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好点了吗?”
等到许向良带着孟一二走了后孟岱才问道。
经他们一打岔严自得也好了许多,至少能自如地呼吸,他不再紧绷,密密麻麻的疼痛也紧接着逐步复苏。
严自得回:“嗯。”
孟岱这才又卷起袖子给他上药。
“你怎么摔这么狠,开车没看路啊。”
严自得摇头:“没留神而已。”
孟岱啧一声:“你们小年轻还真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以后等你们老了就知道摔一下威力了。”
但严自得根本不觉得自己会变老,老这个意象太遥远,十九岁以前,严自得对于自己未来思考最多得是如何去死,而十九岁之后,严自得对于未来的唯一思考就是明天吃什么。
只不过最近多了一条,他开始试图捕捉安有的规律,他会去想明天安有会出现在自己生活的哪个角落?
但今晚他说得话太重,其实话刚落地时他便有些后悔,自始至终安有待他的心是真,而他自己太过于别扭。
他想严自乐在世时说得太对,他说严自得是最不配获得爱的人。
尽管严自乐接着就向他道了歉,但这句话却如此灵验,诅咒一样如影随形。
“嘶。”严自得皱了下眉,“老板你手劲挺大。”
孟岱毫不留情拿着碘酒棉签按上去:“谬赞了啊小子。”
严自得笑了下,但嘴角翘了一下后便又随着时间的重力下滑。
他张开嘴,问了一个和之前截然相反的问题。
“老板。”
“说。”
严自得迟疑道:“你觉得我是一个好人吗?”
听到这话后孟岱抬了眼:“这话孟一二不是都给你说够了,童言保真的。”
严自得这下勉强提了下嘴角:“真的吗?”
孟岱挑眉:“真啊,严自得,你不是好人谁是好人?”
“安有。”严自得果断抛出他的名字,但随后又找补道,“或许吧。”
孟岱肯定道:“少爷啊,少爷还真是个好人,之前他不是主动得很奇怪,后来接触多了发现他跟你说得一样还真没恶意,就是有时候存在感太强,让你不得不去面对他。”
说到这里时他还叹了一口气:“可是我是个社恐,每回面对他都有些压力,他对人挺好,看起来像是没怎么经过社会捶打,也应该被父母保护得挺好。”
严自得颇为认同孟岱的话,安有给他也是同样的感觉,哪怕他无言,都存在感万分强烈。
像是世界中就他是个异类,所有视线因他而汇聚。
哪怕他千方百计想要忽略,但仍然不可避免被他吸引。
一种让人嫉妒的天赋。
严自得蜷了蜷手指,过了好久他才试图道:“其实——”
孟岱换了绷带来贴:“其实什么?”
严自得盯着自己的手臂:“…没什么。”
要向孟岱讲述他和安有的前因后果太繁琐,严自得没有这么多心力来说。
到最后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
严自得深呼一口气:“…你觉得我真的值得活下去吗?”
他吐字好轻,仿若文字是一阵烟,轻飘飘从他唇齿间蔓延。
只是烟雾在初初接触空气没几秒便散掉,严自得表情又回到最初的冷淡,而同样的,话语也没有落进孟岱的耳朵。
他神情茫茫然:“你说什么?”
严自得捏了下指腹,他又回到正常的表情:“没什么,差不多好了我就先回去了。”
孟岱没有纠结,他帮着把他衣袖裤脚全都放下,他站起身,不轻不重揉了下严自得的脑袋。
“以后骑车小心点,别再去耍帅了,没劲。”
严自得嗯嗯几声,他也站起,创可贴随着肌肉的运动而发生变形。
他没有去管,相反他第一步装作得是完全不再疼痛的模样,他十分自如地活动了下身体。
“好得差不多了。”
孟岱冷笑一声,实际上他根本不信:“那年轻人就是身体好啊。”
“耶耶,”严自得笑,他指了指门,“老板辛苦了,那我先走了?”
“等等,”孟岱叫住他,“你车不都坏了,你走回家啊,要不然我送你?许向良送你也行。”
许向良也应声:“也是,我送你呗。”
但严自得全都拒绝,他耸肩:“不需要啦,我坐公交回去。”
孟岱:“现在还有车吗?”
