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风跳下,越过马车向客栈走去。那个端着大红花盆的仆从正和客栈掌柜交涉,交涉完了仆从随着掌柜指引匆匆跑向二楼。
梁风看暗卫一指,正好指向仆从即将敲门的房间,暗卫说金絮就在那个房间里面。
掌柜对门说了什么,房门打开,仆从将大红花盆端了进去。
从这里望不见金絮,梁风回头看,梁与棣的车桥还停在外面。
茫然更深了。梁与棣这是送花给她?为什么?与棣什么时候和她有接触了?
车帘掀开,露出三皇子正看着这边的脸,目光深深探究。
梁风索性大步走过去。走得近了,梁与棣笑吟吟道:“好巧,皇叔怎么在这儿?”
梁风不客套,直接问:“你那盆花是送给谁的?”
“给一个女人。”三皇子想了想,“哦,就是与曦设宴那天,皇叔带去与宴的那个女人。”
梁风想起来了,宴会那天见到梁与棣路过女眷的宴席,定是见过金絮的。
梁与棣颇有兴致道:“怎么?这女人不是离了王府么。”
梁风不应,反问:“你是怎么注意到她了?”
“就是宴会那日,我见这女人独自离席,站在院中执箭投壶。拢共只投了两箭,一箭中投,一箭正中壶身红心,准头极佳。有一手好技却甘心不露于人前,我本想探究几分。”梁与棣语气淡淡。
与棣平日作风不是很好,尤其是及冠后仗着皇帝宠爱在男女之事上颇为随意。梁风同样淡声道:“投中两箭而已,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梁与棣呵呵一笑,“这女人瞧着是不错,可惜啊,满嘴不知哪句是真。”
梁风闻言愣了,本想问是怎么回事,思索后改道:“什么意思?”
“她同我埋怨,说皇叔泼天富贵不愿意分她一星半点,还说王府定不如我这皇子府。”
梁风又愣了,这次真心实意地问:“什么意思?”
三皇子呵呵地笑出声,“皇叔来找人,是原本不想给的富贵决定给出去了?”
“她私底下找过你?”
梁与棣没应话,梁风追问:“她找你干什么?”
他感觉很怪,金絮从王府出去后干了什么?
梁与棣彻底笑出声,道:“皇叔,别说你不明白。这女人显然是想投身别处呗。”
“侄儿听与曦说,这女人与皇叔相识于一扇屏风?可侄儿又听旁人说,您与这女人是露水情缘,还有人说是重逢于太南的旧识。真真假假,说法真多,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皇叔身边女人很多呢。”
送完花盆的仆从匆匆跑出来,向梁与棣递了一张字条。梁与棣示意一下,仆从当场将字条展开。
三皇子略微扫过字条便用下巴点点梁风,仆从便躬腰将字条呈给梁风。
“她还当皇叔不大方,可皇叔分明对侄儿们大方得很。风尘出身吧,还能由她挑挑拣拣?”
梁风不明所以接过字条。三皇子噙着笑道:“皇叔,回见。”
皇子车轿行远,梁风低头看字条内容,是她的字迹,写着:定不负此意。
此意?他心里一阵发愣,想的却不是立刻找她。
关于他们的关系已经出现诸多版本,有些是金絮那边说出去的,有些是他这边说出去的,无论是屏风还是其他说法,梁风都是知道的。假话要想令人信服就必须掺一点真的,半真半假是谎言的精髓。
可是投身别处是什么意思?他好像明白,好像不明白,梁风决定有话就直接问她。
此刻就在她楼下。梁风一大步跨向客栈大门,走出两步便走不动了。他转了身,朝客栈外越走越远。
回过神来时,一抬头,已经看不见客栈。
梁风眨眨眼,忽然想其实先不直接问也可以。他可以先思索一番,好像需要先准备些什么。
捏着字条回府,将这件事情从头和老李说了一遍。
李晟看了字条,看看他,抚须沉吟,脸色微苦,半天道:“金姑娘往常想法颇深,您或许应该和她聊聊。”
他大概知道了。梁风伏案写了封信,想约她出来。就说后日一早,郊外午亭,不见不散,信中伪以三皇子的名义。
李晟也看,问道:“王爷为何假以三皇子的名义?”
