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成佛 第8章 因何而怕

诗沅垂于身侧的手微微蜷起，向来平淡的目光有一瞬的游移，

“我为何要怕？”

“是啊，仅仅只是一个簪子而已，诗沅姑娘是在怕什么呢？”

空寂眼眸深邃，专注的盯着对方，周身萦绕着一股温和的神采，

“姑娘难道是在怕仅仅只是这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便会阻了姑娘的求死之念？还是在怕这个簪子会在未来某刻会成为刺向姑娘的利刃？或者是说，姑娘其实是在害怕旁人待你的善意呢？”

诗沅心口止不住起伏了一下，随后眸光陡然转冷，

“你在胡说什么！？”

“既然都不是如此，那姑娘方才所言便做不得数了。”

诗沅眸中闪过一丝不耐烦，“你究竟要说什么？”

“我只是想说，诗沅姑娘……”

空寂唇角微弯，眸中似乎落着永恒不灭的星光，“我定会治好你的，不论是你的伤，还是其他。”

其他自是也包括她早已丧失的求生之念。

其实，空寂未说出口的还有那句，

‘我会待姑娘好的。’

可他也知，此话有着歧义，不该由他来说。

可有些话，有时也自是不必说出口，肯做到也便是极好。

空寂原是想不明白，她为何待旁人如此冷漠，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说是谨慎行事，倒也是说不过去。

可如今经过这簪子一事，他好似明白了，

因为害怕失去，所以她在恐惧拥有，

是以，总以冷言冷语驱赶着旁人。

他不知她经历过什么，

但是他想，师父自小便在教导他‘出家人要以慈悲为怀’，

既然有幸遇见，得以同行，那他便责无旁贷。为了治好她，待她好一些，再好一些，总不至于让她失去求生的念头。

除了这一点，他全无他意。

诗沅听清了他话中之意，蹙了蹙眉，不耐开口道，

“聒噪。”

话落，未管身前人是何神情，她直接转身走向院中，

“若你再如此多话，那你与我的合作便可在此处结束了。”

空寂侧身望去，眸中映出女子单薄的身影，

当她走进院中时，那一袭素衫映着正午的日光，正随风飘舞着，好似驱散了冬日的严寒，拂动着春日的柔风。

他眼底浮现一抹自己都不曾知晓的柔色，随后快步追上女子的步伐。

秋日暖阳下，一白一青的两道人影，携伴走向远处。微风吹来，青石板路上映出二人的影子，似远似近，衣摆却总纠缠于一处。

柳府外的主街之上，一卖肉屠夫心情好似尤其不错，边哼着小调，边拿着刀处理着案板上的肉块，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适我愿兮啊……”

“哟，你这老屠，竟还是习过几句诗的。”

屠夫抬起脸来，露出一张布满了皱纹的脸，浑浊的眼中却是一片清明之色。

他略显腼腆笑道，

“有感而发，有感而发罢了……”

*

永安城外十里，幽兰谷

诗沅穿过一狭小洞口，在一片密林前止步。

这幽兰谷位于两座山中间，四周被山阻挡，形成一极低之势。

许是因雨水存积，此处的树木长得尤为茂密，遮住了上方的日光，这幽兰谷便愈发显得阴暗。

密林深处隐隐传来几道野兽嚎叫声，愈发阴森。秋风拂过时，亦带来了些阴寒之气。

诗沅手中聚起一道光团，方想进密林查探一番，只听身后传来一道脚步声。

她好似知晓身后人是谁一般，并未回头，直视前方问道，“不可吗？”

空寂走上前来，摇了摇头，“两侧山顶均已试过，可此处上空好似有一道屏障隔着，我无法进入，也无法仔细探究这密林深处究竟有何物。”

诗沅眉心微微蹙起，“既是如此，那便只能于此处进入了。”

她环视一圈，将目光定在前方密林中那一狭小小道，“我方才初靠近此处，命薄便有了反应，想必柳韵三人定是在此处无错了。”

空寂闻言，略一沉思，掌心浮现一道金光，走到女子身前止步，

“诗沅姑娘的伤势还未痊愈，一会儿不免要与那人费些力气，不妨，就让我走在前方罢。”

诗沅眼前的视线被一宽厚的臂膀挡住，她蹙了蹙眉，却也并未多言。

初入密林时，还有些许光亮，但随着二人逐渐深入密林深处，便愈是阴暗。到最后，周围已陷入了一片漆黑，四周唯有空寂掌心的那道金色光团可见。

诗沅静静听着四周传来的细微声响，轻声道，

“此处有些太静了。”

空寂借着光团扫视着周围，“确是如此。我曾听人说过，此处凶兽害人一事频发，可我们已进来约莫半个时辰，却并没有见到任何凶兽的身影。”

“不止如此，方才在入口时，我曾听到有凶兽的嚎叫声，可此时，整片林中除了你我的脚步声外便是再无其他声音。”

空寂面上浮现一道慎重的神色，止步，“诗沅姑娘稍候，待我先用灵识探查一番。”

话音方落，一道道嚎叫声突然自四面八方传来，一双双渗着幽绿色的眸子突然在阴暗的四周闪烁着。

空寂面色严肃的扫过四周，将诗沅小心的护在身后，

“这凶兽应是暂时隐了气息，只等着将我们引至这密林深处，好一网打尽。”

