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仙子的名号在南洲都享有盛名,不仅因为她的父亲是耀天宗首席丹药师良人长老,母亲是当时顶顶有名的符箓散修阮倩倩,更加在于水月仙子使得一手好符咒,凡是经由她之手的法器,其威力必定会数以百倍的增幅上升。
当传出水月仙子将会与天上庄的薛阁主结为道侣,不知道有多少修士急红了眼睛,要知道这简直就是一块香饽饽的红烧肉,眼睁睁地看着被别人叼走,能不心痛嘛?
可惜没有人敢出来反驳,谁都不想尝试薛阁主的那柄雷电缠身的苍莽剑,还没靠近三尺,就会被那灼炙的闪电烤成煤炭。
“以后都是相熟之人,不必拘于礼节。”
水月仙子拢袖掩面,让作揖俯首的众人抬起头,待到大家落座后,才偏偏然地走到了主座首位,落座于薛阁主右侧。
原乐的位置离得不算近,离阁主他们还五六个位置,修道之人目力超群,他清楚地看到薛阁主贴近水月仙子的耳边,唇角微动,似乎说了些什么,但因为薛阁主以灵力为屏障,并没有听清。
然而想来一定是二人之间的亲密私事,原乐就看着水月仙子笑颜微展,咯咯地笑了起来。
首座二人的动作并不避讳下面的一众弟子,薛阁主即将与水月仙子完成大婚的消息老早就在门派里传了个遍。
先前大家伙儿只不过是当做茶余饭后的小道消息,作为消遣笑嘻嘻地说道,每每一当着人前说,薛林英就会跳出来怒目而视,呵斥不许私下妄议论。
现下看来,当初的传言的确是没有错啊。
原乐不动声色地身子靠后,余光瞥见跪立在身后一直低着头没有动静的薛林英,明明她此刻乖巧地就像是猫一样,低眉顺耳和其他侍奉在后头的剑侍一般无二,不知道为什么,原乐就是觉得心中古怪。
尤其是左桌的莫宵,还不嫌乱地朝他挤眉弄眼,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私底下胡乱搞什么名堂。
顿时左眼皮猛跳,原乐连忙用掌心捂着,姑奶奶,您可千万不要给我捅出什么娄子。
侍从端着各类菜式小碎步传堂而过,原乐很快便被面前精致的菜样吸引过去了注意力,端着酒水细细品鉴。
等到一轮过后酒足饭饱,众弟子们这才敞开了怀左右交谈起来。
莫宵端着酒杯挤到原乐身边,温热的呼吸间带着甜香的酒气,贴着原乐耳边低声细语。
如果这时候又旁人看到,定会露出了然的微笑,“莫师兄和秦师兄的感情当真如范张鸡黍、杵臼尔汝。”
“莫师兄!”
原乐捂着耳朵向后缩,莫宵贴得如此近,吹得他整个人像是被羽毛从脚底板刮到了脑门般不得劲。
莫宵无辜地闷了一口酒,摊手道:“小师弟你干什么这这么大的反应,我就是来和你说说话。”
“有话好好说!”
“好好好。”莫宵扯着手腕上的束带,“我就是来告诉你,小英子人好像不见了……”
“——你怎么不早说!”
原乐脑中一直紧绷的弦终于“蹦”地一声断了,整个人从座上蹿起,膝盖撞到矮桌,餐盘杯壶丁零当啷互相乱撞,惹来周围弟子侧视,就连上座的薛阁主也默默地斜了一眼。
原乐按下莫宵的脑袋,咬牙切齿道:“你怎么不早说!”
“我是要说,可明明是小师弟你刚才打断了我。”
原乐现在顾不得莫宵究竟是来帮忙还是添乱,他唯一的要紧事就是找到薛林英才是!
莫宵眼见着原乐坐立难安,压着原乐的手让他别慌,“整艘船才有多大,小英子没准就是躲到哪个地方,眼不见为净。”
“要是下了船怎么办?!”
“别胡思乱想,小英子最是能够分析现况,虞山不比剑修阁内安全,她不会随便下船乱跑的,或许是回到房间里也说不定。”
“如果这样,自然是最好。”
莫宵瞎扯一气,总算抚平原乐心中的忧虑。
“来,我们师兄弟俩还没一道饮过酒。”
说着莫宵给原乐的酒盏中到了满满的一杯梨花酿,见下酒菜因为刚才的动作洒出许多,揽过原乐的肩招手道:“来人,重新给我们上几盘菜。”
一直蹲候在外围的侍从立即上前更换餐盘,原乐今天的酒席上满打满算喝了足足有两壶梨花酿,这酒年份长,酒味醇厚,因此阁内的弟子都不敢贪杯,生怕多喝一口酒撒起酒疯。
原乐揉了揉眼睛,缓缓瞪大了双目,拉扯莫宵晃他:“你快看那儿!我不会是醉了吧。”
莫宵不以为意地扭过头,冲着原乐所指的方向望去:“什么啊——”
然而后半句话直接卡在了喉咙里,下巴微微颤动:“这、这、这——?”
