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照华节越来越近,又是一个休息的日子,江幸去了流云山专门领任务牌的地方,林子笙没有跟来,去二峰了。
大厅里面的人很多,各种任务被分成了几个大类,不同任务的奖励不同,一般降妖除魔的任务奖励较多,几百灵石或武器、丹药不等,聚集的弟子最多。
但像寻人找物品这种奖励少周期长的,做任务的弟子就少一些,不过流云山的主管会人工协调,保证每个委托都有回应。
江幸径直走到负责寻人等任务的台子前,询问前面的掌事弟子:“请问有没有见过一个寻人委托,要找的是来自清潭镇的云家的姑娘。”
掌事弟子明显对这个有印象,直接皱起眉头问:“是你对吗?又来问了,你要是对我们的结果不满意就直接自己去找,你总是挂任务影响其他任务进行啊。”
“什么?”江幸先是惊讶,而后意识到不仅自己来关心过这个任务:“您误会了,这个人我认识,听说她来了清潭镇却一直没找到她,想问问这里有没有消息,您的意思是有其他人也主动来接过这个任务?”
掌事弟子狐疑的问:“你认识要找的这个人?前几天不是你来催的?也不是你挂的委托?”
江幸道:“我的确认识委托上要找的这个人,但,我的确是第一次来,您的意思是有其他人也在问这个任务?云小姐有线索了吗?”
掌事弟子叹了口气:“有线索了,只不过不是好消息,你们要找的那个云小姐,她已经死了。”
“死了?”江幸又是已经,但很快心里就明白了,对于当时的云小姐来说,恐怕死才是一种解脱。
掌事弟子道:“当时那个人挂的是望风城的委托,在城里没找到,咱们的弟子就去了云小姐他们家,找到了从前在那里的云府做事的几个修士,那些修士说他家家主死后,唯一的小姐就投湖自尽了,尸体就是他们帮忙埋起来的。”
江幸垂下眼没有说话,半晌才又问:“你刚刚说的一直来问云小姐下落的人,是怎么回事?”
掌事弟子道:“本来我是不能和你说这些的,但那个人实在是有些胡搅蛮缠,他从一个月前就开始投诉我们,坚决不相信云小姐已经死了,前几天又说云小姐根本还没走到望风城,让我们继续执行任务继续找。”
掌事弟子已经被投诉麻了,有苦难言:“我们的弟子又找了更多原来清潭云家的修士,都确定云小姐已经死了,可那个人他就是不信,遇到这种情况我们也没办法,你说你认识云小姐,应该也认识挂委托的人吧?如果你知道他是谁,拜托告诉他让他相信真相让他别再来找我们的麻烦了!”
江幸抓住他话语中的关键信息:“你的意思是你不知道来挂任务的是谁,这个任务又是什么时候挂的?”
"哪个人来的时候总是带着帷帽,所以一开始我才会以为你就是那个人,这个任务有些时间了,"掌事弟子回忆:“应该差不多一个多月了。”
也就是自己刚进入流云山那个人就来挂任务,在结合前几天云师兄在山下疲惫的等了一天,能确定那位云师兄就是云小姐的哥哥了,只不过不知道和那位小师妹具体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不能承认。
“我后来告诉他实在不相信可以去找天阴烛,这几天他没来还以为他真去找了,总之如果你知道他是谁,让他不要再来了。”掌事弟子低声嘟囔。
天阴烛,那是什么?江幸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出来。
“听说是当初栖云君创造出的法宝,可以预示命运知人生死,后来云家几百年前的大能复刻了一个,所以世上仅有这两个,一个只有栖云君知道,一个在云家,不过这种传说中的法宝,那个人又怎么可能拿得到呢?”
江幸回忆起流云山云家师兄妹的不寻常,却觉得云师兄不一定拿不到这个法宝。
江幸没再对此说什么,临走前忽然又问了去什么,掌事弟子找了半晌摇了摇头。
来的时候还是晴天,离开的时候却有些阴沉,甚至已经飘起了丝丝小雨,一个神色匆匆的弟子和他擦肩而过,带起一阵凉风,他没有看江幸,只是为了自己的委托或接下的任务着急。
路上,江幸遇到了一起上过一堂课的三峰的内门师兄,顺路问了一句说云家的师兄妹告假下山的去了。这师兄不想和一峰的任何一个弟子扯上关系,颇有避讳的意思,抬起袖子遮着细雨匆匆走了。
雨渐渐大起来,在二峰串门的林子笙传来消息说暂时不回来了,于是江幸自己一个人回到了住处。
夜里雨变小了,只不过风还是凉,关着窗户,从床上能听到外面不断传来雨水打击树叶儿和和瓦片的声音。忽然躺在床上的江幸睁开眼睛。
打开门,一个穿着白色法袍的男人半倚在门外。
—温茗回来了。他不声不响消失好几天毫无交代,在一个只有雨声的夜,又出现在了房间之外。
江幸没有动,心中一瞬间的感觉无法描述,冷冷的看着温茗一瞬间倚空滞再靠到另一边。
不知温茗独自去了哪里,心里装着或又经历了什么事,他看起来十分狼狈,往日被银冠束起的墨发散下来,裹着雨水流淌铺泄在脸颊肩颈,衣服被冰凉的细雨打湿了,整个人冒着彻骨的寒意。
温茗的脸色很白,浓黑的睫毛被打湿成一缕一缕的,愈显的红唇鲜艳浓烈。
他感受到江幸开门,睫毛下黑漆漆的眼睛望着江幸,装着浓烈的哀伤和复杂,轻轻吐出几个。
“……不要我了吗?”
