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物启事贴完,似怕民众认不出金刚鹦鹉的模样,男子又取了张画贴在了墙上,那熟悉的翅膀,看得谢瑶一怔。kanshushen
“大将军”是她吗?
“啧,”有人牙疼道,“一只鹦鹉竟开价到了两百大洋!”
“嗤,你懂什么?那鹦鹉可了不得,听说不但为左会长挡过枪/子,还帮左会长抓过毛贼,寻过失物,聪明得很,别说什么两百大洋,真要有人给左会长送去,便是五百大洋也是讨得。”
“怪不得呢!”有人恍然。
“可不,”那人低语道,“知道朱先生吗,咱们川大文学系的教授。”
“朱凯之,那个因为通/gong被抓的文学泰斗?”
“对,就是他。”那人一拍大腿,惋惜道,“我听说,朱先生拒/捕,逃跑间正好遇到左会长的鹦鹉……”
“啊!”
……
谢瑶:“……”
朱凯之、金刚鹦鹉,她知道为何在看到这副画像之前,就觉得自己翅膀的颜色眼熟了。
爸爸手里有一副画,朱凯之,朱爷爷赠的,画的是只展翅飞翔的金刚鹦鹉。
她曾不止一次地见到爸爸待在书房里,看着画卷上的鹦鹉发呆。
记得有一次,她好奇问之,爸爸抚着她的头半天没有说话,良久才道:“解放前,你朱爷爷有一次被抓,就是因为她。”
“那朱爷爷很恨它喽?”
爸爸轻轻摇了摇头,意味不明道:“不,你朱爷爷爱她若宝。”
谢瑶懂,大人总是把面皮看得极重,明明心里不喜欢也不会表现出来。便是恨,朱爷爷那么一个受人尊敬的文学家,又怎么好述诸于口,何况对应的还是只扁毛畜/生。
而她……如今……好像就是那只扁毛畜/生。
“唉,”胖墩一边背着沈瓒往东城走,一边对尾巴感叹道,“我们捡到的要是那只金刚鹦鹉该多好,送去左会长府上,人家一出手就是两百大洋。”
两百大洋啊,能买多少米面肉食。
尾巴扫了眼沈瓒抱着的乌漆鸟儿,再想想画上金刚鹦鹉那绚丽的羽毛,“白日做梦吧。”
谢瑶下意识地往沈瓒怀里缩了缩,她就算是那只金刚鹦鹉,也不想被送回到什么左会长身边,如果有可能,她希望能找到爸爸。
记得爸爸的腿伤在44年的六月,因为缺医少药,导致他的小腿不得不截肢,随之离开心爱的部队,转调到聊城的纺织厂当了名车间主任,建国后升任厂长。
儿时,她曾无数次地见爸爸拿出,他那把珍藏的三八盖,于手中来回摩挲。她知道相较于纺织厂厂长的职位,他更想回到部队,与战友并肩而行,保国卫家,洒尽一腔热血。
……
“先生,我这有画眉,您要吗?只需两个大洋。”
“太太,正宗的波斯猫,五个大洋。”
“赵公子,您瞅瞅,刚从野外捕获的野生八哥,叫声轻脆,悦耳动听,买回家略加调叫,便成绩斐然。”
三人行走在东城区的花鸟市场,听到有人卖八哥,忙朝店门口凑了过去,准备打听一下价格。
小二一眼扫过三人破烂的衣着、瘦黄的双颊,驱赶道:“去去,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一边去。”
胖墩和尾巴胆怯地背着竹篓退到了门外,沈瓒抚了抚谢瑶的头,“小哥,你看我这只鸟儿能卖多少钱?”
店小二搭眼一扫,乌漆麻黑的一个秃毛鸟儿,立马嫌弃道:“去去……哪抓的野鸟,也敢跑来这儿叫卖,赶紧走。”
说着便上手推了一把。
沈瓒被推得一个踉跄,差点跌倒。谢瑶看得气道:“你怎么推人啊?没看他还是个孩子吗?”
