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
重云一生行医救人,却救不了自己的朋友。只能看着他疼得浑身冒汗毫无办法。
忘停两只手抓着重云手臂,艰难道:“保全自己,不、不要……去求他。”
两只手因极力忍耐而青筋暴起、细微地颤抖。
重云将手覆在他手背:“你先把药喝了。”
他父亲造反谋得权位,钟离荀对忘停一家恨之入骨。
自打三年前便想方设法折磨他。这些年曾追随他父亲谋反的亲信已经被钟离荀杀得差不多了。
钟离荀在朝中只手遮天却迟迟不肯杀了他们,留着他们日日受折磨,生不如死。
“你们灭我全家时就应该想到有今日。”
钟离荀把玩匕首,寒光照得忘停睁不开眼睛,只感觉冰凉的刃在脸上如毒蛇攀爬。
“放心,我不杀你们,我要慢慢地玩,要你们后悔生到世上。”
忘停愤然:“你父亲荒淫无道,祸国祸民,德不配位!我父亲坐上那位置是众望所归!救万民于水火!”
匕首刺入忘停肩胛,钟离荀将匕首转了几下才抽出匕首,像是听到什么怪谈,露出阴寒的笑:“你提那老东西干什么,我又没说你们不能杀他。”
钟离荀背对日光,身影高大压迫十足。他的眼睛如野兽般骇人,泛着吃人的疯狂。
挑断了忘停的手筋和脚筋,又喂他吃了毒药。
“吃了这药,便受着日日蚀骨之痛。是一条好狗就甩着尾巴讨好我。等我哪天想起来,说不定会奖励你早点死。”
钟离荀三岁便去仙门修炼,回来不过半年,和皇室基本没什么感情。
杀父杀母之仇什么的,与他何干?
出生时天师断言他本性恶,故而送去仙门教化。
一去十几年,受尽各种“教导”,自然不在乎谁生谁死。
至于为什么要折磨他?钟离荀天生心狠手辣毫无人性,纯粹把这当个乐子罢。
忘停喝了药得以喘息便立即劝道,黑亮的眼睛看向重云:“路已经给你安排好,你走不走?”
“你在那人身边终究不是好归宿,我怕日后你受他欺凌。”
这些年他明里暗里劝了许多次重云都一笑而过,可他又实在想重云脱离苦海,锲而不舍道:“你莫要搪塞我。”
重云给忘停包扎瓷器刮蹭的伤口,眼睫低垂神色淡然,似是没听到。
忘停知道,他又是不答应了。
他有些气馁,声音小了许多仿佛断气一般:“他对你好吗?”
重云:“还好。”
忘停两手握拳,眼睛紧盯着重云。
此人目若琉璃,唇如丹朱,眉宇间散发着一股淡雅气质,没什么情绪时也如一卷春风,时时刻刻能救人于水火似的。
可相处久了离得近了便看见他眼角春色桃花的艳丽,含着露水勾引人。
这样貌谁看了都会驻足吧。
“他能一直对你好吗?”
重云不解忘停为何有此问,讶然抬头。许久,重云回道:“你不必忧心,钟离荀不会对我怎么样。”
忘停:“他那个杀人魔头你如何做保?”
重云抿了下唇,对着忘停笑。
“你信不信有人天生为了某个人而生?”重云端着碗起身,撩开珠帘去取蜜饯。
忘停就着重云伸过来的手吃了颗蜜饯,舌尖轻舔了下重云指尖,重云毫无所觉。
忘停沉浸在窃喜里,听见重云说:“钟离荀说,他从小就梦见我。”
“我想,恐是上辈子我们恩怨未了,这辈子偿还而已。”
忘停轻哼一声,不满道:“就算如此,那也是他欠你。”
他看一眼重云,眼帘微垂,看着碗里的药出神,心想,我也梦见你了呢。
梦中重云比如今高大许多,浑身散发内敛强大不容冒犯的光辉,自九天而下,抬手为他指路。
他当时应是傻了,也可能是醉了,竟然只顾着看人,连个名字都没问。
重云不与他争辩,摸了下他的头,与他平常安抚小兽一般无二。
忘停:“......
”在重云看不见的角落,忘停的眼睛危险的眯着,眼尾不自觉泛出几分冷意来。
重云啊重云,你心如玲珑,如何察觉不了我心思,只是不愿意罢了。
你要我当你好友,我却不愿意。
他恨钟离荀却也着实羡慕他与重云朝夕相处。
忘停忘记毒药带来的疼,深处反而带来一种痛痒难耐的火,烧身也烧理智。他的双手攥紧被褥,语调微颤:“重云,我睡了。”
他自小得一种怪病,发病时理智全失,会变成只知道交、配的野兽。重云再待下去他害怕自己做出冒犯之举。
看着重云出去后,忘停才松懈下来,气息陡然变得急促,嗓音深沉暗哑。
钟离荀下了朝便听属下报重云来了东宫,心里团着一把火,步子走出残影,生怕捉不了奸。
重云远远的看见钟离荀的身影,心中一沉,随后面色平静走过去。
“你们倒真是对好鸳鸯,是我拆散你们了?”
重云直视他的眼睛然后很快移向别的地方。
“你误会了。”
钟离荀不吃他这套,拽着重云的领子说:“我误会什么,你重云耳朵不好使了,没有听见我说过不许来见他,是吗?”
