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囊村不大,关稷雪和朱雀站在高处的山坡上便能将锦囊村一览无余。
这个村庄的田地里还长着青黄不接的麦穗,但是见不到任何一个人影,低矮的竹丛错落地生长在每一户木屋的屋檐下,矮竹的根部堆放着雀鸟的尸体,腐烂的气息引来嗡嗡乱叫的苍蝇。
“这味道实在是太让人窒息了。”关稷雪捏着鼻子:“这实在是太诡异了,我们沿途经过那么多地方,不说海清河晏,至少百姓生活宁静,这个村子到处透着古怪。”
她的话音落下,大象也伸长鼻子嚎叫一声,蒲扇般的耳朵甩来甩去,尾巴也在抗议,显然对成群结队飞过来的苍蝇十分讨厌。
大象身上驮着的众人还在沉睡,关稷雪也就决定多在阿修罗界考察一番,寻找一个最不排外,最安全的地方安置他们,这才碰巧路过锦囊村。
“在这里我能隐隐约约感受到暗能量的波动,但是不明显。”朱雀沉声说道。他目光微垂,实际上他感受到更多的是熟悉的灵力波动,似乎与他有所牵连,可是他想不起来。
“朱雀前辈,你说这里该不会藏着一只大妖王吧?表面上凶煞,私底下给灵犀跑腿那种。”关稷雪与朱雀在锦囊村里巡逻一圈,到处都是相似的景色,她胡乱猜测道:“可是灵犀已经被孙悟空他们解决掉……莫非是灵犀手底下残存的势力?”
“不确定。”朱雀摇摇头:“我能感受到的暗能量已经越来越微弱了。”
他顿了一下,又道:“或许这里与我有关,但却想不起来了……”可是漫长的岁月里他有来到过阿修罗界吗?
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但他没抓住,而是甩出一道神识,罩住关稷雪和大象上的众人。
“有异动!”
关稷雪闻言,顺着他目光的方向望去,之间一只老鹰飞跃屋顶俯冲而来,但它身上毫无空中霸王的气势,反而像是在逃命一样,慌乱地跌落在瓦片上,发出绝望的叫声。
紧接着,一支羽毛箭凭空出现,“嗖”地发出撕裂虚空的声音,果决地刺穿它的脊背,鹰身直线下坠至屋檐下,灰黑色的羽毛染上鲜血。
它很快停止了挣扎,身形渐渐缩小,变成一只白鸽。贯穿它身体的冷箭,又突然凭空消失。
这整个过程发生得很快,关稷雪眨眨眼的功夫,便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唯有叠在矮竹根部新鲜的白鸽证明这一切的存在。
“该不会这些白鸽都是这么来的吧?”关稷雪放出神识,却探查不到冷箭所在。
“有人在暗处操控这些冷箭。”她推断道:“但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个锦囊村又发生过什么?”
“暗处的人是用灵力化出冷箭的样子,不会离我们太远。”朱雀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某个方位,轻笑道。
关稷雪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忽然,她耳朵微动,身子往后一转,惊呼一声:“不好,阿修罗族和罗刹族追到这里来了!”
阿修罗族和罗刹族这两族虽然与阿修罗界接近,但是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他们的纠纷和战乱很少能牵扯到阿修罗界上。如今她居然将他们引导这里来了,看来她之前杀死的两族将领应该是重要人物。
“大胆妖女!胆敢杀我的小舅子?哪里跑?老子定将你碎尸万段!”浓厚的黑烟滚滚而来,阿修罗族和罗刹族的旗帜鲜明地排列开,一同占据了大半片天空,那暴跳如雷的声音便是从黑烟中传来。
关稷雪紧紧注视着杀气浓重的黑烟,骨节分明的手轻轻转动着千情伞的伞柄,神识铺展开来,她总算见到了黑烟中的情景。
那个叫嚷着要让她碎尸万段的人是罗刹族那边的,他身材魁奇,站在两族队伍的最前列,头上长着两只黑色的大牛角,脸上也黑乎乎的像挖了煤一般。不过,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大鼻孔,正翘起来,朝着正前方冒着火花和黑烟。
关稷雪:“……”被这样一只妖里妖气的怪叫做“妖女”,她的心里有些微妙。
她双手抱胸,冷笑道:“你们两族交战,牵连无辜路人,害死我的子民,只杀了他们那两个没用的将军,已经是便宜你们了!”
虽然话说得那么狠,她心里还是颤了颤,毕竟她估算不准对面的实力。但是话说回来,她还占着大楚王朝的王位,她必须为她的子民讨回公道,万万不能怯退。
另外……她还感受到自己性格上一些微妙的变化,桑姬的记忆强势地侵入她的脑海,她的喜怒哀乐她事无巨细地承受,语气中也带上她不曾展现过的狂妄。
她的手腕上,[千丝万缕]感受到她身上的杀气,不由冒出头,亲密无间地缠绕着她的手臂,殷红的色泽中闪过一缕嗜血。
她尽量无视[千丝万缕]恨不得与她融为一体的渴望,捏紧千情伞,心想,这武器是她倾尽心血所锻造,是属于她的,而不是因为她莫名承受的桑姬的回忆。
她的内心在激烈交战,面上却不显,继续说道:“再说了,战场之上九死一生,你的小舅子被我杀死,只说明他技不如人!”