“有呀有呀,”严自得朝他挥了挥手机屏幕,“我之前就这个点走的,不多说了,我先走了。”
孟岱没看清,犹豫一下后也没再继续询问。
他只是叹了一口气:“那再见,记得伤口不要碰水。”
严自得一一应好,他动作如常地离场,神色照常地回应。
孟一二这回从许向良腿边探出:“再见自得哥哥,下回带粉头发哥哥来玩!如果你看见他记得告诉他我有点思念他。”
严自得微笑着许下承诺。
他挥挥手:“再见。”
-
一个小时前天空就眨下第二次眼。
严自得没有骗孟岱,八点悬浮列车依旧有排班,但他并没有选择搭乘,他只是沉默将拉链拉至顶端,盖上帽子,沉默地沿着月色前行。
伤处随着动作与衣服摩擦,这种痛太微妙,似是伤口处在萌出什么新芽,肌肉发紧,疼痛着迎接新生。
严自得没有抬头看月亮。
他走得很慢,他盯着自己脚步,执拗想要在地面上走出一条直线。
一步、两步。
第三步就歪掉。
严自得停下脚步,他忽然开始发笑,原来生活中处处都遍布着巧合。
歪斜的线、混乱的生活。
这不与他人生如出一辙。
一样的错误、别扭、荒唐。
“真愚蠢。”
耳边似乎响起声音,严自得太熟悉这道声音,他几乎惊诧着抬头。
果然是严自乐。
严自乐伫立他身边,毛发油亮,身体矫健,面上依旧是那副鄙夷所有人的模样,他睨视严自得,又重复了一遍。
“真愚蠢。”
严自得眨了眨眼,他先是抬头看了眼月亮。
圆月,临近中秋的日子。
也是严自乐即将到来的祭日。
严自得对此却早已熟悉。
据说人在濒死状态下会产生幻觉,最经典的案例是卖火柴的小女孩,但现在严自得要为起添加上另一种情况,人在极度疲惫时也会。
严自乐死后,他见过严自乐三次,一次是在熬夜埋下他的下山路中,严自乐无言伫立,那会儿把他吓得半死,直接飞扑过来一个飞毛腿才发现我去,这特么只是自己幻想。
一次也是这样的情况,日期逼近严自乐的死期,但那时严自得厌倦于生活,他浑身发软无法出门,是严自乐出现在他身边。
当然第一句话根本不是好话,而是说:
“严自得你有病吗?”
当天严自得就暴走一万步,飞一样赶到严自乐坟头播放劲爆舞曲蹦了一整夜迪。
而第三次就是现在。
严自得与之前无数个自己一致,他无力、疲惫,但却自虐一样拖着身体行走,像是非要通过疼痛来证明什么,尽管这个什么的本质是空空如也。
“你来了啊。”严自得道,他收回视线,又开始埋头走直线。
严自乐不语,但却一步不落跟在他身边。
过了十三步的直线和第十四步的歪斜后严自得终于开了口。
他的问题依旧没变。
“你觉得我配活下去吗?”
严自乐回复得很果断:“不配。”
严自得踹他一脚,结果自己扑了个空,他想自己真是神经病,怎么还跟幻象动气。
但该损的依旧得损,严自得说:“但死的是你。”
严自乐没有回答。
“…哎呀,不是说你不配活的意思,”严自得又自顾自开始找补,“其实我觉得你说得对,该死的应该是我,为什么偏偏是你死了而我存在?”
“……”
严自得停了半晌,他又问出那个问题:“我难道值得活下去吗?”
只不过这一次他问的是自己。
可惜孟岱没有答案,严自乐没有答案——他如此博学如此聪颖,他都没有,更何况是一个白痴的自己?
答案在此变成了毛巾里的水,但严自得无论怎么用力都拧不出一滴。
他不再纠结,反而又问了另一个问题。
“你觉得粉毛怎么样。”
“就是那个粉头发小子,他家很有钱,当然啊看起来父母也很爱他,就跟爸妈爱你那样,也不能这么说,应该是那种标准的父母爱子的模板。”
“他是个好人,这么说太广泛,更准确来说他是一个愚蠢的、白痴的——当然比我要聪明一点的好人。”
严自乐依旧不语,他匀速前行,毛发在风中不起丝毫波澜。
多么的虚假。
但严自得早就无处可依。
幻想又如何,他此刻需要,那么严自乐便要为他存在。
“严自乐,我觉得我讨厌安有,但这种表述太片面,你之前教过我人类都是复杂的,但是粉毛太特么复杂。”
“我不理解,这是恨吗?这是讨厌吗?”
“…但我又觉得讨厌不是这样,我只是感觉好奇怪。”
“一个人如此需要你活下来这件事怎么会那么让人抗拒呢?”
严自得说不清楚,话语颠三倒四地输出,似是疼痛在身体里不断排列组合,一会儿成球一会儿成方,千变万化,却没一个定下真身。
“所以严自乐,”严自得停下脚步,他神情在月色下显得无比忧悒,他看起来困惑且苦恼,但似乎又有些抗拒会得到的回答。
但严自得还是开了口,他问:
“所以当时我想让你活下去的时候,你是不是也这么恨我?”
下章入V(扁扁走来)但还差一点没写完、、写完就发!(扁扁走开)
下一章会揭示哥哥死因嗯嗯,我一定会快点写的苍天啊我已跪下
亲爱的人,请你支持小牙好吗!!!扣111
也请来看看预收!下本很想写《被绝世右位系统绑定后》永不被嬷摇滚男x新手上任世界管理员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不要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