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需要谈恋爱 第7章 第 7 章

一场秋雨过去，天气明显凉了起来。桑梓扶着楼梯扶手，一级级吃力地往上走，终于到了三楼平台，他撑着左腿靠着墙歇了一会儿，前额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还没等气喘匀，被人一巴掌拍到胳膊上，“小桑，你没事吧？”

桑梓转头一看，是高峰老师，他一手夹着作业本正准备往下走，“没事，只是腿有点麻。”

“要不要我扶你到教室？”高老师关切地询问。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桑梓揉揉膝盖站直身体。

高老师上下打量了一番，表面确实没有太大异常，但还是不放心道：“小桑，咱们学校没有电梯，有什么难处你跟我说，千万别逞强。”

桑梓点点头，目送他下了一级楼梯，自己也准备进教室，高老师想到什么，又折返回来，说：“小桑，下午许芸的案子开庭，你去听吗？”

桑梓干脆地答道：“去。”

高三1班教室，桑梓背对着学生在黑板前书写，笔迹苍劲有力。清晨用胳膊肘捣捣叶宇飞，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唉！你脖子上的疤是怎么回事？”

叶宇飞一个星期没来上课了，清晨不知道缘由，今天早上一来就看到他脖子上一条细长的褐色疤痕，终于找着机会问。

叶宇飞比了个“嘘”的手势，在笔记本上写上两个字，递给清晨。清晨一看——“自裁”，她把笔记本一推，白了他眼，用书桌下的脚重重地踢了他一下，心说这家伙没一句实话。叶宇飞失笑。

桑梓左手支着黑板，微微转身，学生们的动作尽收眼底，这对小儿女总是打打闹闹让人发笑，让他想起自己读书时皮的不像话的样子，他强压唇角，严肃了几分，面向学生，抛出一个问题：“今人考证，石钟山因形声结合说而得名，这说明苏轼对其名称的考证并不正确，那我们学习《石钟山记》的意义在哪里？”

“哪位同学来回答？”

有两个女同学举手，桑梓逐个抽问，都没有答中要点。

他扫视全班，同学们都把头埋得低低的，只有叶宇飞满眼期待地望着他,桑梓扔下手中的粉笔，向叶宇飞伸出手，示意他回答。

“学习《石钟山记》的意义不在于知道石钟山之名的由来，而在于学习其中思辨的精神和考证的方法。”

桑梓笑着点头，一脸的赞许。

课后，他把叶宇飞叫着一起回办公室，下楼梯的时候，叶宇飞跟在后面看着桑梓扶着扶手一步一顿地下楼，主动提出要扶他。

桑梓也不推辞，右手环在他的肩上，借力下楼，确实快了不少。

到了办公室，少年扶着老师坐下，清亮的眼睛看着桑梓把左腿摆弄好，鼓足勇气对他说：“桑老师，您应该用拐杖的……其实不难看。”

桑梓微微抿嘴，让他低头走近一点，看他脖子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留疤，桑老师声音低沉地说：“孩子，你长大了，该成熟了。”

少年的脸红了起来，嗯了一声，说：“我已经长大了，不会再让人为我操心了。”

桑梓看着这小大人，像是看到了过去的自己，十八岁真是最好的年龄，一切都充满了可能，一切也都有机会。

庄严的法庭内国徽高悬,审判长敲响法槌、宣布开庭。

旁听席上，桑梓坐得笔直，坐在他左边的是高峰老师。下午很多老师都有课，只有他们两个来旁听。

审判长开始宣读有关事宜。

高峰指着左边席位，侧过身小声地问桑梓：“那个胸前戴徽章的是公诉人，就是检察官。旁边那位是？”

“那是许芸的诉讼代理人”，桑梓看着座席前面的牌子答道。那女士身着黑色套装，发髻低盘，戴着黑框眼镜，神态专注地看着文件，甫一看见她，桑梓有些惊讶，一直把目光锁在她身上。

高峰又问：“就是律师？”

