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归坑我……
罗笙乐大脑一片空白,反反复复只剩下这一句话。
我大概是,少有的,刚出“游乐场”又进现实副本的玩家了……罗笙乐嘴角的笑容渐渐苦涩。
等她悲痛地接受了现实,她已经站在了一个阴森森的十字路口,路口竖着一个破破烂烂的木制指路牌,上面用鲜红得刺眼的颜色写着“失落之城”四个歪歪扭扭的字,显得十分诡异。四周浓雾茫茫,三米之外人畜不分,像极了她高中时期躲在被窝里偷偷玩的《寂静岭》。
“燕归?还在吗?”罗笙乐提高了嗓音,向四周问了几遍,没有得到答复后半是欣慰半是失望地叹了口气。
“小姐,您好?”一个男人的声音忽然在不远处响起,一个男人的身影在雾中若隐若现,等他走近了,罗笙乐才看清他手腕上的腕表,心里立刻不安地打起了鼓。
这个腕表,她在论坛上看过——是官方异能组织人员的标配。
对于像罗笙乐这样的异能者们而言,这些官方工作人员可以说是异能者版的警察,这会儿难免心慌。
“我很好,我什么也没做!”罗笙乐脱口而出,就差举起双手、主动铐上手铐自证清白了。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轻笑一声,“我也是无意中进入这个副本的,你把我看成普通玩家就好了。另外,我们异管局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如果你们知法守法,我们不会主动来找麻烦——当然,如果你们懂得主动来局里登记一下就更好了。”
为了表达善意,他上前一步,主动伸出右手:“我叫孟司游,你怎么称呼?”
“您、您好!我叫罗笙乐,是S市大学社会学在读大三学生……”
作为在国旗下长大的祖国的花朵,罗笙乐面对异管局工作人员态度格外老实,还不等对方问些什么就一五一十地交代了自己的身份。
孟司游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情:“不用说得这么详细,我又不是查户口的。在这里,我们是同一阵线上的玩家,合作吗?”
说着,他又伸出了右手,但神情比之前更加郑重。
“好。”罗笙乐没有半分疑虑地重重点头,握上了对方递给他的右手。
两人在雾中结伴而行,的确比一个人更有安全感。他们沿着路标所指的小道前进,很快就踏入了所谓的“失落之城”。
“这条街,好诡异啊……”罗笙乐紧紧跟在孟司游身边,不安地打量着周围的场景,不禁喃喃出声。
倒不是街上没人,如果这座城市只是单纯的空城,罗笙乐可能更能适应一点,但这条街偏偏气氛堪称闲适,让人想起午后沐浴在阳光下的海滨小镇,居民们脸上都带着惬意愉悦的笑容——是字面意义上的“都带着”。
城市里到处都是没有五官、体内充满稻草填充物的稻草人。它们外层被白净的棉布包裹着,脸上画着一道血红刺眼的微笑弧度,就像是孩童随手涂抹的涂鸦。
那不会是用血画的吧?
罗笙乐盯着一个稻草人脸上的微笑,打了个寒战,在对方若有所感地把脸转过来后匆匆地移开了视线。
这些稻草人似乎没有注意到外来者与它们的不同,有几个还热情礼貌地向两人挥了挥手,然后继续自己的生活。
罗笙乐渐渐放松下来,甚至有闲情关注起了这里的风土人情:“它们看上去和普通的小镇居民没什么区别啊,就像人一……”
她话还没说完,就止住了,脸上渐渐带上了惊愕恐惧的神情。
她看见,一个身份似乎是花店店主的稻草人正弯着腰在门口浇花,旁边的直立型遮阳伞突然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呀吱呀”声,店主稻草人显然也听到了这动静,反应极快地后退几步,手中的喷壶哐当一声坠地。
喷壶中的水淅淅沥沥撒了一地,店主稻草人脚下一滑就摔在了地上,于是它又挣扎着向外爬,遮阳伞沉重的伞杆最终狠狠敲在了它身前半尺左右的地方。
店主稻草人逃过一劫,拍拍衣服站起来,脚踩在了刚才慌乱下倒地的一束鲜花上,立刻重心不稳向前倾倒,遮阳伞的一根尖头伞骨恰恰好刺穿了它的胸膛——人类心脏跳动的地方。
店主的身影无力地一点点滑下,稻草散了一地,直接没了动静。
其他稻草人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有几个身着类似警察制服的稻草人习以为常地把店主稻草人和倒下的遮阳伞拖走,一个外表上看与死者一模一样的稻草人自然地走进花店,继续干店主应该干的事。
——在上一任店主遭遇不测的三分钟内,这家花店就迎来了新一任店主。
两人继续向前,一路上见证了许多这样离奇的“意外死亡”事故,都从一开始的惊疑不定过度到了波澜不惊,完全麻木了。
“这……”孟司游面容凝重,“就像被诅咒了一样,这座城市,或许改名叫‘厄运之城’更加合适。”
“……”
孟司游只等来了一片沉默。
他这才意识到不对劲,猛地回头:“罗笙乐?!”
