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有佳季 第9章 公园

郝韵约了孟林姿父母，今天周末，两家一起吃个饭。正好老人家最近身子还不错，孟父孟母说好下午一起来医院先看看老太太再一起出发。

孟林姿上午没事，一个人先来了医院，在对面的超市买了太多吃的，提不上去，打电话给老太太求助。

蒋斯旻在沙发上给老太太削水果，修长白皙的指节和包裹着青色的圆苹果，显得手更加的白。

老太太把电话递给他，“林姿找你。”

蒋斯旻把水果递给老太太，抽了张纸把手上的苹果汁液擦去，把手机上的免提关掉放在了耳旁。

“喂，怎么了？”

“我来看外婆，想着在对面超市买点吃的过来，结果一不小心买多了，你来接一下我呗？”

挂掉电话，孟林姿在企鹅上把自己的具体位置发给了蒋斯旻。

这间超市他前不久才和郝女士来逛过，找起人来不算生疏。一下电梯，就看到孟林姿坐在出口处的休息长椅上。

女生一见到她，兴奋地从座位上弹跳起来，手边的购物袋被她手不小心勾到，袋子里她刚才在外面坐着没忍住拆开的一包糖果不小心撒了出来。

蒋斯旻没什么表情，径直走过去，蹲下身子，把地上的糖果重新装进它原本待的包装袋里。

是桂花味的大白兔奶糖，蒋斯旻觉得挺新奇，他一直以为大白兔只有一个口味。

“不好意思啊，我看见你太激动了。怎么说呢，就是那种失去船桨一个人在河上漂流，突然遇见救星的感觉。”

地上的狼藉已经被收拾干净，蒋斯旻站起身来，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面巾纸擦了两下手，然后投进前面不远处的垃圾篓里。

“你跟我说什么抱歉？”蒋斯旻略略低手去提过她放在椅子上的购物袋。里面都是些水果和饮料，有点沉，她拎起来的确会比较费力。

两个人边说边走，孟林姿开他玩笑，说他在国外待久了，人越来越高冷了。

蒋斯旻低头说这两者关系不大，说她这是刻板印象。他个子极高，两个人走在一起，说话得低着点头她才能听得清。

孟林姿懒得抬头去和他讲话，只是提高了点音量，好让他也听清自己讲的话。

超市出来就是一个斑马线，走过去就是医院。这会儿是红灯，两人站在路口等。

邱雯从陈安夏家的蛋糕店走出来，抬头就看见了前面不远处孟林姿埋头在自己背着的斜挎包里找什么东西，她正想走过去和孟林姿打个招呼。

走近两步才发现她和旁边那个男生是一起的。她旁边的男生个子很高，没完全抬头，都和他旁边的临时停靠站站牌一样高了。

男生背对着她，邱雯没看见人长什么样，但是从他的穿衣品味来看，她觉得和蒋斯旻很像。

她看见孟林姿戳了戳男生的胳膊，接着男生伸出自己的掌心，女生把自己的手也搭了上去。

这是要牵手吗？邱雯急忙收回视线，偷窥学姐**不太好吧？

她几步跑进麦当劳门店，发现窗边坐着的几个人，就差把头伸出玻璃去了。

众人注意到她回来了，“寿星回来啦”只出了声音，眼睛仍是盯着外面的两人。

“你们也在看啊…”

邱雯拿起桌上的可乐喝了一口，刚才在外面站着晒了会儿太阳，“渴死我了”。

姜迩把头转过来，眼睛亮闪闪的，很兴奋，“你也在磕啊？”

“…啊？”邱雯没明白她这是什么语言逻辑，什么叫“你也在渴啊？”

姜迩手指了下外面的两个人，反问她：“就蒋斯旻和孟林姿啊，男帅女美，我以为你也磕cp呢。”

还真是蒋斯旻，邱雯觉得自己眼力挺好。分明只见过一次蒋斯旻穿私服的样子，而且他今天穿的和刚转来那天不一样，但她竟然还给猜对了。

邱雯往马路上看了一眼，他们的手已经分开，但红灯仍旧在倒计时。

正午阳光毒辣刺眼，明亮的太阳光照在他脸上，连乌黑的发丝也染上一点金黄，像是度了一层金光。

男生站得周正笔直，却又毫不费力的样子，大概是家教良好，从小养成的习惯。一举一动都显得松弛又骄矜。

旁边的孟林姿今天也穿着一件牛仔连衣裙，长发披散着，背影看上去恬静美好。

偶尔有风吹过，牵起女孩的衣裙，擦过他的手背。这样看上去，的确是挺配的。

“你们怎么知道那个男生是蒋斯旻啊？”外面的两个人一直背对着他们，邱雯觉得他们应该也不必自己多接触他一些。

“刚刚孟林姿给他糖，他转头了啊。”姜迩也把头转回来，不再看外面。语气丧丧的，“哎，才刚来一个周就名草有主了，我看我还是换一个男神吧。”

