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桑梓回答,叶繁瞥见他还在拉着她的手,顿时怒火中烧,她斜睨着他,上唇轻轻往上提,脸上明明带着笑意,却给人极强的压迫感,让他瞬间明白她的意思一一放手。
桑梓被这样看着,胜负欲膨胀起来,他盯着她的眼睛,像慢动作回放一样握着她的右手送到嘴边,咬了一口。叶繁睁大眼睛骂道:“桑梓,你疯啦?”
桑梓坐着没说话,专心地揉着腿。
她看着自己手背上一排浅浅的牙印,怎么也想不起来刚才发生了什么,桑梓是什么时候过来的,自己的外衣又是什么时候穿上的。
叶繁用食指关节敲了敲隐隐作痛的头,联想过去的经历,也许是断片了,反正不是什么好事,问了糟心。现在她衣服齐整,料想桑梓不敢干什么出格的事,就当自己大度,不跟伤残人士一般计较。
她问他:“腿怎么了?”
他说:“被女鬼压的。”
叶繁瑟缩了一下,问:“这里有女鬼?”
“有啊!青面獠牙,朱红头发,恶狠狠的。”
叶繁听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懒得理他,自己穿好鞋,到卫生间贴着镜子绑好头发,出来催他快走。
桑梓一撑床边,空着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叶繁推他坐下,问:“你的拐呢?”
“在阳台旁边的茶几上。”
叶繁朝着亚麻窗帘走去,在桑梓的“诶”声中直直地撞到玻璃茶几,她后退半步,伸手拿起那副拐杖,轻若无物,她觉得做武器防身正好。
桑梓接过拐,让她先走,自己整理好被子、枕头,撑起拐杖出门的时候,叶繁还站在楼梯前彳亍。
梯道里的灯有点暗,在她的视野里,米色的瓷砖连成一片,楼梯之间没有明显的分界线。她躬着身子,一只手扶着墙,脚慢慢往下探。
桑梓等她踩实了,叫了一声“丫头。”
叶繁回头,“嗯?”
“这个楼梯太陡了,你扶我下去可以吗?”
叶繁心里嘀咕这楼梯陡吗?可能是有点滑吧,扶他一下不是应该的吗?她说了一声好,又退回去一步,扶住他的右胳膊。
桑梓把左边的拐杖塞给她,说:“帮我拿着。”
叶繁折好拿在手里。
“扶着我的左手。”
叶繁放下他的胳膊,换了另一边扶,桑梓反手握住她的右手,右边拐杖用力撑地,左脚下去,再迈右脚踩实,他站稳了,对她说:“迈脚……一……二,好。等一下。”
他就这样喊着口令,把她带下去。
到了平地,他松了口气,“我们安全着陆了。”
他并不放手,叶繁感觉到他手心传来炽热的潮湿感,并没有因为觉得脏而触发洁癖。
桑梓结完账,拉着她走出院子。院子大门下面是一道门槛。叶繁一个不注意,绊倒在门槛上。他也差点被她带倒,幸亏她及时松手。只见叶繁双手撑地,头向下晃了一下,大约1秒钟吧,她就站起来拍拍腿上的土,问:“你没事吧?”
叶繁眯着眼感觉到桑梓向他投来奇怪的目光,可是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她捡起掉在地上的拐杖递给桑梓,云淡风轻地说:“上车吧。”自己向那一团白色走去,等待桑梓启动开门。
桑梓撑着拐很快就跟了过来,他先解锁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招呼叶繁过去,说:“丫头,你坐这里。”等叶繁爬上座位再帮她关上门,自己则绕到另一边坐好。
她绑好安全带,见他从储物盒里拿出一个小药箱放在自己腿上。他的储物盒还放着2本16开的书和一个笔记本,干净又整齐。
“让我看看你的脚。”桑梓说。
“啊?”叶繁觉得没有眼镜,听力都退化了。
桑梓干脆省略句子主语谓语,直接说:“左脚。”
“我的?”
桑梓干脆自己上手,脱了她的鞋袜,叶繁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没洗脚”。
桑梓像没听见一样,握住她的脚掌,活动了一下踝关节,问:“疼吗?”