声音粗哑,却吐字清晰,吸引了看八哥的赵公子。
放下八哥,抛下跟他介绍的掌柜,一身银灰色西装的赵公子,几步到了沈瓒身旁,弯腰凑近谢瑶打量道:“你这是什么鸟?”
沈瓒:“八哥。”
“八哥?”赵公子凝眉,看了看里面架子上的八哥,又瞅了瞅被沈瓒紧紧抱着的谢瑶,“不像。声音不像,喙不像,爪子也比八哥的爪子锋利得多。”
沈瓒:“它生病了,又被火烧了。”所以有些改变,纯属正常。
掌柜跟过来,伸手小心地捏起谢瑶的喙,又仔细地看了看她的爪子,“是鹦鹉。”
“鹦鹉?”赵公子嘴角抽了抽,看着谢瑶怜悯道,“真可怜啊,这么狼狈。”与左会长养的那只金刚鹦鹉相比,真真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卖吗?”赵公子单手拄膝,变腰伸指戳了戳谢瑶被拔了毛的脖子,目光扫过她尖利的爪子,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抹噬血的冷意从他眼中一闪而过。
谢瑶吓得脖子一缩,回身张开双翅抱住沈瓒的脖子,浑身勯抖地打起了摆子。
沈瓒抚着谢瑶的背,后退了两步,“不卖。”
门口的胖墩、尾巴一听,急了,异口同声道:“卖。”
两人不顾小二的阻拦,几步冲到店里,尾巴直接叫道:“先生,卖的。我表弟说了不算,您开个价吧?”
“鹦鹉都这么聪明吗?”赵公子没理两人,玩味地抬手去戳谢瑶,真敏感啊!他不过稍露了点杀意,它就吓成这样,这么看来倒是与左会长养的那只“大将军”不同,“大将军”惯会恃强凌弱、狗仗人势。
沈瓒抱着谢瑶下意识地一躲,赵公子的手指便戳在了谢瑶肥嘟嘟的屁/股上,
“啊!”谢瑶惊恐大叫,“流/氓——有人耍流/氓,抓流/氓啊!”
赵公子:“……”
“咳,”他直起身子往后一退,站到了掌柜身后,对上外面围拢来的人群,还悄悄地指了指掌柜。
掌柜无声地叹了口气,“赵公子还是这么顽皮。”
“各位,”掌柜走到门前,冲站在门口的街坊客人拱了拱手,解释道:“无事,店里的鹦鹉开嗓呢。”
“常掌柜,”有人讽刺道,“你家鹦鹉嗓门可以啊,除了有些粗哑,跟个姑娘有何区别。”
常掌柜示意沈瓒抱了鹦鹉过来,给大伙儿看看。
“这是你说的,那只开嗓的鹦鹉?”原有几分交情的人也不信了,“老常,没有你这么胡弄人的,便是滥竽充数,你也好歹找个像样的,这分明就是只乌鸦嘛。”
“是啊,我月前还见左会长身边的宋管家,带着‘大将军’在咱这街上溜哒,那毛色、那身姿……同是鹦鹉何至于就差了这么多。”
“对对,那次我也看到了,听说‘大将军’的嗅觉天赋异禀,经过训练能凭着气味抓人,那天宋管家可不就靠着它,抓了两名毛贼。”
常掌柜对上一众嬉戏的眼神,知道再不解释清楚,一个“臭流/氓”就要背在身上了,忙愉愉地塞了把纸票给沈瓒,示意他让谢瑶叫两声,好洗去他身上的污名。
沈瓒瞅了眼手里的纸票,又看了看常掌柜,小声嘟囔道:“我不要钱,我想养它,掌柜帮我跟我表哥说说,让他同意。另外,鹦鹉生病了,掌柜的能给两片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