“他什么时候成你男神了？”周焕平时就做她后面，也没见她和蒋斯旻有什么接触。

“这需要时间沉淀吗？男神和凡人，只需要一眼就能决定。”谭云飞说完瞧一眼姜迩，“是吧，姜迩。”

姜迩给他竖一个大拇指，“你说的都对。”

邱雯这才发现自己刚才视线收早了，原来是递糖不是牵手啊。

“不过，蒋斯旻不来参加你生日会，原因竟然是要出来陪女朋友。呜呜我男神他超爱！”姜迩一开始说得气若游丝，到后面逐渐有点“欲哭无泪”。

“这很正常吧，我和他也不熟。换做是我，我也选择陪我另一半。”

“你，呵，你说的另一半是书籍吗？”语气带着满满的揶揄。

对面两个男生也哈哈大笑起来，邱雯谈恋爱的样子？任他们怎么想也想不出来。说邱雯谈恋爱，不如说姜迩考第一靠谱。

“切，你们就笑吧，我到时候一定一鸣惊人。”被他们这么取笑，邱雯也不服气地放狠话。

“小妞儿，我觉得你到时候还是在ktv一鸣惊人比较好。”

下个月是周焕生日，他们的惯例是去ktv唱歌，然后去附近的夜市逛吃逛吃。

一群人一起玩的好处大概就在这里，你总有参加不完的生日party。

蛋糕吃完时间还早，周焕和谭云飞问她们两个女生去不去网吧，一起联机打游戏。

姜迩问他们能不能进去看韩剧和新闻新周刊，周焕让她滚。

“切！”两个女生同时出声，谁规定网吧就只能打游戏啦？

这附近有挺多景区，有的要门票。姜迩和邱雯找了一个免门票的公园，准备一起去遛遛。

公园里植被繁茂，夹道两旁大树的枝叶聚拢成了天花板，一进门就有一股自然的凉意。

这里面有许多石头砌成的石桌石凳，大爷们坐在这里纳凉下棋。

她们一直往里面走，找到一个没人的凉亭，里面光线昏暗，但是比外面还要凉快。

两个人跑进去坐下，屁股挨到石凳子的一刻，冰凉的感觉传遍全身。

姜迩今天背了个休闲的书包，是之前生日邱雯送给她的。她当时还故意逗邱雯，问是不是她爸爸给买的书包太多了，这也是其中一个。

其实那个书包当然不是邱树明买的，邱雯写作业的时候无意看到过，姜迩课间总在手机上看那个包，犹疑不决的，一直没下定决心买。所以她就记下了关键词，姜迩生日那天就收到了。

姜迩把书包从背上取下来，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昨天她在书屋买的书。

贺卡她只买了一张，昨天被她母亲撕碎了以后，家里也没有多的贺卡，她就用了一张便利贴写上同样的话，贴在了书的最外面。

书是精装的，而且还是两本。邱雯看到的第一瞬间心里的确很开心，但是转瞬又觉得，会不会太贵重了？毕竟姜迩的家庭条件也没有特别好。

看出来邱雯脸上的表情，姜迩抬手拍她肩膀，“想什么呢？你一年过一次生日，这两本书我还是买的起的哈。”

邱雯倾身去抱住姜迩，“谢谢，但是下次就别买精装啦，反正内容都一样，你就买平装的。”

邱雯又拉起姜迩的手，郑重其事的看着她的眼睛，“我是说真的，我不在乎那些形式。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送什么我都会很开心的。”

“呜呜呜雯雯…”姜迩感动得快哭了，怕尴尬，她特意没在便利贴上写什么肉麻的话，没想到自己反而被邱雯的话感动了。

姜迩抹了把鼻涕，“你刚刚…是在和我告白吗？”

邱雯：“……”

两人静静地在凉亭里坐了会儿，邱雯把姜迩送的礼物放进书包，顺便把自己的耳机拿出来，问姜迩听不听歌。

“听听听”

