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荏苒,眨眼便到了七夕。
沈姒手中拿着一个精致的盒子,与崔季渊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一丝探究。
目光下移,他手边也有个精致木盒,比她的要小些。
沈姒目光重新移回来,见他嘴唇微动,率先开口说道:“先看我的罢。”
她话里听不出丝毫异样,可是覆在盒子上的手,却又迟迟不见动作。
崔季渊挑眉,他不急。
松了背往后靠,耐心等她掀盒子,看看到底是何物。
沈姒屈一屈食指,耳尖泛红,又瞧他一眼,心想是逃不过了。
手指一动,开了锁扣,里面赫然是一只宝蓝色的香囊,窄口大肚,上好的料子。
什么都好,就是看着素了些,除了颜色以及精美的抽绳和珠结,囊面上再无其他绣艺装饰。若是细看香囊肚身,或许还能发现其中不太细密齐整的针脚。
沈姒将盒子推过去:“喏,这便是我今日要送你的。”
她仿若浑不在意,可是若有似无总是去瞧他的眼神,还是暴露了她想听反馈的心思。
“亲手所做?”崔季渊垂眸把玩着香囊,似是所有注意都全然投于手中之物。
沈姒娇矜的点头,也学他偶尔惜字如金的作风,“嗯。”
崔季渊扬了唇角,抬眸看向她的眼神也带着无尽的笑意,温声道:“香囊很好。”
沈姒目光柔下来,明明心里十分高兴,嘴上却又口是心非的问了一句:“你不觉得它太素了?”
“于我正好,我偏爱素静的颜色。”
至于他腰间正挂着的绣了层叠飞鹤的香囊,已经被他解了下来,换上才刚得的这枚。
沈姒桃花眼弯起,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神色,笑道:“我做时也是这般考虑的。”
全然忘了十几天前,她还在为一幅歪扭不成形的绣样不耐烦。
礼尚往来,崔季渊打开了他手边的盒子,入目是一把錾刻金花玳瑁梳,黄褐的颜色,细腻的斑纹,玉质一般的柔和舒适,梳尖细圆,半圆梳背錾刻着雅致的花纹,沈姒一看便极为喜欢。
可惜梳子不能立时用上,只能先交由素衣收着,等他们赏灯回来再用。
七夕这日,江陵府历年都会举办盛大的乞巧灯会,今年自然也没有例外。
马车到不了灯会中心的地方,他们只能就近找个地方先停。
一下马车,沈姒被眼前高悬缭乱的灯笼吸引,手被人牵了,就乖乖由他拉着走。
乞巧灯会人流如织,崔季渊牢牢牵着她,怕被冲散。
两人容貌都极好,年轻的男女往这边一瞧,心生羞意,有心想上前示好,都被青山与谷福给解释拦下了。
沈姒也只最初一眼觉得灯笼好看,渐渐不习惯周身的拥挤,扯一扯崔季渊的衣袖,示意他低头,“我们往人少处去。”
崔季渊颔首,顺着人流走,走过这一段,便要好上许多,前方湖泊周边因没有多少戏乐活动,只有一些在湖边放河灯的人聚在那处。
两人都没有带河灯,便也没有往湖畔凑过去,只在旁边空旷处闲庭漫步。
“要不,我们也买盏河灯?”走了一会儿,沈姒觉得端看着也没甚意思,开口问向旁边人。
“那便让谷福去买吧。”
谷福听了主子的话,应声而去。这边是没得买的,他还得再往前走走。
他去买河灯,恰好沈姒也不愿再走,几人便在原地休息等着。
沈姒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也能碰见熟人,瞧着眼前的王充虚,笑听着他与崔季渊说话。
“就在前面不远的傍水居,崔兄一同去?”
才说完,意识到好像忘了沈姒,王充虚连忙接着道:“弟妹自是也可一同去的,都怪我,喝了酒竟糊涂了。”
沈姒挑眉,不用他说,她也已经闻到了,不说做诗论道她没兴趣,便是要喝酒,就更不可能跟着去凑热闹。
因此笑着婉拒了他,侧头看向崔季渊,轻声道:“你自去吧,让青山跟着我,不用担心,而且等会儿谷福也就回来了。”
崔季渊蹙了眉,不待他拒绝,便已经被王充虚大大咧咧的推着要走,崔季渊无奈,只得一面看她,一面叮嘱好青山:“切不可让夫人出事了。”
青山郑重应答,他绝不离夫人半步。
可是,世事总有偏差。
湖畔边有个小男娃贪玩,眼看离湖边越来越近,快要掉到湖里去却不自知。
情况危及,沈姒与青山离他最近,她急忙吩咐:“快去救人。”
好在青山会功夫,及时将人拦下来。人虽然救下,但受惊的小孩止不住哭泣,边吱哇乱哭边喊着爹娘,哭叫声惊扰了周边人,纷纷围看过来。
幸的是其中也有找过来的小孩父母,虽不靠谱了点,但对于救命恩人还是十分感激,拉着青山一顿道谢。
青山那边情况复杂,沈姒便停了欲要走过去的步子,不仅如此,她反到还退了一小段。
左右青山看着不像是要吃亏的,她还是别过去了,人太多。
可是,她也不知,正是因此时只她一人立于人群之外,早已被有心人盯上。
凶煞的眼睛仿佛看着猎物一般,紧紧盯着她,又很快掩饰,恢复寻常,与普通人无异,仿佛那一瞬的杀气只是幻觉。
他一步步靠近,不紧不慢,完全未被人查觉。
一边喧闹,一边寂静,沈姒无意往左边看了眼,正见一人往这边走来,他虽毫无异样,可她总觉得不对劲,有种毛骨悚然之感,让人从心底发寒。
心里生起警觉,她知道此时定是高声喊青山最快,可是又怕冤枉了人,更怕惊扰了他以致破罐破摔。
因此便先装作没有发觉,只作好奇凑热闹之色,往青山那边去。
这一段路青山过去不过一瞬之事,可此时由沈姒来,却觉十分漫长。
她又不敢突然加快步伐惹那人察觉,只得不紧不慢的走。
不知不觉,后背沁出了细汗,她只恨不得这段路不能再短些!
心弦紧绷,右手突然被人拉了下,沈姒吓得几乎惊叫出声,待看清了来人,神色才放松下来。
所有惧意此时再不能隐藏,化作泪滴滑过脸颊,若非周围有人,沈姒能直接哭出声来。
刚刚她实在是怕极了。
崔季渊眉间深锁,拇指擦去她的泪滴,轻抚她的脸颊,低沉的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我回来了,别怕。”
奇怪的是,见她哭了,他却觉十分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