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延夕不明白为什么每次用搬出去来吓唬解朝酲总是奏效,这次也不例外。实在无法理解他为何如此害怕自己搬走。
解朝酲松开手,低下头沉默片刻,仿佛在做一个重大决定。他抬起眼帘,神情郑重地说:“我要怎么做才能和你成为朋友?”
在沈延夕心中,和他人成为朋友一直是件难以实现的事。
这也许与他内心深处散发的浓烈疏离感有莫大关系。
每当有人试图靠近,这种疏离感便会像一种被动的防御机制自动触发,逐渐将他与他人隔绝开来。
至于莫向楚,其实理由很简单——他只是在利用他,利用他来获取关于解朝酲的情报。
沈延夕无法用一句两句话解释清楚,更不可能把内心那些龌龊的小心思告诉他,斟酌了半天,他才说:“和我做朋友什么好处都没有。”
“我不需要好处。”解朝酲眨动着动人的眼眸,“我只是想和你做朋友。”话音刚落,他猝不及防地牵起沈延夕的手,两人的小拇指钩在一起,晃了晃,“拉钩,不许变。”
沈延夕缓过神来时,两人的大拇指已经亲昵地贴合在一起。他连忙抽回手,双手藏到身后,尴尬地说道:“你幼稚不幼稚。”
解朝酲撩了撩鬓边的金色发丝,那双如黑夜般神秘的眼眸紧紧锁定在沈延夕的脸上。
沈延夕无法理解他的行为,视线躲闪,顿时觉得脸红耳热,仿佛全世界的喧嚣都涌进了他的脑袋里,嗡嗡作响。
“无论你怎么说。”解朝酲总是在不经意间撩拨沈延夕的心弦,“只要你答应就好。”
沈延夕感到难以自控,为何会对他的每句话都那么敏感。他的大脑混沌起来,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发烫,什么也不说,步履匆匆地转身回了房间。
他身形摇晃地走到床边,房门因为没有彻底关上而虚掩着,满脑子里都是解朝酲的模样,忽然双腿一软,跪坐下来,力量彷佛被抽空那般,整个人都变得软弱无力。
他枕着胳膊,侧头望着手腕上智能环频频闪烁的红光,眼眶中似琥珀的眸子渐渐失焦,视线变得模糊,意识也沉入了黑暗之中......
当沈延夕意识渐渐清醒时,发现解朝酲正坐在床边,手上玩弄着床头柜上的人偶摆件。
沈延夕惊讶得差点跳起来:“谁让你进来的!”
解朝酲放下人偶摆件,转身面向他说:“你房门没关上,我看你在床边趴着,喊了几声都没有回应,担心你出什么事,所以就擅自进来了。”
他满脸忧色:“我说你这些天为了躲我,是不是都没好好休息?我那会摸了一下你的额头,手都给我烫红了。你看看。”
沈延夕看着他伸出的那只隐约泛着点红的手,沉默了一会儿。
顶级仿生人连发烧都能模拟出来吗?他心中有些疑惑。
“我是发烧了吗?”
解朝酲点头,像个关心病人的医生:“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发烫的感觉吗?如果还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
沈延夕摇摇头:“已经好多了......不过,你很擅长治病?”
解朝酲微笑着,似乎故意暴露出来,他说:“给人医治我不擅长,但对于仿生人,我可以说是个专家。”
“......”所以他真的早就知道我是仿生人了?之前的一切都是演戏?沈延夕感觉头痛欲裂,脑袋里仿佛要爆炸了,嘴里念念有词:“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解朝酲没说实话:“也就几个小时前,你昏过去后,我进来时看到你后腰露出的纹身,我很好奇,便多看了会儿。没想到你那个纹身下还藏着玄机,所以在给你替换芯片的时候,顺便把那个纹身、不对,是纹身贴,给洗掉了,然后就看到那个顶级仿生人特有的图腾标记......你出去那么多次,我知道你一定也查了很多顶级仿生人的相关资料,只要你查到这些,肯定也查到了不少关于我的事情......”
沈延夕扭动着上半身,撩起衣服查看,纹身贴果然没有了,他缓缓放下,猜不透面前男人的真实意图。
“你不把我的存在告诉你们那个组织吗?”
解朝酲站起来活动了几下脖子,咯吱咯吱响,低头俯视着坐在床上的沈延夕,扯出一抹带着侵略性的笑容说:“不会,相反,我现在真诚地邀请你加入HFA。”
沈延夕像是被耳边爆炸导致的短暂性失聪那般,满脸疑惑地看着他:“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缓了口气,指着自己说:“你这是在提议让我去送死吗?”
解朝酲说:“你看我像是舍得让你受伤的人吗?”
