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仿生人 第22章 漂浮蘑菇

地底漆黑无光，下落的时间过于久了柯巫逐渐适应了这种感觉，漆黑之后，无底洞的四周出现了鲜艳的光源，他们在下坠时经过这些画面。

色彩斑斓的影像映入又划过他们的眼睛，投影在身体上，不多时，三人落在了地底，预想之中的摔痛感没有传来，痛感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地面很柔软。”柯巫单手撑地爬起来，一抬眼望见无边无际的艳色。

“我相信这里之前是种植区了。”

他们不约而同的屏住呼吸，被景象所蛊惑。

吉栗望着不远处生长着的千奇百怪的植物花朵，花粉孢子在空气中漂浮游荡，似一颗颗碎钻时而凝聚时而四散，无数种色彩排斥又融合，绮丽瑰美不足以形容这里的异象。

其中或许有人眼无法分辨出来的颜色，那是属于自然的色彩。

柯巫仰头向上看，无底洞的通道正在蠕动着收缩合并，他们的退路被堵死。

邓子显也注意到，眉心拧成川字，“无路可退了，我们必须把绿色种源种下去，这个辐射区不普通，应该划分为红类级别。”

“大意了。”

吉栗蹲下身，捏了一把地上的泥土摩挲查看：“之前没人来过，来过的都死了，所以没人对这里分类。”

吉栗调出投影在地图里修改当前辐射区的分类。

柯巫顺势看清了分类为红高，黄中，绿低，她问：“以后我遇到这种情况也需要修改分类吗？”

吉栗手里还沾着猩红的土，她拍拍手抖落：“对，种下绿色种源后要在地图上标注净化中，会定期有人来检测辐射值。”

“当前辐射数值是多少？”

柯巫凝神看到视野里的辐射数字：“76。”

测试过等级之后吉栗就在试图联系本地特情局请求支援，但地下区域无法联网，她抿着唇：“红级恐怕不是我们三个能应付得来的，网络断联。”

邓子显：“来都来了，看看有什么猫腻吧。”

邓子显说得轻松，其实心里直打鼓。

红级的辐射区也分为高中低，但哪怕是最低的也需要5人小队进入，两个半人纯是进来送的。

没错，半人就是极夜。

这些话不适合现在说，只会徒增烦恼。

他们目前站在类似入口的地方，前方是无数植物，邓子显率先带头往前走了两步：“辐射数值比在地面的时候高了很多，看来就在附近了，往里走走。”

有时越是鲜艳的颜色越会让人有种危险的感觉，任何颜色过于极致都会给人一种不可控感，而恐惧就生在不可控中。

柯巫把种源盒子塞进连体衣的口袋里解放双手，她跟在邓子显后面，吉栗殿后。

猩红土地上蜿蜒着粗壮的藤蔓，鞋底沾着湿黏的土而让脚步沉重，三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重合前人的脚印。

这里长满了自我摇摆的粉红色肉须植物，形成一大片肉须花海，抚过几人的辐射服留下粉末般的痕迹，辐射服像变色龙的皮肤变换颜色，开始半透明化。

邓子显脚下不慎踩到几根肉须植物，那种软塌塌的脚感令他嫌恶地甩甩脚。

“唧唧！！”

肉须瞬间失去粉红色的光，不过几秒就变得黯淡倒在他们脚边，像是死了一样，落在地面开始腐烂散发出一股咸鸭蛋的臭味。

“注意脚下。”邓子显提醒。

其他肉须摇摆的方向往三人这不断凑近，有些开始伸长缠绕住邓子显的腿，一根两根的圈圈缠住他的脚。

邓子显倒也是个狠人，不顾这些阻力，一抬脚就挣断不少肉须继续向前迈进。

“唧唧！”肉须像蚯蚓一样死在地上，连接了猩红土地的根部开始往外渗出血液，顺着藤蔓流到柯巫脚下。

柯巫用鞋子碾了碾混合血液的泥土，泥土里的藤蔓鼓动根茎汲取肉须花流出的血液，就像是以肉须花为食。

“邓子显，少踩点这东西。”吉栗踩到腐肉，心里直膈应。

“我这不是得给你们开路吗，不踩走不了。”邓子显说。

空气中的花粉播种速度极快，它们比起人类更快适应了辐射环境，并且进化了自己的播种速度，死在地上的肉须在三人身后融化进猩红土地里。

柯巫尽可能避免踩到这些植物，左右密集生长的植物根茎横档在面前，三人穿行其中十分艰难，这里连草的根茎都像树干一样。

吉栗的喘气声大了很多，全息面罩浮上一层水雾：“极夜，时刻注意辐射数值。”

