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肆中的包厢内,众人饭菜已过三巡,霜儿还没来,李至有些安奈不住了。
“诸位莫怪,妾身来晚了。”一声轻笑传入雅座,缓和了整个酒肆的气氛。
一位眉目清秀的女人用团扇遮挡住了半张面容,李至轻轻地笑了,却并没有表现出心急的神色。
他这次没有把王妃带来,所以无论如何,霜儿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只是让他有些奇怪的是,齐竹见不但认识霜儿,还称呼霜儿为“弟妹”。不过这也无伤大雅,齐竹见很快就会成为他的刀下亡魂,只有程曦窗还有点用,可以绑来做饭或是成为他在京中的眼线,要么满足他的口腹之欲,要么就成为他的政治工具。
“无妨,霜儿请坐。”李至露出笑容,请她坐他身边的位置。
霜儿却朝程曦窗屈身,行了个礼,坐在她的身边。
程曦窗看到僵在李至手上的酒杯,内心暗爽。
齐竹见笑道:“还请莫怪,弟妹比较羞涩。”
李至用手帕细心地擦拭手上的油水,道:“想必诸位是知道了我与霜儿的关系,虽然不知为何齐将军要称呼我的女人为弟妹,但你们打算开出什么条件呢?”
程曦窗给霜儿倒了杯酒,霜儿含情脉脉地看着李至,娇笑地说:“我想要你们成为大王脚下的泥土,为大王坐上皇位开路。”用力摔碎酒杯,袖中一根细线被抽出,齐竹见还未来得及反应,程曦窗就就被当成了谈判的条件。
程曦窗:?
说好的站在他们这边的呢?
齐竹见冷声道:“在公众场合说大话,就不怕被绳之以法吗?”
李至笑道:“我虽不在京城,但怎么可能不在京城培育势力,这家酒肆早在几年前就是我发展势力的起点和基础,今天来吃饭的人这么多,让酒肆热闹非凡掩盖酒肆外面的人的耳目,可都是我安排的,喜欢吗?”
齐竹见站起,将欲拔剑。
霜儿笑道:“齐将军真要如此吗?那这位姑娘的性命可就保不住了。”细线缠绕上程曦窗的脖子,轻轻一勒,程曦窗的脖子渗出血迹,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话也说不出一句。
齐竹见只好放下刀剑,霜儿才松开几分,给程曦窗喘息的机会,但还是扬声叮嘱:“程姑娘可不要多说话,若是说出了什么不好的话,你就会被我绳之以法哦~”
程曦窗把话语咽进肚子中,识相地没有说出一个字,李至笑道:“这才对嘛。”抬起布满沧桑的手掌,身着一袭黑衣的人围满了房间,出入口的外面也有人把守。
“看来代王根本没打算让我们活着离开啊……”齐竹见气定神闲地靠在椅子上,哂笑道,“不过在这之前,我想问个问题:你会让我以一个什么借口死亡呢?”
李至道:“自然是齐将军横刀夺爱,把易公子看上的姑娘抢走,易公子一怒之下把你逼上绝境,最后两败俱伤。”
易青也被牵扯进来,莫非他也出事了?
齐竹见波澜不惊地道:“看来你在京中的势力远远超乎我们的想象啊,不但知道我们与易家的关系,还能直接跑去易家闹事,在下自愧不如。”
李至道:“别废话,要不是我看你还有点用,否则早就把你变成方琴那样。”
齐竹见问:“哦?你承认方琴姑娘是你所伤的了?”
李至哑然,从头到尾齐竹见都没说是他杀的方琴,他自己反倒先承认了,他咬牙切齿地说:“那又如何?很快就没人知道是我杀的了,因为你也活不出这个夜晚……”黑衣人得到命令,都拿起兵器往齐竹见身上招呼。
霜儿一脚踹向程曦窗的后膝,程曦窗一个踉跄差点跪在地上,霜儿笑着说:“你是个识势的女人,我可不忍心让你就这样死去。”程曦窗被霜儿推出房间,紧随着,李至也从房间内出来,并让黑衣人紧守房门,道:“霜儿,搜她身上的东西,不要让他们有翻身的机会。”
霜儿照做,然而程曦窗没有把东西放在衣袖和怀中的习惯,霜儿什么也没找到,看到程曦窗手上的糖白色珠子,笑着说:“小妹,这颗珠子好看极了,放在你身上真是暴殄天物,不知你能不能给我戴戴?”
程曦窗无法挣扎,只能大声说:“不要动这个,它是我最后的念想……”
李至走到程曦窗面前,抓起程曦窗的一把头发,发簪落地,程曦窗的青丝散落,隐隐看去已经长了不少白发。
她被迫抬头,看到霜儿把手串递给李至后,心如死灰。
“大王,这是从她身上搜到的唯一一样东西。”
“好。”李至俯身看向程曦窗,和蔼地说,“程姑娘,本王也不想和你作对,不如等会与我欣赏一下齐将军死去的模样?”
丝线放松了几分,程曦窗喘了几口气,平复紊乱的情绪,道:“齐竹见要死,也不是这种死法,他是一只无法驯服的鹰,理应在疆场上驰骋。”
“看来需要我提醒程姑娘一件事,是谁让他从疆场上飞回来的呢?”