谁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沈延夕按了按太阳穴,,突然抬眼道:“你是在威胁我吗?”
解朝酲感到委屈,他是实打实地在为他着想:“你为什么总是把我想得这么坏?我只是想保护你,如果今后再发生同样的情况,可能再也无法恢复意识,你不害怕吗?”
沈延夕越听他这样说,越觉得他目的不单纯。
一个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说要保护另一个人?自己是生是死,跟他又有何干。
难不成他是因为自己之前研发的顶级仿生人遭到那样对待,所以对顶级仿生人产生了特殊的保护欲?
沈延夕坚定地表示:“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况且他已经经历过一次死亡,再死一次也不会感到害怕,“你现在让我主动跳入火坑,难道不是在害我?”
解朝酲没有和他辩论的意思,话已经敞开说到这个份上,有些事也没有继续隐瞒的必要,他说:“好,这事我们暂且放一边,我们现在来算算账吧,你对钱应该很有兴趣。”
沈延夕以为他是要提前还债,心中满是期待,但没想到,一眨眼之间,自己反而成了欠债的一方。
他说:“我问过老严,给白虎使用的特效药价格是153万,我给你替换的芯片价格为269万,现在你倒欠我116万,据我所知你现在身无分文,你要怎么还这116万。”
沈延夕听到这些数字,所有的话都被噎了回去。
这笔钱他实在拿不出来。他知道自己身价高昂,单换一个小小的芯片居然要价两百多万,那要是动全身......这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了。
再者,这芯片是解朝酲主动给他换的,并未征得他的同意,他开始找理由推脱,赖掉这笔账。
“等等!我们来梳理一下事情经过。”
沈延夕为了在气势上不输给对方,站在床上,居高临下地指着解朝酲,说:“首先,这个芯片是你未经过我的同意就进行了替换,并且事后也没有及时告知我它的价格。其次,结合你之前说的那些话,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你本来并不打算让我支付这笔钱,而是在得知我无意加入HFA后才变卦,选择要清账,以上所述你认不认同。“
解朝酲点点头:“我确实是这么想的,那么,你打算怎么偿还这笔钱呢?”
没想到他这么干脆地承认了,并且一再提醒沈延夕还钱。
沈延夕摸着空空的空袋,一分钱都支付不出来,可要是不给这笔钱,他恐怕就该去露宿街头,他是万般不情愿去睡大街。
最终他选择屈服,说:“最后一点,如果我现在答应加入HFA,这笔债能够一笔勾销吗?”
绕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原点,解朝酲忍不住笑了:“当然可以一笔勾销,而且以后你所有的花销也都包在我身上。”
沈延夕坐下来,费了好一会儿才想到如何表达他这个说法,他扬起泛红的脸,说:“你这是要包养我吗?”
解朝酲笑得弯下了腰,边咳嗽边说:“咳,你可以这样理解,也没错。”
活了这么多年,沈延夕还是头一次被男性包养,心底涌上来一种莫名的喜悦和不满。
他脱口而出:“你是不是也喜欢男的啊?”很奇怪,他其实特别希望解朝酲能否认,这样他或许会感到好受一些。
至于为什么,他想,可能是因为无法改变自己的性取向,也无法消除父亲曾带给他的心理阴影,导致他常常在“我喜欢同性”和“同性恋很恶心”之间挣扎,
然而,解朝酲的回答却是出乎意料的第三种。他眸光深敛,几乎是将所有的情绪都融入了这句话:“我是喜欢你。”
卧室里的窗户悄无声息地打开,风偷偷钻进来,纱帘轻轻摇曳......
翌日,院子里,风起,苦楝树发出微弱的沙沙声。
还未从解朝酲莫名其妙的表白中回过神来,解朝酲却仿佛消失了一般,几天来都看不到他的身影。
沈延夕抱着白虎呆呆地坐在树荫下,苦楝的小紫花飘落在白虎的身上,他轻轻捏起来,捧在手心里,脑海中回响着那天莫向楚所说的话:
“解哥说过,他正苦恋着一个人。”
“那棵苦楝被特殊处理过,恐怕以后都不会再结果了。”
解朝酲既然早已经有了喜欢的人,那为什么还要向他表白呢?是因为那段感情注定没有结果?还是在他身上看到了那个人的影子,把他当成了替代品?
两个人也才认识十来天而已,如果是后者,其实从一开始他带着某种目的“看上”了他......啊,似乎有点恐怖,沈延夕不禁汗毛战栗。
沈延夕皱起眉头,大脑几乎超负荷运转,差点再次陷入混乱,他强迫自己停下思考,边放空自我,边抚摸着白虎的毛发,轻声问道:“你的主人说的喜欢我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他是不是在捉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