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啊?”洛英也从厨房走出来,视线接触到门外的人时也愣住了,“恩恩?”
洛恩看向她,沉默一会儿,也叫她道:“母亲。”
听到妈妈和母亲都这么说,洛明欣脑中灵光一闪,终于认出来了眼前人,吃惊道:“姐,三姐?”
她看着眼前美丽又狼狈的女人,又看了看她怀里抱着的孩子,心底隐隐有了一种猜测。
六年接近七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人生在世也就十几个六七年。说短,它也已足够一个年少时跳脱的少年成长为陌生的,成熟的女性了。
洛恩和少年时变化很大,曾经的她跳脱张扬,又是厂里技工的孩子,凭着过分秀丽精致的容貌,她在整个家属区都非常的受欢迎,走到哪谁都捧着她,同龄的少年男女们多少都对她有一份倾慕,于是造就了那个漂亮夺目的少女。
直到十六岁。在原主的记忆中,或者说她的认知中,她被抛弃了。
或许古代十六岁的少女就要成婚生子了,但她自小在宠爱里长大,不缺吃穿,读书明理,却被下放到了距家里一千多公里的小乡村,从此缺衣少食,过上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只有在家里的物资和信件寄过来的时候才会过的舒服些。
洛恩其实不是很想回来这里,但有些事情也需要了断。
记忆拉回现实,曾经明丽漂亮的少女变成了如今沉默的女人,一身土里土气的衬衫,工装裤,背着麻袋,抱着孩子,扎着的麻花辫也有些……等等,她后面是谁?
洛明欣瞬间瞪大眼睛,“她是谁?”
洛恩思索了下,让开位置,把身后的女人拉到面前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妈,母亲,明欣,这是我对象,孩子她母亲。”
她呼出一口气,直接道:“这是我们孩子,陆嘉卉,今年三岁了。”
这时候正是饭点,周围有邻居听到声音探头看过来,一眼就看到了洛家门口站着的人。
筒子楼里光线有点暗,看不大清那人长什么样,只能看到直挺挺的身影,还有脚边的大包小包。
真是难得啊。
自从这两年洛柯毕业,洛英又升了职称之后,洛家的日子是越过越好了,虽然偶有亲戚来打秋风,但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大包小包上门的,旁人真是有些稀奇。
可惜大多数人都没看清,只有边上的这家开门看到了陆和卿的脸,惊讶道:“洛工,这你家亲戚啊,长得好俊嘞。”
她也一下没认出来那边的洛恩,主要没想起来。
“嗯嗯。”洛英随便点点头,视线在女儿身上转了一圈,说道:“先进屋吧,走这么远应该也累了。”
“好。”洛恩点点头,走进屋把孩子放下来,解开了腰间的绳子,指着洛英和徐秋蓉让陆嘉卉叫人,“宝宝,这是姥娘,这是姥姥,快,叫人。”
陆嘉卉有些怯怯的,但在几人的注视下还是嫩生生地开口了,“姥娘,姥姥。”
她想了想,“晚,晚桑好。”
“哎,宝宝好。”纵使心头有千言万语众多疑惑,面对孩子怯生生软绵绵的呼唤,徐秋蓉的心还是软了,笑着蹲下来想抱抱她,“乖孩子,叫什么名字啊。”
洛英也看过去,眼神柔和下来。
洛明欣在旁边叫:“三姐,孩子怎么不叫我啊,我是小姨啊。”
陆嘉卉还是不太习惯陌生人这么亲近她,身体抖了抖,连忙抓住了洛恩的手,求救地看向她,“妈妈。”
小孩子眼睛水汪汪的,无辜又可爱。
有这样的开头,洛恩松了口气,摸了摸崽崽的小脑袋,让她叫小姨。
小娃娃抱住了妈妈的腿,蹭了蹭才叫:“小姨。”
“哎,好可爱哎嘿嘿,我也是当小姨的人了。”洛明欣都快笑傻了。
洛斐和洛柯目前都没孩子,陆嘉卉目前算是洛家第三代唯一的娃。哦,在陆家也是。
没抱到娃娃,徐秋蓉有些遗憾,视线在她身上停了一会儿,然后落到了陆和卿身上,问了个很明显的问题,“你们……结婚了?”
