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做神女好多年 第3章 神女第一

到底是如今世道好了，百岁的修士竟能随便听信了旁人的话，不验真假，直接出言邀人回家。

青阳灿打量着一脸热情的少女，如是想到。

但她所言确于自己有利，也很便宜自己再更多了解如今三界情况，是而装模作样思索片刻，点头应下：“那就多谢……”

她顿住，想起自己尚未问及少女名姓，心中哎呀一声，叹了句粗鲁后，弯腰低眉，凑近了与少女对视，歉意道：“话说那么会儿，也没问你的名字，多有不是，还望姑娘见谅。”

“神女大人太客气了！”少女望着近在眼前的温柔娇艳却又不失凌厉的脸，倒吸了口气，脸颊绯红，紧张道：“我叫灵月！”

“灵月。”青阳灿语气轻缓而温和：“这么乖巧伶俐的小姑娘，名字也好听。”

灵月的脸更红了。

青阳灿勾唇浅笑，又道：“也别总喊我神女大人，唤我阿鸢吧，从前许多人那么唤我。”

灵月双眸一亮，但略有犹疑：“这不妥吧。”

“有何不妥？”青阳灿直起身子，又侧头对与她们同行的十来人道：“你们也是如此。别推脱不礼貌，名字总归是让人叫的。再者我才出世，也不想见到的每个人都因此猜出我的身份，教人诚惶诚恐，平添烦恼。”

“那、阿鸢……”

“嗯。灵月真乖。”

青阳灿回头，笑意渐浓。借着比她高了快四寸的身高，摸了摸她的头后，又去看旁侧十来个人。

这些人到底比灵月年轻，脸皮更薄，又重礼节，互相对视一眼，嘴里嗫嚅半晌，到底喊不出来。

青阳灿叹一声，道：“若实在为难，也可喊些姑娘、前辈、仙子等寻常称呼。只不许喊神女大人。”

他们总算松了口气，热情激动地凑上前，围绕在灵月和她身边，一面汇报了些今日下山是为采买等的苍云山事务情况，一面领着她们往路边茶馆走，叽叽喳喳问了许多关于千年前、关于做神女、关于避世出世的问题。

青阳灿倒也不烦，只看着眼前一张张朝气蓬勃的好奇脸庞，勾出笑颜，从记忆深处翻出几件顺心愉悦的生前事讲了讲后，又模糊了时间、细节程度和敌我关系，半真半假编造了一场‘许多年前，喜得法宝，却遭觊觎追杀，后虽逃过一劫，但不幸重伤，以致避世养伤，至今方能出世’的故事。

灵月等人听完，无不大骂妖魔可恶，当杀当诛！

曾是可恶妖魔，也曾确实被诛杀过的青阳灿抿了口茶，面容沉静地宽慰了几句仇敌已死、伤已痊愈、不必挂怀的话后，略过他们脸上显而易见的‘仇敌怎么死的、伤又有多重以至如今才出世’等的问题，漫不经心转开了话，问：“说起出世，我还不知此间何处呢？”

“彭城丰宁县。”灵月看出她不愿再回忆从前往事，飞快给师弟师妹们使了个眼色，比了个闭嘴的手势，又扭头继续道：“往南一百里就是苍云山，我们常来这儿采买。”

从前人间也有个彭城，城南有一处镇县，附近也有座山。只是不知改换三朝后，这是否还是那个彭城。

青阳灿指尖轻敲茶杯，稍想了几息，问：“苍云山上可否有一颗千年……”她顿了下，改口：“两千年的梧桐树？”

“有的。”灵月一下明白她想问什么，道：“这儿也确实是千年前的彭城，只不过许多郡县的名字都换了。阿鸢从前来过吗？”

“千年前尚未协同君主开国之时，我曾在彭城住过几年。那时不比如今繁华，但在战乱年代，也算得上安宁，只是……”青阳灿话音一顿，敲着茶杯的手指也随之停下。

灵月等了片刻，不见她再继续。正疑惑着，忽有一个师妹凑上来，在她耳边私语：“史书上说，千年前十国战乱，彭城被敌方屠戮，死伤两万。”

