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桉?三桉?”左双玲一回头,见姜三桉跟夺舍了似的,眼睛里还透露出了惊恐。
见对方还是没反应,左双玲走进,轻轻拍了拍他肩膀。
哪知道姜三桉头发跟鸡毛掸子甩起来一样抖了几下。
左双玲在边上被他吓一跳。
“咋了姐?”姜三桉回神。
左双玲失笑:“应该是我问你吧,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看上去脸色不太好啊。”
姜三桉捏紧了手机,搪塞了过去:“昨天晚上没休息好做噩梦,刚刚又回想起来了……”
“所以说还是得早点睡觉多休息嘛。”左双玲呼噜呼噜他的头发,像搓揉小狗头,“快去换衣服吧。”
“嗯嗯!”甭管姜三桉心里虚,面上乖得很,一溜烟就跑进屋换完好了那套气质沉稳的宋制服,回来坐好。
见左双玲没再发现异样,他一会儿按灭手机一会儿又按亮,实在有些心猿意马,搞不懂秦拘炀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照理说,秦拘炀对他不会产生什么特殊的想法才对,但是刚刚那条到现在还没删的朋友圈,连左双玲都没刷到。
难不成是因为,他只是发的时候屏蔽了亲戚,这样的内容,怕长辈刨根问底?
归根到底,他还是对自己刚刚的猜想没有信心。
哪怕程广益那天给他分析得头头是道,但他还是半信半疑,总觉得这种事情发生在他身上的概率就像一个骰子让你投出七。
暗恋的久了,就会磨灭当初那点的幻想,渐渐的转变为一种名为执念的东西。
而把月亮摘入怀,更是连想都不会再想的事情。
只可惜除了左双玲,他和秦拘炀微信没有别的共友,也没有办法再验证他方才那个想法的真实性。
要说当初的姜三桉是怎么加上秦拘炀微信的,这事得感谢他高中的班主任,这也是少见的有关对方的事情,不是程广益帮忙搭的线。
姜三桉的高二班主任是个特别尽职尽责的老师,秉承着不抛弃不放弃任何一个学生的原则,他苦口婆心地把姜三桉还有两三个班级吊车尾男生叫到办公室。
“是这样的啊,我给你们,争取了个机会。”班主任语重心长地对着排排站着的几个人说。
“什么机会?”姜三桉向来好奇心重,迫不及待问出口,其他几个人却是完全不在意,站姿吊儿郎当,在那悉悉索索说小话。
班主任朝他神秘一笑:“我可跟你们几个说啊,我这次呢为了你们三个,特地请了高三成绩特别好的学长,给你们线上各科问题答疑。”
姜三桉有点懵懵的,迟疑地问出口:“哪个学长啊?”
他心脏跳得突突快,总感觉对方口中的答案是他想都不敢想的那个。
但他还是不受控制地想了。
“高三(7)班的年级第一,”班主任一挑眉,语气很得意,“秦拘炀。”
毕竟秦拘炀这三个字,就像一个活招牌。
而一边姜三桉的直觉得到应验,他甚至在听到秦拘炀名字的时候不敢再呼吸,胸腔沉闷得如同被一下子拽入了深海中,差点呛出口水来。
这是他紧张时就会产生的生理反应,无法控制,无法痊愈。
“大名鼎鼎的秦学长怎么会有这个闲工夫来给我们答疑啊。”站在姜三桉边上的一个男生质疑。
班主任“啧”了一声:“都说了是我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机会,就这个放假回家的周末,加一下他的微信联系方式,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只有这个周末的机会哈。”
说完这句话,班主任就把四张写有秦拘炀联系方式的便利贴分到了他们四个的手上。
姜三桉用力地扣着手指,才让自己接过便利贴的手没有那么颤抖。
“谢谢老班。”姜三桉礼貌地和班主任道谢,眼睛炯炯有神,看上去很有奋斗劲。
对方摆摆手:“不用谢,记得多问问别人怎么学的,有什么独到的方法,好好把握机会。”
“知道了老班。”其他几个附和答应得爽快。
结果一出门,姜三桉就看到他们把那张便利贴扔到了办公室门外的垃圾桶。
他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们勾肩搭背的离开,几个人嘴上还念叨着“老班真无聊”之类的话,嬉笑怒骂。
而站在原地的姜三桉,趁着四下无人,又变成了一个“小偷”,眼疾手快地把他们揉成一团的便签纸捡了回来,塞进兜里。
就像那天他闷头在成堆的试卷里不遗余力地翻找,不愿遗漏任何一张秦拘炀的手写复印卷。
这些在别人那里无足轻重的东西,被他视若珍宝。
姜三桉在那一刻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愉悦,他的手插在裤袋里,每一个经过他的人或许可以听到他哼着轻快的歌。
但不知道他现在放在裤兜的手,正在不停摸索着几小张薄纸,承担着从未有过的甜蜜的重量。
姜三桉记得那个星期他刚回到家,就迫不及待地去加秦拘炀的微信。
而在加之前,他做了无数的功课,想了很多个问题,是让秦拘炀不会觉得他蠢得无可救药的问题。