突然，密集的花草丛中冒出一只形似伞的蘑菇植物，无数藤蔓盘踞扎成它的尾巴直连地面，它泛着蓝绿色的光，漂浮着朝柯巫等人而来！

邓子显直觉不好，在通讯频道里发言：别说话！别乱动！

柯巫眼前蹦出弹幕，弹幕字体恰好印在漂浮蘑菇身上，它幽幽地带来蓝绿光芒，带着轻微的咕噜咕噜声贴近了柯巫，一时间没人敢动，保持静止。

漂浮蘑菇的伞盖下方游动着条形羽毛，轻柔地摆动羽尾伸向柯巫。

吉栗在频道里疯狂发言：分析不出这是什么物种！要不要射杀！？

邓子显的眼睛瞟得快要抽筋了：别，万一惊动其他植物就不好了，它看起来没什么恶意。

柯巫：辐射值85。

漂浮蘑菇的羽毛搭住柯巫的头发边缘，羽毛生长出极细的丝线牵连住头发。

柯巫保持冷静，用余光去看那些羽毛到底想做什么，而在柯巫身后的吉栗将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吉栗的嘴唇都在颤抖......

羽毛和柯巫的头发长在了一起！

就在柯巫抖出弯刀的间隙，羽毛和她的头发完成了连接，漂浮蘑菇后退移开。

柯巫浅金色的头发被羽毛一点点侵蚀染成蓝绿色，它在通过头发搭建神经，细密地如同蚂蚁啃咬的痛感通过神经传至大脑，柯巫的半边头发被掀了起来。

蘑菇羽毛不断收缩，“啪啪啪”，柯巫的头发被一根根拔起，扯掉了头皮的一部分，渗出蓝色的液体。

蘑菇猛地一拽，右半边头皮被猛扯下来，柯巫疼的面目扭曲，脸上的肉都在发颤。

吉栗终于发现问题所在，她在通信频道刷屏：割断你的头发！它太鲜艳了！

鲜艳？吉栗的发色是红褐色，邓子显的是黑色，只有柯巫的最亮。

浅金发色在这片奇幻异象里不算什么，但有一点，地下区域常年不见太阳，浅金色更偏向太阳的光芒。

邓子显抬起激光枪想射杀这只蘑菇，但他看到吉栗制止的眼色只好停止动作，吉栗的意思很明显——看看极夜究竟会如何应对。

先前是邓子显想让柯巫尽快成长，现在反而是吉栗了，她想看看柯巫到底可以做到什么程度，有没有上限。

没等所有人反应过来，漂浮蘑菇高速旋转自身，伞盖下的羽毛炸开，想要将牵连的所有头发全部扯断！

柯巫被拽着头往前踉跄了两步，剧痛袭来，她咬住腮肉强迫自己忍住，口腔里透出一股锈味。

她颤抖着手举起白色弯刀割断头发牵连部分，每根头发都像是被赋予了生命，柯巫割断一根身体就抖动抽搐一下，这令她有种错觉——她在杀死所有头发。

可不可以关闭痛觉，太痛了！

念头一出，柯巫的视野里出现选项：是否需要关闭痛觉感知。

在这关头柯巫忍下想骂骂咧咧的心：关！！

早说有这种选项她用得着痛得快要昏厥吗！

【痛觉感知已关闭。】

发根与头皮接连处终于不再是针扎神经的痛了，柯巫的表情渐渐缓和，干脆利落地举刀割掉右边被连接过的头发。

右半边头皮脱离头颅，血次呼啦地一坨软肉盖在头上，露出内部带血的伪皮肤层。

紧接着柯巫一把抓起剩余的所有头发，挥刀割断，扬手往远处撒去，漂浮蘑菇追随着金色头发飘走。

柯巫顶着光秃秃的颅顶，眼皮上抬直勾勾地面前的邓子显，有种无声的压迫感，她没质问，但堪比质问——为什么都在装死？

一个个拿着枪当摆设吗？

邓子显心虚地隔着面罩摸了摸鼻子，他不能把吉栗出卖了，只好选择避开柯巫的视线。

吉栗关切地声音从身后传来：“极夜，你还好吗？”

事后的关心说难听点其实并没什么用，柯巫知道这趟的目的不在清除辐射区，而是在于锻炼她，他们的束手旁观是一种催化剂。

“皮外伤，”柯巫的声音淡淡，听不出情绪，“继续往前走吧。”