背后只剩下一片茫茫雾气,空无一人。
……
两分钟前,罗笙乐面色惨白地目睹了店主稻草人死亡的全程,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凝固般的发冷,掌心已经不知不觉地被冷汗浸透了。
比起可以看得见摸得着的强大怪物,这种在幕后推动一切的无形力量更令人恐怖,人往往会畏惧未知。
罗笙乐低头看了一眼被汗水浸得滑腻的双手,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这点容易被忽略的小细节,会不会成为她日后厄运缠身的理由?
于是她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像强迫症一样擦了一遍又一遍,好像要把皮都蹭破才甘休。
低垂着头,罗笙乐无意识地放慢了脚步,等她抬头,才发觉斜前方的身影已经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孟司游?孟先生?”罗笙乐嗓音发颤,对着似乎越来越浓的迷雾喊了几声,迟迟没有得到回应。
这种时候落单,糟了……罗笙乐苦笑。
在她头顶四五米处的阳台上——那是超出迷雾中可视范围的地方——有几只乌鸦正栖息,似乎是被底下的呼喊声惊醒了,慌忙地展翅欲飞。宽大的羽翼在空中猛地展开,正巧将阳台边缘的花盆推了下去。
阳台下,罗笙乐无知无觉地停在原地张望。
背后忽地传来锐器划破空气的风声,罗笙乐眼神一凝,第一时间护头下蹲,左脚支地,右脚用全力向后横扫,毫不意外地踢了个空。罗笙乐顺势踢在一旁的路灯上,借力站了起来。
还没等她看清对方的相貌,她就感到有什么几乎是贴着她的衣领坠下,在背后掀起一阵风。
罗笙乐瞳孔紧缩,下意识低头一瞥,看清了脚跟后四分五裂的花盆。
……刚刚,刚刚只要她继续向前,大概正好在那个位置。
罗笙乐来不及后怕,警惕地死死盯着迷雾中若隐若现的身影,从身形上可以看出,那是一个又高又瘦的青年。
青年毫不在意罗笙乐肉眼可见的敌意,慢条斯理地收起了在空中展露锋芒的手杖,甚至还低低地轻笑了一声。
在看清青年的模样后,罗笙乐第一个反应就是——危险,源自本能的危机感瞬间提到了最高点,让她不禁僵了僵身子。这就好像是被人类驯化的动物,无论多少年、多少代都遗忘不了躲避天敌的本能。
他不急不缓地向前几步,推了推鼻梁上的金属丝眼镜架,一双浅色的眸子饶有兴味地上下打量着罗笙乐:“你好像有点生气了。”
“……”罗笙乐抿了抿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莫名其妙遭遇了来自背后的袭击,是个人都会有脾气吧?难不成还要她笑脸相迎?
“惹怒了小姐您,当然是我的过错,万分抱歉。这里的雾太浓了,让我刚才不小心把您认成了我的一位朋友。”
青年没有在意对方明显的抵触,依旧保持着温和得体的微笑,就像一位从维多利亚时期走出来的真正的绅士,“对了,打扰一下,请问您有没有看到一个黑发蓝眼,身高和我差不多的男性?那就是我的朋友,不知道他现在正躲在哪个角落里,会不会遭遇什么不测呢?”
他的语气带上了几分关切,似乎真的是在担心生死未卜的好友。
你对朋友就是从背后狠狠来一杖?
罗笙乐挑了挑眉,对“朋友”这两个字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