“嗯，”桑梓看着台上的律师，那清冷的气质，错不了，正是叶繁。

高峰认真地打量着叶律师，说：“这律师看着这么小，大学毕业没多久吧。”

桑梓没有答话，他想起昨天晚上在电梯里遇到的叶繁，她穿着一件绿色毛衣开衫，兜帽拉起遮住披散的头发，口鼻被宽大的医用口罩遮住，在伸手摁楼层的时候，他看到她手背上红肿的针眼和手腕上缠着的蓝色住院腕带。她冷冷地看着电梯门，站在后面的桑梓不知她是否看到了自己。

耳边传来公诉人讯问被告人的声音，“被告人林谦，你曾经手持雨伞，殴打被害人许芸，是不是？”

“是。”

“殴打的什么位置？”

“记不太清了，有头、脸、后背……”

法庭调查过后，开始辩论，控辨双方唇枪舌剑，摆出自己的观点。

公诉人：“被告人于6月15日上午7：35，在第一中学门口对被害人许芸实施殴打，工具为黑色雨伞，致被害人左手桡骨骨折及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经法医鉴定为轻伤二级。根据《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被告人应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被告辩护人：“本案公诉机关对被告人的指控事实不清。被告人林谦对被害人许芸进行敲打，造成头皮血肿、面部软组织挫伤、背部、手部、肩部、臀部等体表挫伤，经法医鉴定为轻微伤。鉴定意见表明，被害人右手的体表伤痕不至于造成桡骨骨折。现场视频及证人证言证实，被告人停止敲打并收拢雨伞以后，许芸后退摔倒，右手撑地致前臂变形，被害人所受之轻伤与我的当事人无直接关联。考虑到被告人刚经历丧子之痛，缺乏自控能力，且被害人与当事人子女死亡存在关联，被害人受伤后，我方当事人主动拨打120送医，并积极垫付医疗费，其后主动道歉。被告人犯罪情节显著轻微，不应认定为犯罪，建议法庭认定林谦无罪。”

公诉人：“被告人对被害人的殴打不应以收拢雨伞为终点，事实是被告人收拢雨伞后仍用手指着被害人破口大骂、步步紧逼，致被害人后退踩空摔伤右前臂。被告人收拢雨伞前的殴打行为已将被害人逼退至台阶前，其后的追逐及谩骂属殴打行为的延续，被告人的行为与被害人的骨折存在因果关系。”

庭内气氛紧张，叶繁面无表情，桑梓见她整了整衣袖面向审判席站起，声音低沉、不疾不徐地说：“尊敬的审判长、审判员、人民陪审员，我对公诉的犯罪事实及罪名有异议。被告人在公共场所追逐、拦截、辱骂、随意殴打被害人，破坏社会秩序，情节严重，根据《刑法》第二百九十三条，应当定寻衅滋事罪。同时被告人的行为造成了严重后果，致被害人精神失常甚至自杀，建议从重处罚。”

旁听席上交头接耳，人声四起，审判长法锤一敲，威严地喊：“肃静！”

辩护人嚯地站起：“被害人许芸作为被告人林谦的女儿林菁华的班主任，对林菁华自杀身亡存在不可卸的责任，对矛盾激化负有一定责任。被害人的行为对象特定，社会危害性不大，社会秩序破坏性不强，不应被认定为寻衅滋事。”

叶繁举出证据袋，里面是一个光盘：“审判长，许芸作为高三1班的班主任、语文老师，工作勤恳，关爱学生，深受学生喜爱，有各班的学生签名为证。在被告人女儿林菁华思想出现波动时，尽力开导。林菁华自杀另有原因，与许芸无关。这是许芸和林菁华的谈话视频，可以证明上述事实。”

辩护人：“审判长，此视频为许芸在林菁华不知情的情形下拍摄，涉及未成年人**，现林菁华已死亡，对方诉讼代理人未获得死者家属同意，擅自公开偷拍的未成年**视频，侵犯了死者的**权，建议作为非法证据排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