“不知道。”梁风折信装封,“我怕我约她不会出来。”
信由暗卫托客栈掌柜送去,梁风在府中呆坐。
他是不是该对林童忆态度好点,林童忆至少不是梁与棣和王殊这类人。大概。
到了约定的后日,他一大早宵禁结束便骑马出城。赶到午亭金絮还没来,他不走入亭下,牵着马在亭子外一小片树丛里躲着。
出趟城多麻烦,要办文书还要雇车,总不能走着来吧。她还会担心有没有危险,三皇子相约为什么在城外,为什么不直接在城里见面。如果她来了,说明她还挺看重和与棣的相约。
梁风混着晨露什么都想,想她在干什么,想她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来赴约。
直到辰时过了两刻,终于缓缓驶来一趟牛车,车后坐着金絮。
梁风一眼就认出她,紧跟着看见前面拉车的人居然是林童忆。
金絮停在距离午亭稍远的地方,林童忆同样躲去附近草丛,金絮独自走去午亭。
看这个样子,林童忆难道是护送她前来赴约?
梁风完全等不及,见金絮进了亭子,他也走过去。
脚步声音太大,梁风亭子里一冒头,正对上金絮看来的眼睛。面对他的到来,金絮仿佛丝毫不意外。
梁风忽然局促,心脏猛跳,后悔不该假以三皇子的名义约她出来。
忐忑不安地坐到她旁边,和她距离拉近,一种若有所无的皮肤反应令他忘记自己要说什么,好久没有见到她了。
“这是怎么了?”她问。
“我很想你。”
说完他就一惊,金絮语气闲适得像她还在王府里时和他的每一句搭话,令他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梁风一瞬间着急忙慌地想起来,拿出怀里的字条递给她。
是她给梁与棣写的字条,十分皱巴了。金絮打开一看,轻微点头,像是表示自己知道了。
梁风忽然又忘记要说什么,临到关头用力去想,想起来,“哦对了,你从王府出去后,林童忆是不是在威胁你?”
她思考,张嘴一瞬想说什么又闭上。梁风攥着手掌,掌心紧张得出汗。
她问:“威胁什么?”
语气平静安稳,居然可以抚平他的心跳。梁风咽喉咙,镇定道:“就是胁迫你,要求你必须为他做什么事情之类。”
“哦,没有啊。”金絮道:“我和他可以做朋友嘛,我说想和他结拜为兄妹来着,他不愿意。”
胸口梗住,梁风镇定不了了,“你不是答应我不会私下和林童忆接触吗?”
她不说话了。梁风等着,她还是不说话。
梁风觉得她不应该不说话,她应该解释,他于是多问一下:“你为什么要为他谋官?宿卫这差事并不是他胁迫你要你为他谋来的?”
梁风连连摇头,“林童忆居心不良,你不能相信他。”
“是吗?”她不置可否。
“他觉着他人挺好的,可以信任。”金絮低头看地板,“这件事的确是我骗了你,我担心我不说是被胁迫的你会不答应。”
“你为了林童忆骗我?”
她点头,“嗯。”
梁风有些呆滞,觉得委屈,想质问的念头盖不过这股委屈,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感到自己一张脸不断往下垮,五官开始不受控地做表情,他不想在金絮面前太难看,但是控制不住。
金絮眼看他的脸,语气平常道:“他说他小时候在太南行乞,快要饿死时遇见我,我帮了他。他纪念这份恩情,长大了就来帮我。”
梁风越发呆滞,应该很快反应过来,但他反应不过来。一来一回,仿佛冥冥中有着什么,梁风莫名看见金絮和林童忆之间有种隐形又讳莫如深的羁绊,一眼摸不到底。
这简直不可置信。
“这人能帮你?他能帮你什么?”
