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男人胸前的傷口很大,血滴到了連清歌的臉上。
她睫毛顫抖,渾身僵硬,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男人勾起嘴角,他臉上冒著冷汗,低沈又嘶啞地說:「我回來了,清歌。」
望著那雙澄澈地如同靜海的褐色眸子,那帶著刺的利牙,還有那熟悉無比,淡漠又慵懶的氣息。
連清歌還是沒有反應過來,縱使先前有那麼多的提示,她也害怕真的是他。
她親手殺了他,捏碎了他的妖丹,讓他去死神那兒走了一遭。
即使這些年來,她每日用足量的血和靈力澆灌他的新妖丹,卻從未感覺到他的分毫氣息。
即使這些年來,她從未有過放棄,卻也在日日煎熬下被痛苦折磨度日。
她也曾無數次看見他的身影,他慵懶地靠在躺椅上打呵欠,在轉角處對她壞笑,甚至,好幾次,她的脖頸莫名發出刺痛,還以為是他回來了,他又咬她。
看著眼前再真實不過的面孔,連清歌膽小得連眼都不敢眨,更是不敢呼吸。
她怕這一切,又不過是她的幻覺罷了。
見連清歌瞧自己瞧的出神,亶永咳了一聲嗽,畢竟他現在好不容易才化形成成人模樣,胸前的巨大傷口,他唇上雪白一片。
這聲咳嗽,終於拉回了連清歌久久不能自已的神思。
「亶永……是你嗎……」她小心翼翼地問。
「怎麼,」他邪魅一笑。「又把我當成狐狸了?」
此話一出,連清歌瞇起眼,嚎啕大哭了起來,亶永沒好氣地笑了,他撐起身體,翻過身躺在一旁。
「對不起……對不起……」連清歌哭得徹底,像是把這幾年所阻塞在心中的痛苦傾腹而出。
「道什麼歉?」亶永又咳了幾聲,胸前的傷口又裂開了,血流了一地。「鳴蛇女帝不是把我救回來了嗎?」他望向身旁的她。
連清歌哭著鼻子,轉頭看向一旁的亶永,她顫顫巍巍地伸出手,觸碰他的臉龐。
是真的,是他……
她的眼淚像是潰了堤,盡數傾瀉。「我……」
這時,亶永舉起了那隻被他拿走的鳴蛇手鐲。「這只才妳的沒錯,方才,我改造了下。」
連清歌接過那隻鐲子,又端詳了遍。
「妳動用點靈力看看。」他說。
連清歌照做,卻在裡頭感受到了一陣暖意,她不解又錯愕地望向他。「你的妖丹……」
他笑。「我的妖丹,還是放妳這最安心。」
「你這個壞蛋……」連清歌撐起身體,一拳直接捶在亶永胸膛上。
這一拳,差點就把亶永又送回地獄。
他吃痛的表情讓連清歌瞬間回想起來,他受了重傷!
她慌張地望著手上的血,立刻動用靈力替他醫治。
「你是怎麼回事?才活回來,又找人打架?」連清歌憂心地注視著他的傷,卻覺得這傷口有些熟悉。
亶永苦笑,沒好氣地說:「第一個打我的人就是妳好嗎?」
「那這個傷……」
亶永微笑,沒有解釋,而是改口提起:「妳不知道,我是費了多大口舌,才讓死神放行的。」
「讓死神放行?」她蹙眉望向他。
「我告訴死神,我想要一回來就能夠擁抱妳,所以,我需要成人的身體,以此為代價,祂廢掉我的靈力,讓我再也不得修行,」亶永淡淡地說,聽在連清歌心裡,卻無比刺痛。「又因為我前世的身體裝過魔神,所以,祂拔除我全身血脈、打斷我的骨頭、重塑我的心臟,我才能回來的。」
聽著亶永輕描淡寫地說著這般酷刑,連清歌的眼淚又不爭氣地落下。
他不僅不怪她親手殺死了他,還因為這樣在地獄遭受如此對待,她光是聽,眼淚就完全不受控制。
「別哭了,妳見到我到現在,連個笑容都沒有,太壞了吧?」亶永開玩笑地安慰她,連清歌卻哭得更用力。
原來,她終於看出來那個傷口的形狀了,是那時白近雪的劍導致的傷口。
看連清歌的手不停顫抖,他握住了她的手,緊緊握著。
「舊傷而已,」亶永讀懂了她的眼神。「那不過是為了早點回來的代價,妳別再放在心上了,何況,是我要妳那樣做的,不是妳的錯。」
連清歌點點頭,但亶永知道,她還沒說服自己,還是過不了自己心坎那關。
他撐起身子想安撫她,連清歌怕他倒下,連忙伸出一隻手臂環著他的腰,一瞬間,兩人的距離咫尺之間,似乎都聞到了對方的氣息。
亶永將臉湊近,舔去她臉上的淚,連清歌閉上了眼睛,嬌嫩的皮膚上,是熟悉的倒刺觸感。