姜迩把邱雯手机抢过去，“让我来看看我们大学霸一天都听些什么歌。”

她一直往下划拉，上面很多英文歌，应该是她用来提升英语听力用的。继续往下，就是一些热播剧的主题曲。再往下，就是一些年代感比较强的怀旧歌曲了。

“邱雯雯，有时候我真的很怀疑你的年龄啊，你确定你是17不是71吗？”

邱雯歪过头去看，发现她指着周治平的《青梅竹马》，“这歌估计只有我妈那个年纪的会听了。”

“什么呀，很好听的好不好。”邱雯顺手点了播放。

两人一人一边耳机，在亭子里挨着坐下，听耳机里传来的年代久远的歌曲，亭外的树木上有鸟儿栖息鸣叫，不绝于耳。

提到自己妈妈，姜迩又想到昨天的事情，心里有点闷闷的。

成绩下降，她本来不以为意的，但没想到父母会这么在意，她又觉得有点心虚。然后就是邱雯的事情，虽然和母亲说自己才不会因为成绩工作和邱雯越走越远，可是当察觉到自己和她真的有很多不同时，她开始隐隐地担心起来。

她们从小生活的环境就不同，所受的教育也不同。虽然十五六岁的年纪相遇在同一所中学，可是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有不同的思想和行为方式。

这种不同，随着步入大学，步入社会，会越来越明显。她怕自己和邱雯越走越远。

想到这里，即使耳机里的音乐很欢快，还是没能盖住她沮丧的心情。

“怎么样，有没有被打脸？”歌曲结束，邱雯低头去看姜迩的脸，发现她眉头紧锁，一副烦闷的表情。

“唉，你怎么越听越抑郁了，不应该啊。”

姜迩选择直接把自己心里烦恼的事情告诉邱雯，她看过很多书，比自己知道更多的道理，她一样邱雯能说一些话，排解自己的低落情绪。

当然，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还是知道把门的，她没说自己昨天和母亲的那场争论。

“雯雯，我以后不想抄你的作业了。”

邱雯以为她还沉浸在蒋斯旻恋爱带给她的那场阵雨中，于是问她：“怎么，你真打算去做蒋斯旻同桌啊？”

“什么呀，你提他做什么。我就是觉得我成绩下滑得明显，得好好努力了。”

邱雯觉得姜迩大大咧咧的，不在意这些东西，或者是说，认为她的志向也许不在此处。所以也没有以说教的方式去找她谈话，在她的认知里，只要她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她愿意尽可能的对身边的朋友好，就像她的父母对她一样。

“你有这个觉悟太棒了，如果你觉得有什么困难的地方，也可以问我，我不就在你旁边吗。”邱雯把两人耳机摘下来，此时此刻的谈话，耳机里的歌曲似乎成了一种干扰。

“但是，可以和我说说为什么突然就有这种想法了吗？”她最近在看一本关于认知觉醒的书，想知道人认知转变的契机究竟是什么。

“我不想和你分开，我想和你做一辈子朋友。”两个人从来没有这么正经地聊过天，而且还说这么多肉麻的话。姜迩黏黏糊糊扔出这句话，然后就背过身去不看邱雯了。

邱雯也不放过这个戏弄姜迩的机会，贱兮兮地一定要姜迩再说一遍： “什么什么，你再说一遍，我没听见。”

姜迩一下从座位上弹跳起来，厉声正色对邱雯说：“耳背就去医院看看。”

两个人打打闹闹走到附近人多下象棋的那里去，围观大爷们下棋。

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头子，穿个坎肩儿背心，手里拿把蒲扇，慢慢摇着，周围站着的人里还有提着鸟笼子的。

定睛一看，才发现他们下棋还是带有赌钱性质的，只是输赢不大，一局最多输十来块。

对面忙着收钱的大爷瞧邱雯眼睛直愣愣盯着棋局的认真样儿，觉得挺稀奇，毕竟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都不爱这些。

他把钱收到自己面前齐整了会儿，抬头问邱雯：“小姑娘，会下棋么？”

周围几个大爷讽刺他，“老周，欺负小姑娘算什么本事，孬啊。”

坐老周对面的大爷回头看了会儿自己身后的邱雯，站起来给她让位，“试试？”

邱雯本想拒绝，她站在这里观察了挺久，觉得这些大爷下棋其实没什么技巧，完全就是耗时间嘛。正准备摆手说算了，姜迩一下把她推着坐下，“她会她会！”