“没错。”朱雀在一旁轻笑,捏了捏大象的耳朵,慢里斯条道:“你们都是战败的一方,应该俯首称臣,交上最让人满意的战利品才对。”
关稷雪闻言,不由诧异地看他一眼,她总觉得他在故意拱火。
“闭嘴!闭嘴!哼!”果然如她所料,罗刹族的领头人气得只锤胸口,抡起一根铁棒,翘起的鼻子也调转了一个方向,朝着他冒烟。
“你们这两个宵小鼠辈,欺俺老牛太甚!老牛必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老牛怒骂着宣泄情绪,黄浊的眼珠子看到朱雀正牵引着大象,又转而大笑:“你们还顺手偷了我罗刹族的大象!不过正好,大象身上都有我罗刹秘制的追魂香,要不是这追魂香,老牛还担心找不到你们呢!现在,老牛绝不会让你们有机会逃走!”
“那你们来吧。”朱雀打了个哈欠,似乎没将他们放在眼里,懒洋洋地扬起嘴角。
老牛更是气得哇哇大叫,抄起铁棍,招呼了一下身后的小兵,大喊:“小的们,给老牛冲!”
小兵们具是青面獠牙,褐色的头发蓬乱地散在身后,举着铁叉就像饺子下锅一般从浓烟当中跳下来。
结果没在地上走几步,他们的嚎叫声就变了一个调,变成了微弱的“叽叽”声——他们全都变成了雪白的兔子,跌落到地上后就四处散开去找青草吃了。
关稷雪呆愣住,这画风转变得也太快了吧?
落到锦囊村的人,只剩下为首的老牛还维持着战斗的姿势。老牛也感觉到身后的不对劲,往后一瞧,猛地蹙起眉头,他带来的小兵是怎么回事?
不过,他到底身经百战,将目光转开,落在村庄里矮竹下腐烂的白鸽上,敏锐地作出判断,很可能他进入了一个阵法——他最讨厌破阵了!
黑烟之上,阿修罗族的领头人手握成拳,抵在他锥子般的下巴上,暗笑一声,幸好他留了一个心眼,等着让老牛先探路,自己跟在后面,见机行事。
这下可好,老牛基本上全军覆没,他的小兵们可都没动呢。
他桀桀笑道:“你们可先别高兴,虽然老牛脑子蠢笨,可是我老毒那可是四海八荒第一用毒高手!”
说着,老毒从怀里掏出一块黑布,黑布上密密麻麻地爬满了蜈蚣和蝎子,令人头皮发麻:“桀桀桀……去吧,我的小可爱们。”
老牛所在的阵法很可能是一个幻阵,他的小可爱们可不会受到幻阵的干扰。
老毒一把将毒虫们往关稷雪和朱雀身上撒去,露出克制而期待的微笑。
然而,之间朱雀飞身而起,眨眼之间,他的毒虫全部消失了。
“多谢款待。”朱雀舒展双眉,颇为回味。
关稷雪目瞪口呆,但是回过神来想想也不意外,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虫子打鸟,有去无回?
“这——呜呜呜我的小可怜们!”老毒震惊叫唤着,忽而心肺一痛,呕出一滩血。虽然这些毒虫于他而言不过九牛一毛,但毕竟用是自己心头血,加上女子的极阴之气炼制而成,不禁流出两滴眼泪,神情痛恨:“你是鸟妖?”
他看不穿朱雀的真身,更加暴躁:“该死的鸟妖,你给我偿命!”说着,他五指张开,露出森白的骨头,不管不顾地冲下来,忘记了此处是一道怪异的阵法。
许是老牛实力强大,而他灵力不足,他身上也遭了殃,锥子般的下巴炸开,他整个人瞬间也变成了一只小白兔,蹦蹦跳跳地没入兔群中。
“怎么回事?”老牛皱了皱眉头,老毒的实力也不算低,怎么也变成了弱鸡的兔子?他眼里划过一丝不屑,许是他太高看老毒了:“你们搞出这种阵法,还真是无聊,用在俺老牛身上?你们还是省省吧!”
说完,他抡起铁棍,想要冲过去,可惜一阵地动山摇,他的动作再次被打断了。
一群牛马般高大,棕色毛发的猎犬正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将兔群撕咬开,咀嚼声像伐木声一般嘈杂,内脏丢得满地都是。
吃完了兔子,猎犬们聚集在一起,用垂涎的目光紧盯着老牛。
天空中“嗖”地一声,现出一只冷箭,猎犬们呲着牙,而后那冷箭势如破竹般朝着老牛飞去,不管老牛如何躲闪,冷箭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紧紧跟着他。
猎犬们也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步调统一地朝着老牛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