舔舐完她的眼淚,亶永靜靜地看著她緩緩睜眼。
這是第一次,亶永這樣有禮地問她:「連清歌,我能吻妳嗎?」
見連清歌又要哭了,他不等她的回答,就吻上了她的唇。
他展臂將人抱進懷中,連清歌也抱緊了他,兩人緊緊相擁。
吻得幾乎只能呼吸對方吐出的氣息,緊密的接觸,讓連清歌有些缺氧,臉也自然地紅了起來,忽然,亶永移開了唇,俯身貼近她白嫩的脖頸,卻沒注意力道,他的手不小心扯開了連清歌的衣領,讓她羞得立刻推開了他。
亶永挑起眉,不解地看著懷裡那個臉紅得宛若成熟蘋果的連清歌。
她眼神飄忽不定,羞赧地開口。「你傷還沒好,別在這裡……」
聽到連清歌這麼說,亶永噗哧一笑,故作挑逗地貼近她耳朵說:「原來,妳滿腦子是在想那些事啊…..」
「我……」被亶永這話勾引得臉紅到像被灼傷般的連清歌不服氣地說:「你……你都從地獄走一遭回來了,怎麼還是這般像個登徒子!」
「登徒子?」亶永勾唇一笑,熾熱的氣息撫上連清歌的耳邊,讓她縮了縮身子。「我喜歡妳這樣叫我。」
說完,他張口,精準地咬住連清歌的脖子。
久違的刺痛讓連清歌皺起眉頭,閉上了眼。
可這次,卻是她第一次因為被他咬了,而破涕為笑。
真的是亶永,是他,他真的回來了。
良久,補充完連清歌的血液,再加上治療,他胸前的傷完好如初,就連亶永自己都有些驚訝,這麼大的傷口,甚至穿過了心臟,居然才喝幾口她的血還有經過這不到一刻的治療就完全痊癒了,不愧是死神所說的鳴蛇女帝,實在令人刮目相看。
「妳好像,」亶永打量著眼前的女人,他抬手撫上她的臉。「跟以前不一樣了。」
「當然不一樣,我現在可是九州至尊,」連清歌終於放鬆了下來,開心地笑了。「我完成了我的願望,你也完成了你的願望。」
「是啊,再也不想要身體裡有別人了,」亶永說完這句話伸展了下身體,想到了什麼,又突然饒有興致地貼近了連清歌。「但有妳可以。」
「閉嘴吧你!」連清歌一把推開他,紅著臉氣呼呼地站起身。
看著連清歌害羞的樣子,亶永也開懷地笑了。
「亶永?」
男人的聲音傳來,連清歌和亶永同時望向了聲音的方向,竟是塗旭。
「塗旭?你怎麼在這裡?」連清歌望向他,接著就將亶永拉在自己身後。「亶永活回來了,現在已經沒了靈力,身體也不再是魔神的容器。」
見連情歌這樣捍衛自己,亶永在她背後,緊緊地捏了下她的手,從她身後走出來。
遠遠的,塗旭也看得無比清楚,那人真的是亶永,沒想到,他也回來了。
這一刻,塗旭也不知怎地,總感覺到壓抑在心裡百年的那份情感突然放下了,如果天造地設這個詞有人能做註解,也許就是這兩個人吧。
也許祝福自己最愛的人等到了她的幸福,就是這樣釋然的感覺吧。
塗旭望向亶永,難得地對他笑了,這個笑容讓連清歌不明所以,更多的是錯愕不已,她繞過亶永,逕自走到了他面前。
卻沒想到,同樣看著塗旭的亶永,也紳士地回以他一個男人間才明白的微笑。
「塗旭,我們……」
「清歌,」他抬起頭,那從未變過的溫柔笑靨,讓連清歌心裡不免內疚。「恭喜妳,終於把他等回來了。」
「嗯……」連清歌低下了頭,也不知該對塗旭說些什麼。
這百年來,連清歌是最明白塗旭對自己的心意的,奈何,她早心有所屬,無法回應他。
她看見塗旭微笑著面對走來的亶永,夾在兩人中間的她,久違地怯懦了。
「歡迎回來。」塗旭對著亶永說。
「多謝照顧。」亶永回答。
本害怕可能要阻止兩人打起來,這兩人卻像互通了默契似的,亶永率先搭上了塗旭的肩,讓連清歌背脊都涼了一半。
「日暮時分,你可以喝酒了吧?」亶永笑著問。
塗旭淺笑,竟回答他:「可以。」
「走!慶祝慶祝!」亶永搭著塗旭就走了,甚至沒管在他倆身後,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的連清歌。
「好啊!」塗旭也笑了起來,他很久沒有這樣,發自內心地笑了。
望著那兩人,笑得都甚至聊起天來把她晾在一旁,她甚至都懷疑了自己的眼睛。
這兩人,何時好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