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精灵龙 第18章 精灵遗迹（八）

佩安并没有在意西泽的责骂，他甚至张开双臂，享受地迎接着死亡与生命之力相互冲撞而带来的能力波动。

那两截伸出黑色斗篷的手臂苍白而布满了邪恶扭曲的黑色暗纹，像是某种诅咒的纹身。

“精灵之森也不过如此！什么族人什么同伴，在死亡面前还不是只剩下自私的本性！”他疯狂地笑道，趁着圣骑士的一时失神居然挣脱了桎梏冲向了精灵之森的入口处：“杀死他们！我一定要……”

忽然，他的笑容僵硬在了嘴边，亡灵低下头，一支深绿色的箭矢刺穿了他的胸口。

他的身后，是不知何时出现的，一名名身穿淡金色战斗服，手持弓箭和长剑面色严肃的精灵。

为首的精灵一头金色长发，手中的弓还崩开着，直直地注视着佩安，手指一松，强大的元素之力伴随着箭矢突然爆开，将不断靠近入口的一众亡灵击倒在地。

贝利亚歪歪头：“精灵之森，我们的，懂？”

那只快要扑倒罗奇尔脚面上的亡灵被击飞，罗奇尔激动地探出头去看，刚好对上贝利尔那熟悉的单纯而充满恶意的脸。

……

“噢，该死，又出现幻觉了……”他一边安慰自己一边打算偷偷溜走，但还没来得及踏出一步，就被拉出往前冲去，他心头一跳：“等……”

伊拉睁大了眼睛，感觉一股热气陡然在鼻尖生起：“快看！是贝利亚！他们回来了！”

黑发的年轻精灵忍住哽咽，抽出长剑大声吼道：“为了精灵之森！”

“为了精灵之森！”

本来隐藏在森林各处脸色苍白的身患诅咒的精灵们也显出身形，年迈的精灵动作老练的拉开陪伴自己多年的弓箭，仍然清澈的眸子对准了森林外的亡灵大军：“为了，精灵之森。”

看着重振旗鼓的精灵们，西泽心中的大石头猛然落地：“太好了，赶上了。”

之前西泽就对精灵族会放弃同伴这件事情感到怀疑，他每天和阿丽一起蹲在门口观察，甚至在确定自己行动自由后，用买糖作为借口，多次在精灵之森附近的地方探查。

终于让西泽在糖铺子门口逮到了一只鬼鬼祟祟的精灵。

“你站住！”西泽一把拉住那个带着白色兜帽的精灵，在看到那人的面容后，又惊讶地睁大眼睛：“贝利尔！”

贝利尔也睁大眼睛：“你认识我？”

接着上下扫视了一番后，金发精灵高声道：“是你！贝利尔认识你！你是唔唔唔……”西泽连忙捂住他的嘴往角落带。

西泽生气道：“你小声点！”这只精灵怎么回事，连龙都知道不能大声声张。

在经过一番亲切友好的交谈后，西泽终于知道，原来那个诅咒是针对整个精灵族而言的，只要是精灵一靠近精灵之森，就会被打上诅咒的烙印，没办法，贝利尔只好和大部分没受诅咒的精灵一起藏在了精灵之森附近的小镇里。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西泽看了眼他们身后的店铺，好奇道：“买糖吗？”

“当然不是！”贝利亚反驳道，接着情绪又低落下来：“梅森偷偷跑回森林了，回来后就开始难受，他又不让说，我只好悄悄出来买止疼药。”

其实这个诅咒只要一离开精灵之森，便不再具有传染性，因为它的源头就是森林，但精灵们却没有一个愿意离开。

“你呢，你找到解开诅咒的方法了吗？”贝利亚期待地问。

因为艾洛回去的突然，而精灵之森的精灵们又不知道当时说好先远离这里安顿下来的族人们，其实就在不远处，因此，贝利亚并不知道斯拉赫的事。

西泽想了想还是摇摇头，当时他还没能找到将斯拉赫完整提取出来的方法。

后来得到了牧师的帮助，知道了能够提取出来的具体时间后，西泽也立刻就拜托基诺转告了贝利亚。

眼见着自己几乎燃烧生命才召唤出来的亡灵们被一个个斩杀，佩安不敢相信地摇头，他本就是亡灵，胸口被刺穿也没有血液流出来，只是莫名地出现一个空荡的无法愈合的冒着黑气的大洞：“不可能，这不可能……”

亡灵喃喃自语道：“你们怎么敢靠近森林，诅咒会杀死每一只精灵，亡灵的诅咒……”

“你们没有斯拉赫，没有……”

“你是说这个吗？”西泽从怀中掏出一支盛满绿色液体的药剂管。

佩安颤抖着睫毛：“你为什么会……”