江幸没有听清,他脸上没有表情,捏着温茗的下巴蹲下身,慢慢靠近温茗,让他完全露出夜里苍白又艳丽的脸,看着他微微张开的嘴唇,问:“你说什么?”
温茗将自己托放在江幸的手中,想雨夜无家可归的可怜的小动物一样在他的手中蹭了蹭,缓缓闭上了眼睛。
一种情绪在江幸心中膨胀。温茗忽然消失的奇怪疑惑,脱离掌控的烦躁不安,温茗湿漉漉靠在门口的担心愤怒,在温茗充满依恋的示弱似的动作下交织发酵成了一种酸酸软软的情绪,在胸口无限膨胀,放大。
江幸又靠近他,感受到了温茗身体上不断传来的寒气和他身上像雪松一样干净清冽的气息,直到两人鼻尖都快碰上了,江幸又吸着气轻生问他:“你说什么?”
温茗没有反应,他完全不是那个强大温柔的温茗,像找到主人的小流浪狗继续蹭蹭,睫毛甚至划过了江幸的脸颊。
过了一会,温茗的头彻底贴上江幸,江幸另一只手摸摸他,温茗竟然睡着了。
房间的灯亮着,外面雨丝已经渐渐消失,江幸就着托着温茗的姿势盘下一条腿坐下,把他移到自己的肩膀上,地上和温茗的身上都是水,但江幸没有在意,任由温茗的逐渐安抚下的情绪顺着相贴的地方浸透心口酸软的地方,留下**的水迹。
温茗靠在江幸的身上,袖子顺着垂下来,一个金色的法器顺着他的袖口露出,江幸愣了一下,轻轻拿起。
那是个精致的小小烛台似的摆件,屋里的灯光给它蒙上一层暖色的光,江幸看了一眼已经没有意识的男人,有些尖的下巴蹭过温茗湿润的发,再看向那个法器时眸色渐深。
“清心。”
一道锃亮的剑光在夜空中划过,剑身清凉,有着和主人身上一样的的寒气。清心很听话很有灵性,又和江幸相处了这么久,此时听到呼唤便悬浮在了江幸眼前,发出一阵清越的嗡鸣,仿佛在询问江幸。
江幸伸手从夜色中握住清心的剑柄,手腕翻转便将清心浮在自己膝前,另一边将那个金色的烛台放在远处。
当时那个掌事弟子说,天阴烛预示人生死,将要找之人的气息注入其中,就能看出命数。江幸不知道温茗从哪里又为什么找到了这个东西,但他的内心告诉他,这就是天阴烛。
剑气被一缕缕注入天阴烛,天阴烛亮起了璀璨的火光,江幸静静看着那缕火光。
“这是我的道侣送的。”缠斗间温茗回头的那张脸浮现在眼前。
“没有道侣契也算道侣吗?”这是叶竹心当时的话。
——“道侣契在什么情况下会消失?”
“主动接触,或者一方死亡。”
在江幸的视线里,天阴烛的火光渐渐暗淡。
他已经死了,是吗?
林子笙很早的时候就回来了,江幸闭目在床上打坐不知是不是冥想了一晚,等林子笙过来他就睁开了眼。
林子笙:“你修炼了一整晚吗?小叶和温道友不是都说让你不要操之过急吗?小心你体内灵气过多……”
“你怎么和小叶学了这婆婆妈妈的习惯?”江幸起身,施了一个避尘决。这是最基础的术法,如今江幸他们已经十分熟练。
江幸穿的和昨天不是一身,没有雨水的痕迹,也没有渗过肩头那种没由来的悲伤。
“有嘛,我有吗?”林子笙也换上一身新的弟子服,怀疑自己。
今天的道法课依旧是苏师兄代劳,毕竟是弟子,有些部分讲得模糊,难免有其他人听不懂的地方,但每人修行的道也不一样,苏师兄只能回答“只可意会,不能言传。”
总之,看得出来苏师兄也有些疲惫。对于学生而言,也慢慢怀念起了更加通透易懂,虽然第一节课走神但深入浅出的温茗。
林子笙私下里悄悄和江幸议论:“温道友到底干嘛去了,什么时候回来啊?”
一直坐在他们前面的黑衣服耳聋师兄也坐直了些身体。
江幸沉默一会儿道:“给他多两天时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