“既已通了灵性，那便可纳入邪灵一类，危害人界，可杀之！”

诗沅话落，手指微动，道道蓝光浮现。

“你为佛门中人，应是不可杀生，此凶兽大可交予我处理。”

空寂闻言，眉心微动，方想说些什么，只见围在四周的凶兽却是突然躁动，纷纷冲二人而来。

凶兽自四面八方而来，周侧的树木纷纷被撞倒，一层压过一层。

大地的剧烈晃动让二人身形摇晃着，只得后背互相靠着稳住身形。

诗沅面色有些凝重，“它们不似寻常凶兽，怕是不好对付。”

空寂同样面上浮现了严肃的神色，“姑娘伤势未愈，待会便躲在我身后，我定会护姑娘无虞。”

诗沅扫过正冲他们而来的凶兽，极为平淡阐述道，

“即使我如今受了伤，它们想杀了我，倒也是没有那么容易。”

凶兽速度极快，诗沅话音方落，它便已到了二人周围。

靠近时，诗沅才看清了那凶兽的面容。

只见它状若猛犬，通体黝黑，双目无瞳，嘴巴微张着，露出青色的獠牙，一呼一吸间，露出极为难闻的气味。

“不必担忧我，顾好自己罢。”

诗沅话音方落，人已冲向前方那凶兽。

“诗沅姑娘！”

空寂站在原地看着已远去的身影，心中焦急，方想追上前，只觉身后有异，忙收回心神，应付着身后的袭击。

诗沅侧身避过凶兽的一击，还未等她稳住身形，身后又是一道劲风袭来，她堪堪避过。

那些凶兽好似有着某种默契，一个被击退，另一个便再从旁袭击，一个接一个，让人不得空歇。

诗沅心中疑惑着它们为何不一齐攻击，

可当她立身后，抬眸扫过围在她周身的六个凶兽，再环视周围荒芜格外的一处，这才发觉她已因躲避它们的攻击，早已到了偏处，视线所及早已不见空寂的身影。

她眸中浮现一道异色，

“倒是个通了人性的，懂得各个击破。”

话音方落，她掌间蓝光浮现，一把利刃在蓝光中显现，

诗沅持剑而立，难闻的气味萦绕在她周身，倒是让她愈发烦躁，

“可惜，也只是个野兽而已！”

诗沅眸光一亮，持剑升至半空，

“炼狱寒冰，化三尺青峰，破！”

一声落下，她周侧现出道道蓝光，利刃冲破光团而去，所到之处，只听阵阵剧烈的嘶吼声。

下一瞬，围在诗沅周侧的六个凶兽纷纷倒地，发出一阵剧烈的响动。

诗沅瞧着这一幕，落地时皓腕微动，剑已重归她手。

下一瞬，诗沅只觉心神一阵恍惚，身形顿时不稳，只得已剑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

她眉心微拧，随后，口中便吐出一大滩鲜血。

她目光盯着地上的血迹，眸中闪过一抹自嘲，

“果真还是太过高看自己了。”

“不知那和尚处情形又是如何了……”

话音方落，她目光却突然一滞，盯着地上投下的暗影，变了脸色。

她身形迅速一闪，但避之不及，后背重重挨了一掌，瘫倒在地。

随后，她却是反应不及，来不及聚起防护，带着杀意的一击又再次袭来。

诗沅左手翻转，以剑挡过，又借劲力起身，忙向后方退去。

眼角余光瞥见又重新复原，且愈发强盛的凶兽，

她不由喃喃道，“怎么会？”

“诗沅姑娘，小心！”

声音方传至耳畔，诗沅只觉腕间被人一扯，不由向一侧退去。

待她稳住身形看去时，却见她方才所站之地的一棵树旁，正藏着一个凶兽，此时正呲着獠牙恶狠狠的盯着她。

方才若不是躲得及时，她怕是早已着了这凶兽的道。

意识到什么，她抬眸望去身前男子的背影，轻声道，

“多谢。”

“诗沅姑娘，何需如此客气。”

空寂双手合十，二人周侧聚起一道金色屏障，“姑娘伤势未愈，便待在此处，凶□□由我来便好。”

“它们杀不死。”

“姑娘莫不是忘了，你方才也说过，佛门中人从不杀生。”

“那你……”

诗沅话音微顿，双眸扫过前方聚在一处的七个凶兽，眼神略有缓和，

“你有办法？”

“姑娘只安心调息便可。”

空寂落声，目光盯着正嘶吼着，不断攻击着屏障的凶兽。

随后他升至半空中。

凶兽见到他，纷纷放弃攻击屏障，转而攻击上方。

空寂侧身避过，来到凶兽后方。

深邃的目光盯着冲他而来的凶兽，将收入袖中的一泛着金色光芒，镌刻佛咒的布袋，升至半空中。

“月明照影，可驱邪魔，万物皆灭，收！”

话音落下，原本巴掌大小的布袋瞬间变大，散发的金光将凶兽笼罩，

凶兽们仿佛察觉到有异，纷纷嘶吼着四窜逃匿，却终是被收入袋中。

诗沅目光盯着悬于半空中那物，眸中闪过一抹异色，

“那是……降魔袋？”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出自先秦 佚名《野有蔓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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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因何而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