亡灵低垂着头，黑色的火焰在他身上燃起，他的衣物本也是亡灵之力的外化，此时透过逐渐变得透明的身体可以隐隐约约看到一只黑色的心脏在剧烈跳动：“阿苏格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阿苏格就是那名牧师的名字，龙在这些日子已经勉强学会了装腔作势，虽然依然很僵硬，但刚好足够骗到面前的亡灵：“森林的背叛者，当然会被唾弃和击杀。”

亡灵的火焰陡然增高，那颗越跳越快的心脏已经清晰可见，在火焰快要触碰到西泽的时候，他忽然喊道：“兰德先生，就是现在！”

什么。

佩安迟疑了一瞬，接着就在右腰的位置看到了自己被刺穿的心脏。

兰德将弓丢到旁边，慢慢走近，他还有点别扭：“这把弓，也不、不怎么好用。”

西泽惊喜地拄着拐杖扑到兰德怀里：“兰德先生，您好厉害！”

兰德深怕这只笨手笨脚的精灵一个不小心摔到地上，慌慌张张地伸手扶住，闻言将头扭到一边，过了几秒才说：“知道，就好。”

旁边本来正兢兢业业地保护西泽，然后转头就被忽视的基诺：微笑的艺术jpg.

佩安控制不住的弯腰捂住心脏缩成一团，黑色的心脏里那一点被箭矢带进去的绿色，开始慢慢地蔓延开来，本来剧烈跳动宛如即将裂开的心脏忽然沉寂下来。

一阵风吹过，吹落了佩安头上的兜帽，长长的黑发以及发间轻微颤动的尖耳朵露了出来。

是只精灵。

或者曾经是只精灵。

佩安和阿苏格是一对兄弟，他们的父亲是一名人类，而母亲则是精灵。不同于阿苏格的半精灵体质，佩西一出生就继承了母亲纯正的精灵血脉，与之相应的，是母亲的死亡。

这只精灵将自己全部的元素之力都转移到了自己刚出生的小儿子身上，并嘱咐阿苏格带着弟弟逃往精灵之森，再也不要回人类帝国。

精灵族对待自己的每一个族人都很宽容，哪怕是半精灵，森林接纳了他们。

一直到佩安十六岁那年，精灵母树的根系忽然发现被人砍掉了四分之一，或者说有人偷走了母树四分之一的元素之力。

整个森林戒备森严，不可能有人在精灵们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进入森林，甚至偷走了母树的根系。

这个人一定是精灵之森里的人。

恰巧在这个时候，阿苏格的血脉发生了暴动，他突然转化成了亡灵，在精灵们的注视之下。

他们开始逃亡，半精灵的体质无法抵御体内混乱而汹涌的亡灵之力，在加上路上的奔波，阿苏格差点死在了逃亡路上。

但也只是差点，佩安救了他，这只年幼的精灵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将阿苏格体内莫名的亡灵血脉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阿苏格重新变回了半精灵，佩安却因为纯正的生命之力与死亡之力之间剧烈的冲撞，日日夜夜地陷入了痛苦之中。

后来有一天，阿苏格忽然发现，弟弟带上了兜帽，尖耳朵被遮在了下面，黑斗篷下的声音沙哑而难听，背过身时，阿苏格看到了他这一生都没办法忘记的画面。

一颗剧烈跳动着的黑色的心脏。

佩安他完全地转化成了一只亡灵。

这是牧师写在日记上的真相。

后来为了找到治疗佩安的方法，阿苏格进入了皇室教会，这本日记也是他还在教会时写下的。

但谁知道，自从他进入了教会，佩安就突然与他断了联络，等再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弟弟的全身都布满了黑色的纹身。

佩安将自己献祭作为了诅咒森林的材料。

他请求阿苏格帮助自己阻止精灵提取出斯拉赫。

阿苏格没有理由不帮他，甚至不是帮，而是在赎罪。

当年那名偷走母树根系的人，是他放进去的。

佩安小心翼翼地捂住心脏，熟悉得让人痛苦的来自精灵母树的生命之力在他身上苏醒过来，他依然是亡灵的身体，但心脏却不再是纯黑色，干净的像是草木般的气息围绕在其中，恍惚间，他似乎听到了来自森林深处的呼唤。

温柔强大，带着对每一只精灵的宽容。

母树。

亡灵小声地呼唤着，他抬头却只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扑到自己身上，接着就是利箭刺中肉，体的声音。

金发精灵面无表情地放下弓箭：“叛徒，贝利亚讨厌叛徒。”

绿色的箭矢穿过半精灵的心脏射入了亡灵的身体里，佩安恍惚地看着阿苏格耳尖上的银环上刻着的母树的图案。

他记得自己也有一只，是他十三岁时，族中最年迈的精灵送给他的。

但那只精灵死在了他的诅咒里。

佩安缓缓抱住自己的兄长：“哥哥……”佩安的母树不见了。

下一秒，失去了诅咒的森林慢慢苏醒过来，精灵母树庞大的元素之力激荡在森林深处，又慢慢的传到在场的每一只精灵身上。

温柔强大的力量宽慰着她的孩子们。

【辛苦了，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