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
姜沉夏不禁按宣叙的话去感受,却发现,一片寂静,空空如也。
她惊愕失色,抬头看去,那人漆黑的瞳仁一眨不眨地盯视着她,嘴唇毫无血色地弯出一个自嘲的弧度。
他说:“还抱着鬼不撒手?”
一个人心跳狂乱,另一个却如同死寂般安静。
姜沉夏猝然收手,宣叙冷笑一声。
现在怎么办?
姜沉夏心理素质极佳,越是慌乱脑子越是清楚。
这是个好机会。
这个人没有脉搏还能说话,身旁就是太医。有太医作证,她便能洗清自己构陷宣叙的嫌疑。
待女皇确认此事后,便能以引荐妖人的罪名问罪齐王。
堪称一箭双雕。
不知何时,她的腹部已抵住了一把刀。
宣叙手一探,将人紧紧揽入怀中,刀刃遮蔽地越发隐秘,漫不经心问:
“想一起活,还是一起、生不如死?”
哪个都不想选。
可若真把他供出去,一则他毕竟是个不死的妖人,要是一个不留神,被他逃了,想必第一个死的就是她;再则,他不知为何知晓周国的秘密……
只能隐瞒了。
想逃过问诊,倒也不难,只需……
姜沉夏抬眸,正正对上宣叙的目光,二人目光一对,便知想到一起去了。
宣叙嘻嘻一笑,脸颊上的酒窝若隐若现,问:“需要帮忙吗?”
姜沉夏回:“……不用了,我自己来。”
话音未落,宣叙一个手刀便过来了。
他声音冷泠泠地,“我不放心。”
姜沉夏的眼前一片漆黑。
林德走进门,看到空荡荡的帘幕里躺着一个人,不由得叹了口气。
驸马太惨了,起都起不来了。
余光一瞥,却是一惊。
暗处的阴影里静静站着一个人,不知看了他多久,瞧见林德看过来,他从暗处走至光里。像一幅缓慢掀开的画卷,泼墨似的五官被照得绚烂,身形单薄颀长,只一张脸白的像雪似的,透出了森森鬼气。
如此容貌,当是那位仅凭一张脸便能尚公主的人物罢。
林德开口问道:“驸马可是等不及了?也是,这种病早治早好,以免影响生活。”
宣叙一头雾水地回道:“我没病,是公主病了。”
“怎么可能?适才公主还同我讲话,瞧着那气色,八个你都赶不上。”
林德说完便后知后觉了。
既然驸马在这儿,那躺在床上的又是谁?
他火急火燎地冲进去,瞧着倒在床上的姜沉夏,想起宣叙慢吞吞的样子,便气不打一处来:“驸马,殿下都晕倒了,您怎么还慢吞吞的,枉费了公主对你的情意。”
情意?她?宣叙觉得他在说冷笑话。
可姜沉夏终究是在帮她,她想在外人面前表现得亲密也必定有她的理由。
宣叙一双凤眼情意绵绵地朝着姜沉夏扫去,轻声道:“是我的错,快给公主瞧瞧吧。”
林德没理他,坐在一旁的矮凳上望闻问切。
这天乐公主一直都圣眷优容,若是有什么事,他林德肯定是逃不了圣上的问罪。
“面色倒是红润。怎么就忽然晕了呢?”
“是了,脉象虚弱迟缓,运行不畅。看上去是气虚血亏,疲劳透支之症。”
林德执笔,刷刷刷写下一副药方。
略略思量,扭头问道:“驸马,公主近日可是过度操心劳累,以至身体不能承受?”
宣叙点头道:“有。”
林德拿眼瞄宣叙,问:“可是跟你有关?”
这突如其来的问话颇感奇怪,宣叙回想近期的事情,心道,忙着杀他怎么不算跟他有关呢?
便迟疑地点了点头。
果然,林德露出了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公主的病去除表象倒是简单,其根源还是驸马的病。
可瞧着驸马口口声声说自己没病的样子。
林德犯了愁,这病难治啊。
他反复鼓起勇气,开口道:“驸马,你得负责任啊!”
宣叙心中一紧,难道他知道了是我打晕的姜沉夏?
他眸光深暗,脸上的笑意却越发深了,轻声问:“太医,我该负什么责任呢?”
身后背着的手露出了半截寒光凛冽的刀刃。
林德无知无觉,苦口婆心道:“不要再蒙骗自己了,不行就是不行!”
“什么不行?”
林德焦急喊道:“那个不行啊!”
他恍然发觉自己声音太大了,方才不带侍女进房间就是怕诊治的时候驸马尴尬,这下可好。
他压低声音道:“驸马,治吧,您放下的是面子,收获的是和公主的快乐生活啊!”
如果这会儿宣叙还没听懂林德的话,那就是个傻子了。
他目光像是浸了冰水,紧紧地盯着姜沉夏,似乎能就此把她盯醒,然后好好问一问。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林德像看不懂一样,说:“驸马,在我们太医院,我治这种病,是这个的。”
他竖起了大拇指,自豪道:“有我在,不要怕!”
