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城外照法寺去”,似乎也意识到扇子摇的不是时候,许东华装作无意地把扇子收起,又兴奋道,“今日云怀大师与几位名家论道,崔兄可要一同前去?”
他说的云怀大师,正是当朝有名的书法大家,于书法上造诣极高,又因其淡泊名利,专心研修佛理,很受当地的书生追捧。
崔季渊若有所思,看一眼沈姒,似在问她的看法。
沈姒笑着摇头:“你去吧,我在家中等你。”
照法寺她去过几次,都是与爹娘一起,她不崇拜佛理,更不沉迷书法,去了也只是凭增嫌累,还无处休息,到不如在家中来的轻松自在。
崔季渊明白,冲着许东华道:“许兄先行一步,我稍后再来。”
许东华了然,有心想要调笑几句,但想到旁边还有崔兄夫人,便只是作揖告辞,找到马车率先离去。
见人走远,沈姒疑惑问道:“如何不与他一同去?”
“先送你回家。”牵着人,崔季渊依然慢慢地走,丝毫没有着急忙慌之态。
“……”沈姒无言,敛眸静默片刻,说出她的心里话,“江陵府治安甚好,其实,你让青山谷福送我回家便可。”
崔季渊淡淡看她一眼,没有反驳,只是凤眸更加幽深了些。
走过几步,轻声的话语吐出薄唇,随着风飘荡进沈姒耳里,“我不放心。”
除了他自己,他谁都不放心。
沈姒目视前方,听闻此言,微挑的桃花眼更加惑人,眉目晕染,是无尽的笑意。
要说不开心,那是自欺欺人。
这人好像无师自通,总是能不经意的撩动她,诱她心动。
本就不长的路,这次走来,竟觉得似是短了一些……
回到家,沈姒没放他一身清闲立刻就走,既然已经折返回来,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吩咐厨下拿了已经做好的热菜,又带了能放的点心面食,才让他重新出发。
闲着无事,受今日摊贩那买的的十二生肖启发,沈姒想起了四花,春兰、夏荷、秋菊、冬梅。
她到不是想做雕刻,而是想起茶具。她爱喝茶,家中茶具却都是差不多的样式,用时总觉得少了些意趣。
既有了想法,便立刻动手,吩咐府中人不准打扰,关了门她一人琢磨起来。
一投入,便浑然忘了时辰,手中不停,一样样栩栩如生的造型落在笔下,蹙眉凝思,总觉得不满意,作废又来回改了几次,才松了眉目,露出笑意。
揽袖放了画笔,将一应画纸四散摊开晾干,之后等着捏坯做成成品便行。往外面一瞧,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天黑。
朝门外唤一句:“素衣。”
“欸!”素衣应声推门进来,带着身后端着热水的小丫鬟。
之前姑娘没喊她,她都不敢擅自开门。
从前在沈家时,姑娘便十分有主意,最容不得有人擅闯她的器房,即使是老爷和夫人,也需在门外提前和姑娘说过才行。
”姑爷可回来了?“沈姒双手浸于盆中,细致的洗干净指腹上沾染的颜料。
素衣摇头:”姑爷还未回来。“
“??”沈姒诧异,她本以为不过一两个时辰的事,接过递上来的帕子,擦干净手,”让元湘晚点再备晚膳。“
”是。“
半个时辰过去,素衣见还未有门房来禀报消息,小声建议道:“姑娘,要不您还是先吃吧。姑爷一时半会儿恐回不来了,仔细饿着。”
沈姒点头,并不固执。厨下人多,到时他回来再做一份便是。
吃到一半,她正细细品着新做的水晶芋头粉粿,好似听到有脚步声传来,耳朵微微一动,十分熟悉,还不止一个人,看来是终于回来了。
不紧不慢地将最后一点粉粿细嚼入肚,廊前之人也恰走至门前,沈姒侧身一看,进来的正是崔季渊及青山几个。
他脸上带着清俊的笑意,手捧着一个长木盒,走至她旁边坐下。
坐下时身周从屋外裹挟的寒气还未消散,惹得她不禁往旁边挪了挪 。
见此,崔季渊只是挑了挑眉,就着丫鬟端过来的热水净手,聊家常般:“如何现在才吃?”
说完,也感觉自己好像问了句废话,轻笑声溢出喉间,替她夹起一块冬笋,解释为何晚归:“今日照法寺雅集,名家辈出,大家以文会友,兴之所至,不自觉便谈晚了些。”
想起白日的场景,眼中兴致未消。
可惜,这样的雅集难得,不涉官场,不提名利,大家纯以豪情真意相交。今日若非许兄,他便要错过了。
想到此,与她谈起:”改日邀许兄和几位好友来家中做客,可觉得合宜?“
沈姒没意见,自他们成亲以来,崔府好像还从未待过客,细细一想,提议道:”他们可有家眷?若是有,便一同邀来吧。“
”极是。“
这件事于是被他们三言两语定下来,晚上沈姒拿了黄历看日子,来回斟酌,最后定下十一这日。
日子才定下,之后的准备事宜尚且不急,还有时间。
沈姒趴在美人塌上,再次看到他手边矮几上的木盒,好奇问道:”那是甚?“
”嗯,这个?“崔季渊指向木盒,见她点头,打开盒子说道,”一张元怀大师的亲笔,以及雅集上的英辞妙墨。“
是这两样啊,沈姒兴致寥寥,不再多问,还不如书画来的吸引她注意。
说起书画,她下午画的那几套茶具细图已经干了,可惜等成品出来,至少也得半月甚至一月。要想宴客那天拿出来,是无论如何都赶不及的。
她想的入神,便没注意已经有人走至身前。
崔季渊刮一刮她的俏鼻,坐在美人塌边,嗓音低沉,卷起一点点沉吟似的尾音:“在想什么?这般入神?”
他走过来都没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