灵月立时瞪大了双眼，咽下只是什么的问题。

旁侧已经互相低语转告的师弟师妹们也都鸦雀无声。

良久，青阳灿回神，瞥了眼面色紧张、四处乱看、沉默不语的一行人，隐约猜出什么，道了句多谢，便继续道：“彼时，苍云山也不过是座徒有千年古树的荒山，还因附近埋了太多尸体，被谣传为鬼山。未料如今摇身一变，竟成了仙山门派。果真世事不同。”

她敛眉瞥向食指上的素银环戒，意味不明的笑着。

灵月干巴巴哦了一声，左右想不出什么别的话要说，最终只道：“原来千年前的苍云山便是这般情况嘛！”

却未料神女大人面露惊诧，问：“这是何意？”

灵月如实回道：“百年前我在此遇见掌门时，苍云山也还是座荒山，附近百姓也都说山中闹鬼，很不安宁。”

“啊？”

苍云山荒废千年之久，也闹了千年的鬼？

青阳灿错愕不已，暗想难不成那山上真栖息着恶鬼。

灵月疑惑问：“阿鸢缘何如此震惊？”

青阳灿眨了眨眼，难以置信道：“我以为千年间世事不同，荒山重新焕发生机，又有两千年梧桐树引来天界倾覆人间的灵力，才教你们掌门在此开山建派呢！”

“并非如此。”灵月摇头，道：“我听附近百姓说，苍云山千年来都有闹鬼的名声，只近百年间因掌门于此建立门派，收授弟子，修仙学道，才少了闹鬼的说法。再者，山上那棵两千年梧桐树周围被下了血咒，没可能引来灵力的。”

“血咒？”

这倒没听说过。

青阳灿心想可能是她离开后的事，也没多问，只还惊愕道：“这么说，你们掌门明知苍云山千年闹鬼的名声，还在此开山建派了！”

图什么啊？纯心怀苍生，纯善良，纯想着要为百姓解决山中怨鬼恶鬼？还是用心险恶，打着收授弟子的幌子，要送他们去喂鬼养鬼？额，等等，这不太可能……

青阳灿打量着周围十来个被养得很好、各个都手持仙剑、身上还挂着其他护身法器的修士，摇了摇头，推开后一个险恶想法。

那就只能是这苍云山掌门心地善良、心怀苍生了。

青阳灿顿时对这苍云山掌门心怀敬意。

灵月点头，为她解释掌门此举乃是为附近百姓安全着想，更是为山中一座长满草的飞鸢神女像着想。

“嗯？早在开山建派前，苍云山就有我的神女像？”

“是啊。我作为拜入苍云山的第一个弟子，曾有幸听说过关于那座神女像的完整而真实的故事。”

灵月神情严肃，道：“据传百年前清明节那日，掌门孤身追杀妖魔至苍云山，适时风雨交加，雷鸣电闪，双方缠斗厮杀间，碎石迸溅，枯木翻倒，好不震撼。然最终掌门修为强劲，更胜一筹，一剑将妖魔劈成两半，魂飞魄散。正以为万事皆尽时，山中突现无数鬼影，掌门不察，被偷袭击倒在半山腰处的一座破屋里。恶鬼趁此机会，乘胜追击，却未料破屋中金光乍现，逼退并渡化了鬼影。掌门回神，转身一瞧，那散发出金光的正是长久在此的飞鸢神女像！自此，苍云山草木萌动、百花盛开、生机勃勃、春和景明。掌门也在此开山安家，虔诚供奉起了神女像。直到本姑娘路过此处，闻知苍云鬼影、神女临凡的消息，拜入其中，成了大师姐和飞鸢神女的新信徒！”

“怎么只是大师姐？”

“嗯，因为掌门已经有了，长老的职位又太繁忙了，所以只当个能耍威风的大师姐就很好！”

青阳灿挑眉望着正傻笑着的灵月，心中对苍云山和其掌门的兴趣更深了。

不过，灵月这一番描述怎么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那是因为我是从苍云山的兔子精那儿听说这个故事的！她当时就在现场！也因为喜欢听人间的说书了，为此也练就了他们的口才，为我讲了这个有声有色的故事，超厉害的！不像我们掌门，半天憋不出几个字！若非他终日供奉并痴迷寻找阿鸢你，我还以为他就是个无情无欲还脸臭的无聊人了呢！”

