知何时那个追赶我们的丧尸已经穿过我们移出来的小路追了上来。但是箭并没有插中他的要害,只是击中了他的膝盖让他倒了下来。
“我了个大C!”麒麟赶紧起身拆了一旁做篱笆的竹竿,那竹竿头顶都有削尖,正好一下刺入他的后脑勺。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大病啊?大家都是大灾难里好不容易活下来的人,哪还有什么内人外人啊?就算是陌生人也不用做到这种程度吧?还有你!你就是那个宋叶国吧?你知道我们为了找你走了多少路经历了多少危险吗?你妈现在被属下叛变差点被打死,你哥在柜子里关了十多天才被救出来,他们都以为你已经死了,只有你这位忠心的小朋友就算要死也要来找你。你知道我们在山上遇到了什么吗?我们刚刚很可能在你眼前被丧尸杀死啊。”
麒麟的吐槽让咏荷的态度有了转变,他放下了本已张满的弓,转过头来看佑善。佑善看着我们犹豫了下说:“把武器都放到面前,敢动一下就死定了。”
有转机了,他们终于肯相信我们了。我连忙把随身带的枪都放到面前的草地上,然后拉了拉麒麟的衣角让他照做。
还好麒麟听我的话,也跟着照做。为了显示诚意,我还举起了双手。
他们两个终于愿意走上前来接近我们。佑善走在前一步抢过了我们放的手d枪,将枪头对准了我们。
“你们到底是谁?”他问。
“当然是来找你,Doctor Lee将你送到平行世界后,之前设计的跟踪观察系统全部都失效了,他们不知道你去了哪个世界,所以我通过自己的能力来找你带你回去。因为我的穿越超能力有一个限定条件,是发动穿越后会到你的身边。如果也将我送到平行世界,去的方向一定是有你在的世界。”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故事?平行世界?超能力?也是,就连丧尸末日这种不可理喻的事都成真了,疯个一个两个也是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咏荷嗤笑了一声后说,“喂,拿他们两个怎么办?”
“你们两个真的不是辉哥的人吗?”佑善看着我们问。
“辉哥又是谁?”麒麟抢在我前面问。
他们两个交换了下眼神,佑善又看了一眼麒麟的腿说:“帐篷里有药,你们两个走在前面,别耍花招。”
他们走到我们身后,我们在他们的监视下站了起来。但没走上几步路麒麟就叫着摔倒在地上来了个狗啃屎。
“别耍花招。”
“嗷~什么花招啊,是脚!刚刚没注意脚崴到了!我C~好痛不痛正好这个时候痛。”
我了解麒麟的忍耐力,如果不是特别痛他是不会特别表现出来的。他的腿被竹子划伤了这么久都没说一声,现在这会儿绝对很严重。我担心着的时候,佑善也蹲了下来,他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来擦干净了腿上的血渍,除了小腿上血还没完全凝固的伤口,他的脚踝也肿得发紫,似乎并不是刚刚这几步崴的脚。
“先别走了,先止血等包扎完再说。”
佑善说着一路小跑跑进了帐篷,拿来了医疗箱后给麒麟处理起伤口。小心地包扎完后,他们一人撑着麒麟的一只手一步一步慢慢扶着他到帐篷前的座椅上坐下。待他坐下后,我才发现他们两人终于不再防着我们,枪口也不再对准我们。
“他们在密谋些什么啊?”看着他们两个躲着我们小声嘀咕的模样,麒麟问。
“我也不知道。”
“那个男的,就是你在那个世界的男朋友吗?”
那个人真的是夏佑善吗?我也有这个疑问。如果那个人真的是夏佑善,我的脸应该也是吴常恩才对,但他并没有认出我。听我说穿越事情的时候,佑善脸上一点变化都没有。佑善真的穿越到这个世界了吗?对了,就算穿越到这个世界,也有可能用别人的身体,不是说一个世界上有七个人会长得一模一样,就算是常恩的世界里彗星不也和我长得很像吗?
“我也不知道。”思考了一阵后,我依然只能这么回答。
“诶?你也不知道?我还在期待流落在异世界的两人又相逢后热泪拥抱的感人场面呢。好戏没看成,还落得满身伤。”我以为麒麟只是抱怨,没想到他却接着大喊,“喂!你们两个大男人在那儿嘀咕啥呢?!”
他们两人听后转回了头来。
“喂!左边那个!我问你,你到底是不是……叫啥来着?”
“夏佑善!”
他听后看着我犹豫了下说:“不是。”
“那你至少是宋军长的小儿子,宋叶国对吧?”
“是。”
“这不就得了,小儿子也不是你要找的那家伙。我们白来天目山了,还是快回去吧。”
“去哪儿?你的脚都不能走路了。”
“找陈栋他们啊,你妈,你弟弟可都还在山里呢。就算你是其他世界穿越来的人,他们也是沈狼活下来的亲人,你就这么不负责任吗?”
说的也是,我既然用了沈狼的身体,也该对他负责才是。以前只需要考虑吴常恩的学习,前途。现在可是还有家人的生死,如果哪天沈狼之前的意识恢复过来了,要面对家人都不在的悲伤肯定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吧?
“说的也是,你腿脚不便先留在这里,我一个人去就好。”
“喂!马上就天黑了,晚上的丧尸比白天活跃多了。树林里的视线不像空地,这会儿已经很黑了,明天早上再去。”听我这么说,叶国跑过来一把抓住了我。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意味着他们更危险,不是更要去才对吗?”
“清醒点,施救者得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否则自己要是也陷入危险了只会成为别人的负担。大灾难到现在都这么久了这点原则还不知道吗?”
“你妈和你哥哥都还活着你当然不急,我才不是什么救援队,我是他们的儿子的和哥哥。而且……是因为我才让他们现在不清不楚也不知道是死是活的。”
“相信他们!你得相信他们!三年都活过来了,他们会有办法自救的。”让我止住脚步的不是佑善的劝说,而是他紧接着的怀抱。那强有力的怀抱虽然目的只是拉扯,但温暖的感觉却和佑善的怀抱一模一样。
本就刚跑完山路,使不出力的四肢更无暇挣脱他。更让我无措的是,眼泪不知为何流了出来,我的眼泪究竟是因为对佑善的思念还是对自己无法去救家人的无奈?一时间无法分清,甚至流泪这件事本身都让我有些讨厌,讨厌自己的懦弱。
“没关系,先好好休息恢复体力,明天天亮了,我陪你一起去找他们。”
刚刚还对我们如此强硬的口气,这会儿却变得无比温柔。这一份温柔和佑善实在太像了,他真的不是佑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