“有啊。”金絮颔首道:“他说他想帮我复仇。”
梁风愣住,多久没有听见过这两个字,都快不认识了。
“他说他懂我的不甘心,他说我和他一拍即合。”
“不可能。”
梁风听不懂,金絮道:“我只需要你为他谋个差事,别的不需要了。”
梁风更加听不懂了,金絮索性道:“那三皇子,我本来想试试能不能和三皇子搭上关系的,这下看来是不行了。”
她将纸条伸过来,梁风不接,“不行。”
“嗯,我知道,不行。”
“不行不行不行不可以!”
金絮像是没听见一样,“林童忆或许帮不了什么吧,但他会支持我,你对他敌意太大了。”
梁风不知道第几次愣住,这好像是金絮第一次为了外人指责他。
委屈得狠了,梁风觉得震惊恼怒害怕,忍不住指责道:“你在利用我。”
她不说话。梁风拽住她的手,“你必须告诉我你的复仇计划,不然、不然我把你绑回王府去。”
她不吭声,望着亭子外,浑然不在意他的态度。梁风忍不了,“你凭什么利用我!你要复仇,第一个斩断的人就是我!”
“不是斩断,没有那么残忍。”她盯着手指,“计划还没定好,我想先看看林童忆可以坐到什么样的位子上去。”
梁风气极,“我马上下令罢免林童忆!”
他委屈得想哭,金絮擦擦他的脸,莫名一笑,打量道:“沙场的血气去哪儿了?不知道我身上的优柔寡断是不是从你这儿学来的。”
“如果金丞相还在,一定不会希望看见你这样。你先回王府,后面的事情我和你一块打算。”梁风把金延守搬出来。
她没反应,沉默了很久,才道:“我不去王府。”
梁风发飙:“你不愿意的!你让丽姬走了,你才不愿意的!”
“是吗。”她一脸冷漠。
梁风死死拽住她,“你如果走了,往后你再回王府来,我是不会收留你了!”
金絮脸上怔了一下,又道:“是吗。”
她说:“你是做不了朋友,但也不能成为敌人的人。为什么你一直不答应呢?我这么多年没有死心啊。”
她很疑惑,但认真道:“你不要罢免林童忆,我和你保证,利用你只有这一次。”
她是很知道他在想什么的,她是只要退了一步,他就能无所谓一切的。梁风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明明在骗他,居然有种诡异的真诚。
梁风很伤心,“你从来没有在乎过我。”
金絮为他擦脸,“在乎过的。你这些年待我如何我心里十分清楚,要说一点不在乎你是不可能的。”
梁风哭得更凶。她只擦了一下便收手,“但是,每次看见你,我心里都在想皇帝长得什么模样,想我能不能通过你看见我的仇人长得什么模样,你一定和他长得很像。”
“一点也不像!”梁风辩白呐喊。
“我知道,你和皇帝很不同。”
“你没有见过皇帝。”她为了和他撇清关系已经开始胡诌了。
“我只是不想每次看着你都像是在看着皇帝,这样对你不公平。”
这句听明白了,梁风骂她:“你不可以又利用我又说些让我觉得好听的话!你无耻!”
“好,我不说。”她闭嘴。
“你惯是会骗人的!”
“你不可以骗我!”
他说出的话好像从来都没有人听。
金絮低头,“对不起。委屈的话你便仔细看看画像吧。”
她起身离开,“我还没有吃早饭,我去吃早饭了。”
手腕在他的掌心中溜走,身上的感应逐渐远离,梁风高声地喊:“林童忆是个什么人!不带你去吃早饭!”他故意说给林童忆听,姓林的就藏在附近。
金絮走出亭子,淡声道:“吃了,此刻从你这里脱身的借口而已。”
“你又骗我!”