他们目光所至,是一个穿着黑漆漆的侍从外衫的矮个男子,端着一盘子美味佳肴朝薛阁主的方向走去。
原乐自己做的丹药,他又怎么会认不出来,更别说这几日朝夕相处,就算是化成了灰原乐也不会忘。
连环槽!那熟悉的丸子头今天早上还是薛林英求着让原乐给扎的呢!他一大男子八百年都没没摸过妹子,居然一上手就是摸头杀,也太刺激了。
莫宵一口长气好半晌才缓了过来,咽下后干巴地发出两声笑:“小英子不会是想要去……”
原乐眼神清亮地回望,点头道:“就是去找薛阁主。”
莫宵左右张望:“趁着没人发现我们先撤了吧。”
知道薛林英胆子大,敢摸老虎的屁股,但没想到胆子大到敢跑到薛阁主面前触他逆鳞。
现在别管薛林英想要做什么,她是直接冲上去撕破脸皮让薛阁主悔婚,还是顶撞水月仙子直言她不配,都不是原乐他们能管的了,薛林英想上天难不成还要先过问他们两?
火烧眉毛了都快要,原乐撩起下摆决定先跑为敬。
莫宵反手召来他的重剑,推开拦着他劝酒的其他师弟们,追上原乐:“小师弟,你慢点别忘了带上我!”
“呀——!”
但两人还没摸到门口,突然有人飞一般地撞到柱子上,口中惊声高喊。
是薛林英!
原乐咬了咬牙,扭头朝着摔倒那人的方向跑去,人群远远地围成了一个圈,手中各执长剑,本是觥筹交错喧闹的酒宴一下子静地原乐能够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声。
“子望?”
水月仙子拉着薛阁主的手,蹙眉担忧地看他。
薛阁主安抚地推开了水月仙子的手,足下一瞬,不过眨眼间的功夫就站在了他们面前。
薛阁主早在出手的那一刻便洞察了薛林英的身份,蕴含灵力的掌风本想收回,但细细琢磨全当是给薛林英一个教训。
他这个女儿越大越不成气,只有炼气八层的境界,却不思进取终日想着有的没的。
如今竟然还敢违抗他的指令,偷偷跑上船,更是鬼鬼祟祟地出现在了他与水月仙子的跟前。
薛阁主心下有些伤感,他几百年来痴于修行,不善于人打交道,薛林英自他收养来,也是剑侍与阁内其他长老照顾居多。
说来也是他这个父亲没有做到位,才会让女儿至今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举动。
“林英,你太让我失望了……”
原乐搀着薛林英起身,眼见薛阁主一张冷面越来越冰,只得硬着头皮开口,言语里不由带上些许示弱为薛林英求情。
“师父,薛师姐只不过是好奇,才与我一道上船,这事也不全怪师姐,也有我的错……”
“秦川,待到试炼结束,自去宗堂领罚。”
薛阁主冷冷地开口,将原乐的话堵了回去,缓缓外露的灵压就像是一座巨山,随着一字一句逐渐加重,压在原乐的背脊,让他呼吸一窒,喘不过气。
“……是。”
薛林英被一掌打飞落地,掀起的灵气将易容丹的效力打散,此时薛林英恢复原貌,一双杏眼瞪得老远,欣长的脖颈不服输地直着。
薛阁主身居高处,睨着眼冷冷地注视着薛林英,薛林英也不甘示弱地看着他。
眼见着这对父女就要在众人面前闹起来,水月仙子率先打破了僵局,身姿娉婷地走至薛阁主旁,柔声道:“子望,小孩子胡闹罢了,还有弟子们在看。”她朝着薛阁主暗暗摇头,示意还是要给孩子留些颜面。
水月仙子不清楚薛林英为何做此举动,她现在既然马上将于薛阁主成婚,也算是薛林英半个主母,凡事还是要已大局着想,要是这时候当众伤了薛林英的脸面,之后孩子都会在旁人面前抬不起头。
薛阁主知道水月仙子在为他考虑,深深地看了眼地上趴着的薛林英,沉默片刻,转身道:“林英,这几日你留在屋内,不得外出,试炼结束方可自由活动。”
“爹!”
薛林英只看到水月仙子轻飘飘在薛阁主耳边说了几句话,薛阁主便将她禁足于屋内,怒火蹭地窜了起来,跳起大声道:“凭什么!我根本没做错什么事!”
“你还敢说!”薛阁主揉了揉太阳穴,女儿行事如此乖戾嚣张,莫非真的如长老们说是叛逆期到了?
"消消气,孩子还小。"
的确,在水月仙子与薛阁主面前,不过二十的年纪真的如稚儿般的年岁。
薛林英听不得水月仙子的假惺惺:“我才不需要你求情!”
“轰——!”
空气中突然爆裂出巨大的灵压,入旋风般卷入楼船内部,楼船经不住开始左右摇晃,原乐诧然地以为是薛阁主出的手,却见薛阁主与水月仙子手掐灵决,齐齐望向同一个方位。
“东南方三百里处发生灵爆,请各位长老安妥门派弟子。”古慧长老喑哑的声音洪若钟鸣,“虞山虚境将提前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