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要离开一个藏了重要物品的地方时,会下意识放些遮挡物保护。
从这个思路来想,屋中仅有的桌子和床下面最为可疑。
夜莺将手电筒放到一旁,四个人各自拎了在黑雾中抢来的农具,埋头挖坑。
阙湉汐先前的解释让阿元和小雅看到了回家的希望,这会儿一锄接着一锄,使足了全身的劲儿,一刻也不耽搁。
白光照着四人脚下,光线不到的地方一片浓黑。
阿元湿了一头汗,直起腰喘气的时候看着仿佛深不见底的黑暗,心中不由怵了下。
阿元弯腰继续挖坑,看着光线照射到的地方心里还是毛毛的。
“哎,”阿元压低了嗓门儿,紧张中隐含着一丝兴奋:“我们像不像盗墓贼?”
气氛被一句话说的有些阴森。
阙湉汐手中动作顿了下,扬声说道:“什么盗墓?!又不是见不了光,你不用那么小声。”
“哎呦喂,”阿元吓得一激灵,“我们在挖坟呢大姐!”
阙湉汐笑出了声:“怎么,你还怕把他吵醒了?”
“那可不!万一他就站在你身后你弯着腰也看不见……”
被阙湉汐随意的态度一打岔,阿元顿时放松许多,甚至有了心情想反过来吓吓对方。
……虽然他知道对方八成不会有任何感觉。
果不其然,阙湉汐回他一声嗤笑。
阿元继续卖力挖坑,一锄下去,锄头下有了不同的触感,发出‘咔嚓’一声。
“哎,我挖到东西了……”阿元惊喜抬头,叫嚷到一半忽然瞳孔猛缩面色大变,惨白着脸指向阙湉汐身后,惊声大叫:“啊!——”
一个身穿白衣长发散乱的身影静静站在阙湉汐身后,凌乱的头发后,是眼洞中冒着绿光的骷髅头。
“走!”
避鬼符根本来不及用,夜莺大喝一声,拽住正朝身后看的阙湉汐,迅速跑至门前拉开门,在阿元和小雅的惊声尖叫中一窝蜂冲出屋子。
‘哐——’
阙湉汐后背狠狠靠上栅栏,门外的鬼群骤然拔高了声调。她飞快掏出张符篆甩了三下念了咒拍到身上,然后又掏出三张,夹住上下摆九下,通通拍到身上。
其他人也是同样举动,变成四个闪亮的金人紧盯门口严阵以待。
“我我我就说那屋里气氛不对!背后老冒凉气!”有了符篆护身后,阿元扯着喊叫过度的嗓子嘶声说道:“果然被老子说中了!”
“站位都和老子说的一模一样!”
“样子也和我想到的一模一样!”
门口没动静。
阙湉汐喘匀了气息,忽然觉出些不对味儿来。“你看见它之前好像说……你挖到了什么东西?”
“是啊!咔嚓一声响,跟什么碎了似的!”阿元激动的跳脚,“挖到了又能怎样?你能进去拿吗?”
阙湉汐和夜莺互看一眼,金光下,夜莺额角青筋清晰地跳了跳。
夜莺皱着眉,手掌狠狠拍上阿元肩膀,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你若是不想那么多,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阿元一愣,“什么意思?”
阙湉汐无奈的叹了口气,冲阿元翻了个白眼。“你不觉得太巧合了吗?和你说的想的一模一样!”
“可事实就是那样啊!”阿元双手乱舞,“你们都看见了!”
“……”夜莺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
若不是还要这两个人出力,阙湉汐也不想说话。
“那邪道不会想到会有鬼挖他坟,所以这一出是用来吓人的!你挖到那东西,八成只是把人害怕的东西映射出来,把人吓跑而已。”
阙湉汐三言两语解释完毕,快速走向屋里。
阿元和小雅将信将疑地跟上去,站在门口朝里看。
果然,夜莺在屋中随手一挥,那骷髅就消散无影。
阙湉汐弯腰从土里捡起一只碎了的圆镜,扬手扔出窗外,没好气地朝门口喊道:“还不过来?”
“哎……”阿元悻悻应声,俩人缩头缩脑的走过来,拎起锄头继续干。
刚才的虚惊一场却恰恰证明位置选对了。
几人躬腰一阵猛挖,终于‘咚’的一声闷响,锄头砸到了棺木顶上。
“小心些。”阙湉汐提醒了句,他们放慢速度清开废土,逐渐显露出棺椁轮廓。
此时已至深夜,四人明明疲惫至极却没一丝困意,阙湉汐心跳快了几分,所有人精神都绷的像拉满的弓弦。
“都贴上符篆以防万一。”夜莺卸下背包,拆开一包口罩给每个人发了,又取出两副手套、护目镜,顺手递给阿元。“你和我一起开棺。”
阿元下意识接过来,声音发紧,“我?”
阙湉汐微微扬眉。
“嗯。”夜莺戴好口罩,声音有些沉闷:“男人力气大些。”
“……她还算是女人?”阿元低声咕哝,在夜莺扫来的冰冷目光中噤了声。
大概是邪道媳妇实在体力有限,薄薄的棺椁上没有下钉。
阙湉汐拿了手电筒直照着棺材板,两个男人站到两端,夜莺的声音平静而无起伏。“我数到三往上抬。”
“一。”
“二。”
“三。”
棺材板被猛地抬起掀到一边,无法言喻的呛人恶臭伴随一股黑色气流腾地窜出来,霎时遮蔽光线,什么也看不清!