在等待对方通过好友验证的几个小时里,姜三桉紧张得吃饭都味同嚼蜡,没什么心情。
终于,在三个多小时之后,秦拘炀通过了他的邀请。
在秦拘炀的聊天框弹出来的那一刻,姜三桉的眼睛骤然变得湿润。
很难有人能够体会那一刻他的感觉,那是反复被拽起,又被拉下的失重颠沛感,却又在一瞬间,被人轻轻送到安全范围内的地面。
而在此之前,姜三桉无数次害怕对方拒绝,哪怕这是他的班主任嘱咐过对方一定答应了的事情。
吃完饭后,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平复了好久自己跌宕的心情,刚准备鼓起勇气跟秦拘炀打招呼,他老班的电话突然打来。
姜三桉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接起:“喂,老班。”
“三桉呐是这样,秦拘炀他的班主任和我说,他之前报的物理竞赛时间提前了,所以这周末他都得全心全意复习了,可能……”
他微微垂眸,安静地听着屏幕那边班主任的话,心里的热苗一点一点被浇灭。
“我重新给你们找……”
“老班。”姜三桉第一次打断了对方。
“高三的学长学姐们都挺忙的,这样对他们来说本来就不公平,他们吃力不讨好,算了。”他劝说道。
“唉,”对面传来叹气声,“是我关心则乱太自私了,我也只是想你们成绩再上去一点点呢……”
姜三桉挂断电话后,把脸闷在枕头里好久好久。
久到流出的眼泪在枕套上湿了又干。
明明已经加上对方的微信了,也看见了对方那些分享出来的生活、偶尔可以被他窥见的一面。
但可能这就是令人讨厌的有缘无分,他没有理由也没有勇气再去和秦拘炀问好,这对对方来说既突兀,又不公平。
哪怕他自己千百种滋味涌上心头,也只是沉默着等待情绪涨潮地褪去。
于是就这样,秦拘炀在他那里,无声无息地“躺”了五年。
以至于程广益知道之后表示无法理解和不可思议。
“嘶——”姜三桉被不小心扯到了头发,痛觉让他回神。
左双玲连忙道歉:“哎呦三桉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姜三桉这才开始打量今天的自己。
黑金色直领长袍,再配上半高马尾还有冷淡略显严肃的妆容,又是和以往完全不同的模样,像做事说一不二的王爷。
“可塑性真强……”左双玲做完造型,不由得感慨。
姜三桉不好意思地揉揉耳朵。
“哦对了三桉,你要拍宣传片的事情卢师傅和我说了,我还是负责帮你化妆做造型。”左双玲说。
“双玲姐出马我放心。”姜三桉嘴一如既往地甜。
左双玲温柔地笑:“应该说是有你这张脸我放心吧。”
“哟,帅啊兄弟!”程广益从大门口一迈进来,就看到了和昨天完全不一样的姜三桉。
不说话的时候居然还有点不怒自威的意思。
不过一笑起来就破功了。
“哟,帅啊徒弟!”卢枣承紧随其后,跟个复读机一样有样学样。
姜三桉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你再翻一个试试看呢。”卢枣承这种时候眼睛可亮,佯装微怒。
姜三桉当然不怕他,又翻了一个。
不过这回,他对着的是程广益。
程广益:“……”
“叮——”
姜三桉拿起手机一看,程广益这厮站他身后还要给他发微信是什么毛病,他皱着眉点开来一看。
程广益:你们gay就爱翻白眼儿。
姜三桉把手机一按,没有回复,后头的程广益还乐着呢,想看姜三桉会回什么。
然后他一抬头,就和镜子里的姜三桉对视。
姜三桉又翻了他一白眼。
我不跟你们这些gay计较!
程广益愤愤地编辑这条信息发出。
对面的姜三桉笑得双肩发抖。
程广益:“……”
*
今天是程广益正式看汉服节的第一天,看着在摊位上被团团围住的姜三桉头皮发麻,于是决定遁逃无声无息地离开。
而自从姜三桉火了之后,邻近的几家工作室人都不来了,直接和他合作把东西拿过来让他卖。
姜三桉忙得脚不沾地。
正当他如往常一样勤勤恳恳地和客人合照。
人群里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让开让开——”
姜三桉听到了一个浑厚的男声,他下意识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哎呦谁啊!”就见面前围着拍照的几个女孩被一把推搡开,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油漆的味道。
姜三桉还没来得及去扶人,一个长得猥琐身材矮小的胖男人再一次撞开了人群。
“小心啊——”
姜三桉已经用了最快的反应速度,却还是躲闪不及。
浓郁难闻的油漆味一下子在空中被泼洒开。
在众目睽睽之下,姜三桉被泼到了大半桶的红油漆。
而他的假发、脸颊、衣袍,无一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