“不疼。”
“肿成这样不疼?难道你也伤了感觉神经?”桑梓打开取出气雾剂给她喷上。
“怎么脚跟也破了?”他检查着她的脚。
“那是鞋子磨的。”她缩回脚,穿上鞋袜。
“膝盖。”桑老师是越来越简略,她倒是听明白了,手指勾起裤腿,露出膝盖的一片淤青。
桑梓叹了口气,说:“真是有缘,我们都伤在左腿。”给她喷上药,轻轻吹了一下,帮她拉下裤腿。
叶繁坐直,看他侧着身子看着她,说:“手,双手。”
她有些不耐烦地摊开双手,自己也被吓了一跳,右手手掌根部擦破了皮,渗出些血珠,左手手心被沙砾划伤了几道血口,明明刚才只是微微痒痛。
他拿出一张酒精湿巾,一点点帮她擦净,她只是手指缩了一下,脸上并没有什么变化。
桑梓帮她上了药,再缠上胶布,看着她冷峻的脸,笑着说:“你还真是流血流汗不流泪。”
白色的汽车摇摇晃晃地走在乡间小路上,灯光只照亮前面一小块地方,路两边的虬枝偶尔伸出来挡住去路,张牙舞爪的有些瘆人。
桑梓安静地开着车,阴影里,他的下颚棱角更加分明。叶繁侧过来看他,模模糊糊的就像一幅肖像素描。
碎石铺就的山路蜿蜒而下,小车开始颠簸,叶繁看看车外,右边是悬崖,左边是峭壁,突然车轮一滞,小车剧烈摇晃,桑梓踩停车,说了句别怕,又发动车子慢慢往前开。当石子路接上宽阔柏油马路的时候,桑梓开足马力冲上去,又一脚刹车把车子稳稳停在路肩,下车绕过来帮叶繁开门。
“丫头,下车。”
叶繁下车跟着他往前走,快到悬崖边的时候被他的拐杖拦住了脚,他说:“抬头,不要往下看。”叶繁抬头,一片漆黑。
他问:“看到满天的繁星了吗?”
叶繁点头,头顶传来一声浅笑,“叶律师,你的诚信很有问题。现在天上除了乌云,什么也没有。”
她抬头恨恨地看着他,他笑的更加灿烂,他发现自己莫名地喜欢惹她生气、看她生气。他扔下一副拐,仅仅依靠一条腿稳稳地站好,双手从她的脖子后面圈到胸前,然后执起她的右手举上天空,说:“丫头,看那里。”
他轻轻向右一拨,乌云随风散去,一轮满月亮了起来,它静静地洒下光华,是那么高贵美丽,叶繁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真正看到过月亮。她的头紧靠着他的胸膛,他的气息落在她的耳后,“如果我的月亮不肯照耀我,我可以等,等到她愿意的那天。”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个人,叶繁觉得心里的弦动了一下。
须臾间,乌云遮天蔽月,桑梓敛眉,叶繁食指轻挠他的手背,他放开手,叶繁捡起拐杖,扶着他上车。白色的汽车驶入市区,沿江而行,桑梓打开音乐电台,放的是告五人的《带我去找夜生活》,当前奏响起时,自由的泡泡就在车里飘了起来。
“喜欢这首歌?”桑梓问。
“喜欢。你呢?”
“我觉得,还行。学校广播站放过,你们年轻人都喜欢。”
“你很老吗?”
“比你老。”
“多少岁?”
“差几个月30岁,你呢?”
“比你小两岁。”
“你永远是个小丫头。”
电台放了很多时兴的歌,桑梓基本没听过,叶繁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着唱,桑梓听着很有趣,手指在方向盘上打着节拍。
一首大歌响起,叶繁安安静静的。
“怎么不唱了?”桑梓问。
“太高,跟不上。”
他仔细听着,原来是韩红,怪不得跟不上,笑意直上眉梢,但他很快就压低了唇角。
“不需要你认识我,不渴望你知道我,我把青春融进,融进祖国的江河……”
桑梓的脑海里浮现起受伤前的场景:
班长问:“桑梓,你准备好了吗?”
桑梓全副武装,大声回答:“准备好了!”
左腿突然像刀割一样剧痛,直疼得浑身发抖。
“桑梓,你还好吗?”叶繁发现了他的不对。
桑梓说不出话来,他努力保持平稳,把车开进地下室,找到自己的车位停好,拉好手刹,虚弱地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
叶繁帮他解开安全带,摸摸他额头上的汗,问:“要我帮你叫救护车吗?”
桑梓微微地摇了摇头。
观察片刻,叶繁拨了120,还没接通的时候,他握住她的手,有气无力地说:“不用了,这是幻肢痛,我休息一会儿就好。”
1分钟之后,他又说:“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她坐着不动,他睁开眼睛无力地看着她,叶繁拿上东西,开门上电梯。
在电梯里,她在大脑里筛选了一下和桑梓共同的熟人,然后拨通了教授的电话。
对不起,我又来晚了。昨天加班,写到3点的时候发现写得一塌糊涂,于是我今天重写了。谢谢你在等我,我会努力的!快和我聊聊吧,很期待你的意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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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