“夜莺!”阙湉汐端着手电筒往一侧走了几步,隐约看到一个人影身形极快迎过来,声音压抑:“先退后!”
“咳,咳……呕!”阿元捂着鼻子夺门而出,站在门口恶心干呕。
小雅也跑了出去,只有阙湉汐和夜莺不放心,忍着几欲令人昏聩的刺鼻味道在旁盯着。
好在黑气很快消散,两人互相点了下头,在手电筒的照射下谨慎朝前走去。
炽白的光线投入棺椁,照亮了那名肤色红润,塌鼻圆脸的男人。他头、脚、两侧各放着满满一碗猩红液体,周身放置着各种小布包,胸前抱一张血红色符篆。
仿佛下一刻他就能睁眼坐起。
这情景和阙湉汐想的大不一样。
若不是这人身体毫无起伏,她简直要怀疑他没死。
阿元和小雅在门外探头探脑,见阙湉汐和夜莺已经站在棺椁旁,忙捂了鼻子跑进来。
“妈妈呀!”阿元和小雅一见棺材里的景象立即后退两步,“他他他……”
阙湉汐没心思搭理话都说不囫囵的俩人,“应该就是这张符了。”
夜莺应了一声,探下身去。
忽然,阙湉汐一把将他拉起来。
夜莺以为有什么不对,结果刚直起身就见阙湉汐麻利地将那张符抽了出来,递到他面前。“给。”
夜莺没有接,他双手抱到胸前,歪头看着阙湉汐,等她解释。
“那个,”阙湉汐莫名的感到一丝尴尬。她明明是好意,怎么这会儿倒像是无声地被审问?
“道长不是说了么,我的血……”
她的血祛邪辟秽,由她拿更保险。
夜莺皱眉半晌,终于沉声说道:“天喜,下次与我商量一下。”
“啊,行吧。”阙湉汐偏了下头。
商量?你抬棺材板时跟我商量了吗?
你准备取符时跟我商量了吗?
她暗笑一声。这种情况,商量是不可能商量的。
“哎呀!”小雅指着棺材一声惊呼。
阙湉汐回头看去,只见原本宛如沉睡的尸体变成了蜡黄色,接着迅速被抽干般瘪下去,红色的液体流满棺椁,又飞快变的黑硬,化为一具黑色的干尸骨架。
“靠……这么邪性!”阿元喃喃说着,眼睛霍然看向符篆,脸上浮现出兴奋的狂热来。“它就是关键!毁了它!毁了它咱就解脱了!”
阙湉汐犹豫了下,看向夜莺。
夜莺微微摇头,“的确不是时候。”
“什么?”小雅尖叫道:“那你要等到什么时候?”
阙湉汐长出一口气。
“第一,这张符篆我们看不懂,你确定应该用什么方式毁了它吗?第二,如果毁了它只对刘员外产生影响,外面那些鬼怨气仍然未消怎么办?”
阿元抓着头发,神情暴躁:“那你们想怎么办?”
“明天,再去一趟道观。”夜莺淡声说道。
屋中一时沉默。
谁都想赶紧回到现实世界。
可理智下来,谁都不敢凭侥幸心冒险。
几人达成一致,带着满身疲惫的坐到远离棺材的角落,松懈之后的困乏让他们忽略了同处一室的干尸,渐渐迷糊过去。
直到钟声敲响,阙湉汐猛地睁开眼睛,身边响起有些低沉的声音,“走吧。”
“好。”阙湉汐揉揉眼睛,喊醒阿元小雅一同出门。
栅栏门在身后阖上,忽然刮过一阵阴冷的风。
阙湉汐抱住胳膊,裙摆被吹得猎猎飞舞,她不由加快步子,往阿婆家走去。
冷风骤然加剧,迎面吹的她站立不稳。
“不对!”夜莺忽然停步。“用上符篆!”
阙湉汐心头一跳,刚拿出符篆,天色便如清水中洒了墨,迅速暗了下去!
她急忙甩了两下,身子便被一滩软脆的触感用力撞倒在地,撞倒她的东西咔嚓嚓快速成型,扑压砸到她身上!
几声‘急急如律令’快速响起,三道金光乍亮,阙湉汐眼睁睁看着身上这只恶鬼一口咬住她!
肩膀一阵剧痛,这是她勉强侧了身子的结果,否则咬住的就是脖颈。
夜莺快步赶来,空中又成型几只恶鬼直端端扑向阙湉汐,被夜莺一脚踢飞出去!
阙湉汐用力推开身上恶鬼,肩上湿热血迹蜿蜒流下。
恶鬼忽然爆发一声凄惨的哀叫,在某些惊诧的目光中,它从扭曲的牙齿到下巴,被鲜红血液一点点腐蚀,变成空荡荡一片。
血液流至脖子,恶鬼声音顿消,在地上痛苦地打了几个滚,化作一团黑雾。
转眼间,更多恶鬼成型,它们比之前还要疯上数倍,大半都拼命地冲向阙湉汐!
夜莺啪地往阙湉汐身上拍了张符,恶鬼**般撞入金光,面目狰狞张嘴乱咬,金光霎时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