重云低下头来,睫羽遮住眼中情绪,眉毛微蹙,竟生出几分我见犹怜的感觉。
钟离荀不知又从哪窜出来一股火苗,猛地把重云丢出去。
重云踉跄几下堪堪站稳。
“重云,我原本想好好待你,是你太不听话了。”
钟离荀带着亲卫进了东宫。
重云两只手腕被钟离荀拉扯,皮肉生疼。钟离荀走得急重云步伐跟不上,走得摇摇晃晃
重云见钟离荀气势汹汹,恨不得拆了东宫,不由的问一句:“你要干什么?”
钟离荀恶声道:“当然是去见你老相好啊。”
让你好好看看红杏出墙的后果,今天就把他剁碎了喂狗。
“......”
重云眼皮直跳,有些喘不来气,直觉告诉他,再不安抚钟离荀将会有血腥之事发生。
在太师府,他和谁关系近一点钟离荀就杀谁,久而久之,重云不轻易开口与旁人说话,把院子里的丫鬟小厮都赶走了。
他加快步子走到钟离荀前面:“钟离荀,我错了。”
钟离荀眼眸幽深如不见底的黑潭,直勾勾的盯着重云的眼睛。
重云不顾众人眼色,垫脚亲了下钟离荀嘴唇,顺势靠在他怀中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说:“我不喜欢太子,我跟他只是朋友,从未有逾矩,你相信我,好不好?”
钟离荀无动于衷,重云无法从他脸上窥探出一点情绪。
重云又说:“我不会喜欢别人的,我们先回家,行吗?”
捕捉到“回家”的字眼,钟离荀眸光微动。
我们,回家。
在重云心里,他们是一体的,重云把太师府当作他们的家?
面前的美人略露讨好,巴巴的望着他。
重云眼睛清亮温柔,眼尾上挑暗含风流,天生的纯欲一体,叫人生欲/望、生爱怜。
任谁站在这被这么一双眼睛看着都不会无动于衷。
“......”
钟离荀心想,美人计对我没用,我才不是那种心智不坚的人。
重云见他没反应,憋红脸说道:“我只喜欢你,不会喜欢别人的。”
他这羞愤欲死的样子实在难得,连皮肤都泛粉了。
钟离荀邪笑一声:“你如此作保,我今日便不杀他,但我不会让他好过。”
拦腰将抱住重云道:“走吧,回家。”
他回头看了一眼东宫的牌匾,眼神里没有一丝活人情绪。
本想留着慢慢折磨,谁知竟是个会找保命符的。
…
忘停睡梦中被人粗、暴拉起一骨碌灌着丹药,手指剁了一根。
蒙面人对他说,传我家大人的话。
——不该觊觎的不要觊觎。
蒙面人走后忽的听见背后传来桌椅和瓷器摔落的声音。
忘停不屑地哼了一声,大有鱼死网破之意。
他偏要。
他就是要强求。
那日回去后,重云不省人事。
他累得意识飘忽,昏睡之际隐约听见外面刻意压低的声音,但始终听不清在讲什么。
钟离荀瞧着下方的清风真人,又看看手中木盒。
“这丹药可有什么弊害?”
清风真人摇头:“这贫道不知,那仙人只说男子有孕会遭来天谴。”
许久,钟离凰才摆手示意清风真人下去。
回到寝屋,他轻轻掀开被子一角睡了上去,侧身看着重云的睡颜,施法将药力渡到重云口中。
你说喜欢我,那便给我生个孩子,重云。
重云睡不安稳,梦中颠簸得头脑晕乎,无意识的呻/吟。
钟离荀亲吻他水润的嘴唇,咽下重云难耐的声音。
终于在一记深击后重云疼醒了,神色迷离地望着钟离荀,他没斥责钟离,这样的事已经见怪不怪了。
“轻点......”
许是半醒,声音异常柔软,钟离荀听后如食猛药,越发横行。
“好的,夫人。”他摸着重云肚子,“说不定这里有我们的孩儿,我会注意的。”
重云耳鸣了,没听见他的话,不过看他表情约莫是床笫荤话便没有在意。
窗外飘来一阵寒风,夜雨袭来,吹得床边金玲锒铛作响。
重云先前的潮/热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莫名的强大到难以反抗的冷意,一瞬间侵蚀全身。
钟离荀察觉重云哆嗦,掌中覆着法术握着重云细腰给他暖身。
夜风卷席大有倒拔杨柳之态,雷声轰隆隆的在头顶叫嚣,一声比一声响。
重云这时已经清醒,茫然的看向窗外。
“钟离荀,雷声好大。”
他沉默地看着钟离荀,神色微黯。
钟离荀给他的耳朵施法,薄唇轻启:“听不到了。”
重云静静的看着钟离荀的脸发呆。
钟离荀面如刀削,重云的角度稍一抬眼就能看到他流畅的下颌,仰头就能亲到他的下巴。他面容妖冶暗带邪性,无形间给人压迫的感觉,就像时刻盯着你觊觎你的一条艳丽毒蛇。
重云想再和他说什么,张口却说不出来。
他温柔笑着,状似无意的问:“钟离荀,有事瞒我吗?”
钟离荀平静道:“没有。”
他这么说,重云便不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