前面的人走了一段距离，落后的吉栗才欲言又止地默默跟上。

三人沉默而艰难地行走，脚下缠绕的肉须逐渐退散，众人的衣物上都沾染了粉色花粉，柯巫拍了拍不但没拍掉反而沾了一手的荧光粉末。

邓子显看到投影里的数字：“辐射值高达90，我们快接近了。”

原先粉色肉须的花海逐渐偏向浓绿色的藤蔓区域，绿到发黑的藤蔓扫过柯巫的肩膀，汁液濡湿了她的皮衣。

前面的没什么光源，吉栗点开面罩的照明灯，灯光照进一片鹅掌密叶中。

宽叶下潜藏着花色的斑点虫蚁，感应到光源后纷纷往外爬。

柯巫：“这里的辐射值在95以上。”

三人测量的辐射值误差在5之间，邓子显以柯巫为准，“这里比刚才那怪，全是丑蘑菇。”

吉栗头顶灯光顺着藤蔓往上看，藤蔓顶部供养着散发蓝绿微光的悬浮蘑菇，藤枝带着软刺的根茎里输送着不明物体，静谧又诡异，这里有属于自己的生态循环。

吉栗怔怔地看久了，眼睛慢慢变得迷蒙起来。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静止。

吉栗的眼里出现花海折射出的形状，她的眼眶成为万花筒，眼睛内部的影像不断交替重叠，循环往复。

在她眼中，肉须花缠绕住漂浮蘑菇，把蘑菇的果冻肉勒出肥肉的痕迹，肥肉炸碎喷了她一身，藤蔓薅起地上杂草一样的肉须花，根部断裂飞飚出血液溅到她脸上。

它们在快速分裂出同类，接着两个区域的植物融化成两团液体颜料，互相撞击重合出新的植物。

吉栗从地上长了出来。

她的眼睛从泥土里升起，腿和脚深深扎进猩红泥土里，身体汲取血液喂养器官细胞，她生长在这片猩红土地上。

残存的理智使她在幻想里抬起手，蠕动的肉须随风摇摆，面前漂浮而来一只蘑菇，藤蔓一把薅起她，血液四溅，吉栗感受到身体被扯断拉长。

痛意让她清醒过来。

藤蔓蛊惑般地闪了两下微光，吉栗魔怔了，伸出手想捏一捏。

柯巫第察觉到吉栗的动作，顿时抓住她蠢蠢欲动的手，严肃说：“我觉得这里很危险，最好不要触碰任何东西。”

吉栗恍惚地晃了晃头，看着自己被抓着的手，而后又傻傻地看柯巫，有点不能分辨出人和植物有什么区别。

刚才那些景象是什么？

她参与危险任务的时间也有一年了，辐射区里的环境千奇百怪，透过辐射折射出来的幻象有时候会轻而易举地杀死一个人。

吉栗见过很多队友死在面前，但她自己还没经历过这种幻象暗示，她不能被迷惑。

吉栗收回手掐了自己一把，语气缥缈得像是要散了：“它好像对我有很强的吸引力，引导我触碰它。”

吸引，引导？

柯巫看向吉栗的眼神逐渐不对劲，她受到这些植物的影响了吗？

吉栗敲敲头让自己恢复清醒，“我刚才好像被拉进了幻象，这些植物是活的，像人一样的活物。”

邓子显听后觉得不对劲：“辐射不应该影响到你啊，我们都戴着过滤面罩和辐射服。”

两人装备齐全，那些植物能通过什么途径对人体产生影响？

视觉？听觉？

这就凸显了极夜的好处，她是仿生人，不会被身体的感官所影响，听到就是听到，看到就是看到，大脑不会把接收到的含带迷幻的信息传递给宿主。

因为她的大脑只负责推算。

柯巫扫视一番邓子显，难道是声音？

柯巫沉下心，从进入园林后他们就没听到过什么声音，只有植物碰撞在一起的窸窣声。

除非是——人类听不到的声音。

辐射区没有逻辑可循，出现的和发生的没有一点关联，完全是瞎子摸象，摸到哪儿算哪儿，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们要在辐射浓度最深的地方种下绿色种源。

柯巫还在沉思，前面的邓子显已经走出一段路了，他转身朝二人说：“再走远点就是浓度最深的地方，速战速决。”

说话间邓子显的辐射服上粘带的花粉开始剥落，掉在黑绿宽叶上，宽叶携带的汁液吞吃了花粉。

众人身上的花粉忽然一明一灭地闪动，花粉似乎在自我燃烧，橙红色的荧光不断地在这片浓绿区域闪烁。

“你们的辐射服，”邓子显最先看到两人身上的光点，“在发光？”

柯巫闻言低头一看：“花粉在燃烧我们的辐射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