小骗子!他早就知道,她惯是会骗人的!掏心掏肺从来没有求过什么,居然换来她的防备和利用!
“林童忆帮不上你!”梁风站起来,追着喊:“他连救自己都需要别人援手,他如何能帮你!”
金絮没理他,往来时方向走。
梁风仍是扯着脖子大喊:“你如果想回到王府来,你不说两句好听的话我是不会搭理你的!”
金絮一个头也没有回,身影越来越远。
早晨的微风似乎隐隐约约飘来一个字“好。”
最近一点看文感想记录:(1238字)
《步步惊心》看了两个多星期才看完上册,好像不是很好看,写的全是女主和男的,一堆阿哥,十几个,连名字都没有,除了几个戏份重的其他的很难分清。有些地方特别像乙女游戏,隐约地像,这两页和这个阿哥对话,下面两页换一个阿哥对话,再下两页又换一个,阿哥们轮完一遍后重新开始轮,雨露均沾。每一段对话突显男主,女主的心理模糊、拧巴、纠结、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几乎没有和这些阿哥无关的情节,政治上的事情有什么发展、对这些阿哥有什么影响,每次写几个自然段带过了
抑郁抑郁,女主整个人、全幅身心都用来谈恋爱、用来挑选自己到底应该和哪个男的谈恋爱,哪个男的最爱我、哪个男的只爱我、哪个男的先爱我,进宫前就有在想这些了,完全不干别的事情,你但凡找点别的事情干都不至于抑郁成那个样子,那些男的又都不完全听你的话,他们和你谈恋爱还要一边打算夺嫡,人家都有自己的事情干
又说无法融入封建社会,又要在穿越之后不给自己准备后路,避免入宫,只知道在那里玩玩玩,在作者操控下和一堆阿哥打感情基础,你为自己做的打算呢
去年看《观鹤笔记》也是这样,非要说女主融不进封建社会、不认同封建社会规则,又非要在穿越初期和进宫前后初期完全不写女主的心理,仿佛她穿越、进宫就为了便于和男主们发展感情,她的人格忽轻忽重。前一章结尾若曦好像是和姐姐说,你马上要选秀了感觉怎么样啊,下一章开头若曦直接进宫三个月了,给我惊了,她进宫的适应和不适应一个自然段就带过了,她的心里变化呢?观鹤的女主也是这样,甚至观鹤穿越的第一时刻还不是从女主视角写,居然是从男主视角写他遇见一个举止古怪的人对他说我这辈子是为你活的,哈?这融入得也太快了吧。观鹤女主进宫的时候也和若曦写法一样,这一段写她决定进宫了,下一次提及女主直接就是她进宫有一段时间了。这两篇文中间隔了十来年,女频这方面套路一点变化都没有
可是同样是古早文,《凤囚凰》就不是这样写的,开头就从楚玉视角写穿越,写她如何不能接受自己穿越这件事,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出去见人,不计篇幅地写她穿越头几天的状态,这是作者非常重视她的心理变化和态度,把她当个人了。到后面,第二卷楚玉开始给自己筹谋后路,这部分在实体书上占了两三页的篇幅,起点上面占了两章,真的写得好,尤其是写她假设自己逃出公主府之后衣食住行怎么安排、钱从哪里来、房子哪里来、阶级怎样、阶级太低被地主豪强欺负了怎样,她虽然没想出一个很好的方案,但她考虑到了,还考虑到了阶级,这太少见了。《凤囚凰》也是在挑美男,这文里写那么多的男人也没耽误女主塑造啊,只是这文为什么男主比女主火啊
写文前看文太少了,导致现在很难沉浸式看文,很可惜啊,好多地方都让我出戏。一些关键的情节,尤其对这个人物来说非常关键的情节,写得完全忽略这个人物的感受,真的会把这个人写得很工具啊。
对,说的就是林童忆。
后面不知道怎么写,愁死了,但是没有几章了真的,开心
作话赶紧给老娘屏蔽了,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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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红叶书》(一二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