程曦窗不语,眼中瞳眸黯淡失色。
李至目的达到,手心却布满毛汗,想找些能够出风头缓解焦虑的事做,于是拿起程曦窗的手串,当着她的面,把唯一一颗糖白色和田玉珠子砸了个粉碎,笑道:“那么,现在让我们来看看齐将军是如何被易家杀死的吧。”
“吱呀——”房门缓慢地打开。
程曦窗不自觉地攥起拳头。
四散的血迹纷飞,屋内悄然无声。
霜儿也忘了呼吸。
“上!”随着门的打开,里面的黑衣人鱼贯而出,兔起鹘落间,刀剑又对向李至。
李至惊恐地后退,拔出腰间长剑,道:“你们竟然早就背叛我了!”
齐竹见坐在椅子上,依旧是气定神闲的模样,只是衣服上沾满了鲜血,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他不知道从哪找到的白色扇子,已经被血染成红色,红白相接的扇面,多出一份妖艳的柔感。
“不知代王是否记得,在我与皇上小的时候,你曾经对我们说过一句话。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李至的计划被打破,他扭头看向霜儿,道:“杀了她!”
霜儿忽然笑道:“大王,我在你这里没有名分,那么你觉得我是以什么身份做这些事情的呢?”
李至脸色阴沉,沉声道:“这事过后,我会让你进入代王府。”
霜儿笑得更加甜美:“那……若是这事过后,代王府也不复存在了呢?”
李景瑜站在酒肆外,道:“进去吧,别杀了他,让我与皇叔再叙叙旧。”
禁军涌入酒肆,霜儿把丝线解开,程曦窗赶忙跑到齐竹见面前,道:“没事吧?”
齐竹见抬起扇子,轻笑道:“我可是齐将军,怎么可能有事?”
程曦窗冷着脸,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放下,但她又觉得不对。
齐竹见很少这么夸自己。
不过接下来的事搅乱了程曦窗的思绪,让她不得不暂时搁置对齐竹见话语的思考。
禁军把李至四肢的筋骨挑断。
李景瑜点头,禁军毫不犹豫退到五步之外,严阵以待。
“皇叔,你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李景瑜严肃地说。
李至像一只受伤的狮子,咆哮道:“不可能!”
齐竹见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手随意地搭在椅背上,扇子恰好遮住肋骨,道:“你远在西南,京城的势力大大小小,即使你熟悉了大部分,但还有很多势力是你所不知的。
“你在京中驻扎眼线和势力如此方便且随意,想必那时你认为十有**是皇上治国不利,只知寻欢作乐、借酒吟诗,但殊不知……他才是最大的赢家。”
李景瑜感受到了齐竹见另有所指,当下也只是温和地笑笑,接嘴道:“实不相瞒,早在皇叔建立这座酒肆时,朕就已经识破了你的计划,但念于你是朕皇叔——”
李至吐出一口血沫,骂道:“呸!念于我是你皇叔?别开这种不着天际的笑话了!”
李景瑜拍手道:“哎呀,说这种话说惯了,一时难以改口,还请皇叔见谅。实际上朕与齐将军探讨后,想借机把你一网打尽,所以熬到了现在……好了,这些丧气话我就不说了,念在我们还有情分的面上——来人。
“杀了他。”
李至的头颅从脖子上滑落,发出一声闷响,程曦窗别过头,霜儿走了过来,拱手道:“妾身伤了程姑娘,还请姑娘恕罪。”
程曦窗不敢睁眼,说:“无妨,若是霜儿姑娘早说是我们这边的,我就少受点惊吓了,既然你与齐竹见认识,那日后来将军府,我给你做饭吃。”
霜儿道:“怕是没机会了,不过程姑娘这份心意,我领了。”
这下程曦窗不得不睁开双眼,问:“为什么?”
她朝李景瑜行了个大礼,道:“臣妾杀了方琴姑娘,理应依法处置,以命偿命。”
程曦窗怔忪地看着她,喃喃道:“是啊,从头到尾,你也没有说过方琴不是你杀的……”
齐竹见道:“你帮皇上除去了心头大患,足以将功抵过。”
“不了。”霜儿泪眼婆娑,笑着擦拭泪痕,柔声道,“妾身在郎君死后,内心只有报仇这一个想法,如今仇已报,怨难消,人未归,心亦老,妾身无处可去,也早已失了心,还请将军成全妾身。”
程曦窗想像之前劝说罗余一样让她留在这世间,齐竹见看出她所想,轻轻摇头。
程曦窗不甘心地捏紧衣服。
李景瑜派人处置酒肆,并且把霜儿与李至沟通的信封交给了大理寺的官员,简单交代了几句后,带着禁军离开酒肆。
酒肆内顿时空旷不少。
程曦窗忽然感受到手臂上一沉,又顺手捧住了一个微凉的物体。
齐住见晕过去了。
腰间的血在布料上蔓延开,布料早已完全湿透,血流到地板上,在寂静的店内发出沉重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