宣叙缓缓转头:“林太医,你等会儿还有事。”
林德回道:“你是说国公府的诊疗吗?您的病是女皇要求的,那个晚一会儿也没关系。”
宣叙说:“不,你有关系。”
宣叙迅速将他推出房门。
“砰”得一声,门关上了。
林德敲门大喊:“驸马,你不能讳疾忌医呀——”
*
姜沉夏幽幽转醒,便看见宣叙的坐在床边看她,像只背后灵似的,不知看了多久。
眼神复杂至极。
她从来没见过宣叙这种样子,有些警惕。不禁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宣叙目光紧紧盯着她,冷冷道:“我听说了。”
“听说什么。”
“我有病。”
姜沉夏:“……”
是了,她昏迷的过程中,宣叙和太医必定有所沟通,看这样子是知道了她干的好事,来兴师问罪的。
她干脆利落开口道:“这件事是我有错在先,你想要什么?金银珠宝绸缎,还是美人?”
宣叙回道:“想死。”
“……”姜沉夏抽出了袖子里的刀,询问道:“需要吗?”
“……不必了。”
姜沉夏悻悻地把刀收回怀里,望着宣叙问:“还有别的吗?”
宣叙眼也不眨地回望道:“名誉。”
姜沉夏扶苦口婆心地劝道:“何必在乎这种东西?是非论断,自有后人评说。至于活着的,只要你掌握权力,杀光了不就行了?”
她说得轻飘,却字字都是血光。
宣叙摇摇头,一字一顿道:“我偏要在乎。”
“那怎么办,你去跟他们证明一下?”
刚一说完,姜沉夏就差点咬了舌头。
这怎么证明?这是她的驸马,难道跟她证明吗?
眼见着宣叙一脸无辜地看过来,问“如何证明”,心中顿时升起了一股无名的怒火,她可不信他不懂,分明是在看她笑话!
算了,这事毕竟是自己理亏在先。
她又道:“我说的是同我成婚之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是个妖怪,难道你还用着他的身体不成?”
这位“宣叙”显而易见和他生的一模一样,宣叙也分不清楚究竟是魂穿还是身穿。
但这不妨碍他嘴硬,他清浅一笑,话语却冷飕飕地:“正是,微薄残躯,让公主不满了。”
姜沉夏不信邪,坐起身,蓦然掀开宣叙的衣领。白玉似的锁骨下方嵌了一枚朱砂似的小痣,像隐晦而无声的邀请。
宣叙猝不及防,正要后退,却被姜沉夏按住。
她白皙的指尖冰冰凉凉地搁在那颗痣上,一阵莫名的酥麻蔓延,偏她表情无邪得很,疑惑地问:“你怎么也有这颗痣?”
全然没有在人心头放火的自觉。
宣叙拍下她的手,拢好衣襟。
也不知那把火烧没烧起来,他面上倒是一派镇定道:“我再强调一遍,不要动手动脚。”
“你是我的驸马,我同我的驸马亲密无间,何错之有?”
宣叙冷笑:“毁我名誉时,怎么就说我是旁人呢?”
姜沉夏:“……”
她望天又望地,忽然见到床边有一个灰色却发亮的东西,内里金黄软糯,甜蜜的食物香气飘散。
姜沉夏从未见过,奇道:“这是什么?”
甜品是为数不多能让宣叙喜爱的东西,可当这份喜爱被毫不留情地翻阅,作为死亡惩罚发放时,他对它便只剩下厌恶。
他掀起眼皮瞥了一眼,恹恹道:“食物。”
“妖怪的食物?有延年益寿,美容养颜的功效吗?”
宣叙一字一顿道:“一,我不是妖怪。二,没有。”
他看着姜沉夏目不转睛地看着,顿了顿说:“喜欢就拿去。”
姜沉夏向来不重口腹之欲,对于吃食没有特别的喜好。
可眼前这个可是此间从未有过的食物,她的心不禁动了动,又动了动。
有毒怎么办?
她不准痕迹地将刀刃握在左手,准备毒发的话就刀了宣叙复活。
而后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蛋挞,浓郁的焦香弥漫在整个口腔,软嫩的布丁入口即化,整个人仿若坠入了甜蜜的海洋。
古代饮食从咸到甜是个漫长的发展,到了林家王朝时,甜品虽已端上了贵族的餐桌,可其口感和味道同现代相比自然远远不及。
现代甜品彻底征服了古人姜沉夏。
宣叙看着她,不禁生出了一种奇妙的感受。
这是第一个同他分享食物的人,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知道他来处,并同他建立联系的人。
而这件事正在发生。
忽然,门被敲响了。
画桃探了探头,小声道:“殿下,宫里来人问您的病情怎么样。”
“……还说如果没有大碍,从今日起,殿下就得搬到驸马房间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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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