“额……”

“啊——我听兔子精说，她偷听到掌门寻你不止因为神女像救了他，还是想了求你帮他找心上人！”灵月越说越兴奋。

“心上人？”

“对啊！你可灵验了！拜过的都说好！去年你还帮我找到了丢了好久的红宝石头面！”

哇，死了八百多年、不可能在神女像中显灵的青阳灿难以置信，既不明白苍云山怎么会有间破屋供着自己的神女像，也不明白自己怎么救了苍云山掌门、帮了其他信徒。

灵月也似乎想起这个问题，蹙眉道：“不对，阿鸢你避世养伤许多年，怎么救的掌门，又怎么帮我找着去年丢的东西？”

青阳灿：我也想知道。

但这话不能说，她眼眸一闪，轻声解释：“神仙庙宇中的神像大都含有本人的神灵之力，可帮助世人处理一些简单的祈愿。至于百年前……”

青阳灿敲着杯沿，思索片刻，道：“苍云山的神女像或许一直是世人拿来镇压那里恶鬼的，除此之外，没有别的理由让人在一座鬼山放上神仙的庙宇金身，所以，神女像才能在关键时刻逼退鬼影，救下你们掌门。”

只是，她不做神女好多年，之后更魂飞魄散死去八百多年，神女像中如何还能存有她的神灵之力呢？

“对哦。”灵月恍然，又笑道：“既如此，阿鸢如今出世，是否意味着解决世人祈愿的能力更强劲了！那你能再帮我找一找前几日丢的一根长笛嘛？”

她双手交握在身前，瞪圆了一双小鹿眼，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神情。

青阳灿看得好笑，推开心中不断涌起的疑虑，调笑道：“当然能找。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这得看一看，你这个祈愿在我功德册上的重要程度。”

“什么功德册？”灵月疑惑。

青阳灿从腰间乾坤袋中翻出先前找出的香火功德册，一面平铺桌上打开，一面向灵月和旁侧十来个修士解释：

“修士飞升成仙后，将你收入麾下的师门或仙官都会赠予你香火功德册，分主、副两卷。其中作用是记录你听从他们命令并顺利完成后，分发的功德点绩。而在此途中，你若逐渐因此在世人心中树立起不同于师门或仙官的单独威信形象，你便可上报他们，另起仙门洞府，成为与他们一样的受世人供奉的神仙身份。这时，功德册便会根据你拥有的信徒，为你听取世人祈愿，并细分其中重要程度。”

“你瞧，这头一栏写的便是你的名、字——”

她正要指向那一栏缓缓浮现出的字时，倏而想起自己本名青阳灿，飞鸢只是表字，因而功德册上写的必然是青阳灿三个字，而非神女飞鸢的名号。

青阳灿身形一僵，暗骂：坏了！

功德册可不是随开随关的玩意儿！

要暴露了吗？！

她先飞速想了一遍自己这个名字的魔头名声是否会流传八百多年，随后开始思索若那帮神仙在他们的仙书中记载了当年诸事，还告知了如今修仙盛世的许多修士，她该如何向灵月等人辩解，又该如何在辩解不能的情况下，如何干净利落的解决他们。

啧，她还挺喜欢聪明伶俐又貌美可爱的灵月呢！也很喜欢旁侧围绕着的十来个朝气蓬勃的修士！

啧，可惜了。

啧，都怪自己忘记香火功德册的其他效用了。

啧，烦人。

她收回手，置于腰间，一面想着乾坤袋里可能存有的法器、魔器，一面用余光扫了眼灵月等人，又扫了眼茶馆周围的路人。

正界定待会儿可能打起来的时间和空间时，忽听灵月惊讶哇了一声，喜道：“真写的阿鸢的名字欸！”

当然写的她的名字。

……

……

等等——

自重生后第一次打开香火功德册的青阳灿心觉不对，低首垂眸，望着首栏写下的飞鸢二字，迷茫地眨着眼睛。

这时，灵月又道：“欸！第二栏是我们掌门的名字！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