洛恩对上她的视线,点了点头,然后扯了扯陆和卿,说:“母亲,妈,这是我对象,她叫陆和卿,比我大三岁。”
其实这年头结婚需要用户口本的,当年原主一气之下把自己的户口撕了带出来,又有知青证,找村支书开了各种证明,没告知家里就顺顺利利结了婚。
以至于徐秋蓉和洛英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事儿,她们还想着等两年把洛恩弄回来了再给她张罗婚事,反正还年轻呢。
“你。”洛英被她理直气壮的样子气的手抖了抖,“你怎么就……”
说着她意识到这是在陆和卿和孩子面前,硬是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先坐,站着也不嫌累。”
“对对,先坐先坐,老四,快给你姐和……和你外甥倒水去,哦对,把柜子里的麦乳精拿出来泡几杯!”徐秋蓉给妻子使了个眼色,暂时没提该怎么叫陆和卿。
家里客厅有放一张木头沙发,上面铺了棉花垫子,还算软和。这年头软沙发很贵,一般人买不起,家里这沙发是洛英托人找木匠打的,用料还不错,这么收拾收拾其实也挺舒服的。
陆和卿看了看她们,被洛恩不动声色地捅了一肘子才低下头,脸上扬起笑,温声礼貌道:“岳母岳娘,一直没有来拜访,是和卿冒昧了。”
她还怪礼貌的。
再看一眼,虽然因为长途跋涉,女人的状态看起来不是很好,但脊背挺直,身姿笔挺,看起来很是从容干练,短发应该是整理过,二八分看起来很整洁,眉目英气俊美,面上含笑,一眼看去是个很俊俏有魅力的年轻女人。
她还怪好看的。
这么一下,洛英和徐秋蓉也不太好意思发难,虽然不是很想应,但旁边的洛恩巴巴看过来,两人只能僵硬的点点头,说:“先坐吧。”
洛恩松了口气,扯了扯陆和卿的衣角,又摸了摸紧贴自己的娃娃,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了。
坐下以后,洛英打量一遍洛恩,见她脸上已经不是自己熟悉的神情了,反而看起来有些拘谨,不由有些恍惚,想起来多年前的少女,默了默才说:“恩恩长大了。”
这句话说出来,徐秋蓉也有些忍不住,因为第一面的震惊被压下去的情绪再度涌上来,说话不由带上了哭腔,“你这孩子,怎么不给家里寄点信呢,我和你母亲成天担心你吃不饱穿不暖,你都不回回我们。”
洛恩看着她们,其实每月都有寄过来的东西还不错了,这年头运费很贵,距离遥远也寄不了什么,大部分都是吃的,还有海味特产之类的,夹一些钱和粮票,原主这个少年时不事生产的知青最开始都是靠着这些挺过来的。
不过距离遥远,能用上的其实不多,中途还少过两年,这两年才又好起来了。
这时候洛明欣泡了麦乳精过来,甜甜的香香的奶味儿飘荡,看得陆嘉卉有些渴望,她瞅了瞅干净漂亮的玻璃杯子,但没动。
洛恩低头看她一眼,也暂时没给她喝,冷不丁说:“不想寄。”
徐秋蓉滞住,大概没想到洛恩会直接这么说,过一会儿才哑声道:“我知道你怨我,那,那时候也是没办法。”
洛恩淡淡看着她,又看了眼活泼的、表情好奇的洛明欣,“妈就想跟我说这些吗?”
徐秋蓉:“……”
陆和卿不动声色地瞥她一眼,心想媳妇真是意外的冷酷呢,不过这种冷淡的、又好像夹杂了一点点怨的小表情有点可爱呢。
她绷着表情,时不时瞥一眼洛恩,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洛英注意到陆嘉卉想喝但又克制着没去拿的动作,有些意外,又有些满意,觉得她还挺有教养的,便说:“宝宝还小呢,一路舟车劳顿过来,你也不给她喝一口奶。”
洛恩又扭头看她,“那母亲要给她喂吗?”
陆和卿又意外了,这相处模式?
“也行。”洛英点点头,冲着陆嘉卉招了招手,笑着说:“卉卉,到姥娘这里来,姥娘给你喝好喝的。”
她常年严肃,很少做出这种表情,一笑起来有种拐孩子的坏人的感觉,陆嘉卉非但没过去,还害怕的往洛恩怀里缩了缩。
洛恩便笑了声,说:“看起来卉卉不太喜欢你呢,母亲。”
洛英:“……”
一人扎一下心,洛恩终于舒服了点,半躺在沙发上,再扯了下陆和卿的胳膊,把年轻漂亮的女人展示在两个母亲和妹妹面前,“我已经结婚了,还有了孩子,她长得好看,都带出来就不太想抛弃她,你们认不认吧?”
陆和卿:“……”你真是意外的直白呢?
而且,她就长的好看这一优点吗?
她这话一出,家里三个人都沉默了,洛明欣也十多岁快成年了,多少懂一些这种事,便悄悄瞄一眼母亲们,又瞅瞅长得和自己姐姐很登对的女人,有点纠结要不要开口。
很快,洛英深呼吸一口气,压下了心底的情绪,“你走的时候还小,对这些都不太懂,母亲可以包容你……”
“母亲还知道我那时候小吗?”洛恩偏偏头,同样浅色的眼眸静静地看着她。
洛英:“……”
刚准备说话的徐秋蓉:“……”
气氛一时凝滞下来。
直到小娃娃肚子里传来咕噜一声响,她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揪住了洛恩的衣角,把脸埋进了她小腹上,奶声奶气地、软软地小声叫:“妈妈。”
陆和卿适时插入进来,缓和了这种快拧起来的关系,笑着道:“岳母岳娘不用急的,毕竟刚刚认识,以后还有很多机会可以了解小婿。啊对了,我差点忘了。”
她站起来想去拿自己的包裹,又看了眼陆嘉卉,似乎有些犹豫,“我母亲妈妈也给亲家准备了些礼物,见面忘了给您拿了,我的错我的错。”
“这不急。”徐秋蓉赶紧拉住她,心态也稳了下来,“这么远一路过来肯定都没吃好睡好,卉卉不是饿了吗?先吃饭再说。”
说着她又扭头去命令洛明欣,“老四,快去给你姐烧点热水去,等吃完饭了刚好洗澡休息。”
她转头过来又挂上了和蔼可亲的表情,把麦乳精往孩子面前推了推,抽空瞪了眼洛恩,“麦乳精都泡好了,别浪费了,恩恩你真是,在自己家你客气什么?我是你后妈吗还会克扣你东西?!”
“哦。”洛恩被瞪了也不在乎。
“对了。”徐秋蓉终于想起来问重要问题了,“你怎么回来了?回家探亲还是让你回城了?”
提前更新!
怎么不是鸽呢[墨镜]
我发现我还是不太会写那种鸡毛蒜皮的极品亲戚,唉,其实这个世界就想写那种斗极品奇葩,结果不太会,就平平淡淡的了……[小丑]
这批知青是时代造就的一批人,大浪之下,没有一个人的苦难是她们自己主动选择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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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年代文女儿(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