邱雯抬头去看姜迩，眼神扑朔，意思是欺负老人不太好吧。

姜迩躬下身子凑到她耳边，“你看他们一个个金项链金戒指戴着，像是缺这几个钱的人么？”

“你陪他们下棋，他们高兴，这是你的辛苦钱。再说了，你不赢这个钱，他们也会拿去送给卖保健品的。”

听到这里邱雯也觉得有道理，被姜迩说动，就这么开始了和大爷们的1v1单挑。

邱树明的假期比陶书娴多，所以小时候，邱雯大多是交给邱树明在带。

邱树明爱带她出去逛公园，给她买包糖果，让她买旁边坐着自己玩儿，而他就开始和公园里的人一起下象棋。

邱雯就是从那时候开始耳濡目染的，后来初中的时候也加入了象棋社团，还代表学校去参加过市里面的象棋比赛。

这些都是姜迩去她家，在她房间看到奖状奖杯才知道的。她觉得邱雯很厉害，什么都能做好。

包括现在虽然学的不是她喜欢的理科，可是她成绩仍然名列前茅。

邱雯的加入，把清扫战局的速度直接提高了一半。大爷们思考的时间她没办法干预，只是她自己下得快，省掉了她这边的思考时间。

姜迩站在她旁边充当她的“经纪人”，负责给她找零。不多时，姜迩手里已经有了一张100的，还有好几张10块5块的。

邱雯正在思肘要找个什么由头说不玩了，可是这就跟打牌一样，哪有赢家赢得盆满钵满然后大手一挥说不来了的？那输家指定掀桌，认为这是赢的人不想把钱吐出来了。

一声“过上了好日子红红火火”的手机铃声把邱雯拯救了，大爷接了个电话，说是女儿叫他回家吃饭了。

老年人的手机声音特别大，即使没开免提，邱雯坐在对面也能勉强听见手机对面的声音，邱雯觉得有点熟悉。

她没太多想，但是眼下最开心的事情是她终于不用苦苦思考找什么理由退出了，大爷们听老周接了电话后也都纷纷掏出自己手机看，“哎哟呵，18:00了，是得回去了。”

等周围的大爷都离开了，邱雯和姜迩看着手里的钞票，没忍住笑了起来。是真的会心的笑，脸部肌肉都抽搐了，嘴角怎么也压不住。

“姜迩我们去吃烤鱼吧！”前几天邱树明出去和朋友聚餐，给他打包了一份烤鱼回来，邱雯问他店在哪儿，她也想带朋友过去。

“好啊，是石板路那家吗，那得赶紧了，那家去晚了好多人。”

邱雯摇摇头，“不是，是天鹅湖那边，上次我爸给我打包了一份回来，味道特别赞。”

说着两人就往外面走，准备出去坐公交。“要不我们把他俩叫上吧，吃烤鱼人多热闹。”邱雯说的他俩就是谭云飞和周焕。

“行啊，这些都是你打下的江山，听候你的发落。”姜迩捏着那一沓钱打在手心里，发出亮锃锃的声音。

周焕和谭云飞在网吧里打游戏打的差不多，都准备回去了，收到邱雯在群里发的消息，马不停蹄从网吧出来。

几个人在公交站牌碰上了。

医院外面，蒋斯旻坐在副驾，郝韵开的车。孟林姿和自己父母坐在她家的车里，跟在后面。

前面停了一辆公交，前后开着门在等乘客上下车。

蒋斯旻清楚地看见，前面在站牌嬉笑打闹的人是7班的人。

邱雯站在中间，后面站着周焕，一会儿提一下邱雯的书包带子，一会儿又松开。女生书包里好像装了什么重物，每次书包落下来她的肩也会跟着一沉，然后身子歪七扭八的。

姜迩站在前面，听到了后面的动静，拿起手上的一沓钱就朝周焕脑袋上敲过去，那动作不像是省着力，周焕痛得狰狞着抱头。

驾驶位上的郝韵“呵呵”地笑出来，还对眼前发生的事情做起了点评。

“站在前面那女孩儿是个爽朗的性子，我喜欢，就得这么以牙还牙。中间穿蓝衣服那个女孩不行，性格太温顺了，身边没人的时候容易受欺负。”

蒋斯旻把视线集中在邱雯身上，她把书包换了个方向背，背到身前去了。

他想到郝韵说的“温顺”，又想了想自己为数不多和她的几次交集，却怎么也没办法把她和“温顺”两个字建立起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