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矣 第23章 第 23 章

周雅手上没有戒指，也没有别的东西，只有手腕上戴了一条墨绿色的翡翠手镯。

之前都没有，那天做完手术以后才突然出现的。

以前这条手镯一直戴在乔母手腕上，一条很漂亮的手镯，光照在上面晶莹剔透的，好像在发光一样。

温以听说手镯这种东西水很深，好的一条能卖几十几百甚至上千万。

就算是她这样的门外汉也看得出来，周雅手上这一条的价值不菲。

所以她没有收下乔羽的求婚戒指，却收下了乔母的手镯。

不管怎么样，最后的结局都已经定好了，所有人都有美满的未来，除了温以，这事没有温以的位置。

温以不知道自己未来应该怎么办，月份渐渐往后涨，她已经怀孕三个月了，肚子慢慢像是吹气球一样胀大。

现在又是夏天，虽然已经是晚夏，但天气还是很热，大家都穿短袖短裤，快要遮不住她的肚子了。

她有时候很忧愁地坐在床边，轻轻抚摸微微隆起的小腹，小小的凸起，很可爱的感觉。

她的宝宝还不会动，她还是没建卡，催促的短信一条接一条，她依旧在逃避。

休息了快一个月，周雅决定回到公司继续工作了，懒懒散散了快一个月的温以也被拎去上班。

她的腰到现在好了不少，因为平时没什么事她都尽量躺着，要么在睡觉，要么就躺在躺椅里晒太阳，和周雅一起。

周雅是个很温柔的姑娘，也是个爱护妹妹的姐姐。

温以不想承认，周雅竟然成了这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几个对她好的人。

她们一起晒太阳，一起逛街，一起尝试稀奇古怪的有趣玩意，一起做很多姐妹之间才会做的事情。

周雅把她当做了妹妹。

无害的、平庸的可怜小妹妹。

上班的第一天，年轻同事们为周雅举办了一个小小的欢迎仪式，他们闹了一整个上午，周雅也放任他们闹。

温以一大早被拉起来上班，整个人困得迷迷糊糊的，他们又是欢呼又是笑的，她就坐在旁边打瞌睡。

有热情的男同事，一下扑过来在她耳边喝了一声，她正闭着眼睛闭目养神，被他这一下吓得脸色一白，浑身颤抖，心脏骤停，然后砰砰砰地剧烈乱跳。

男同事对她的反应很受用，捧着肚子在一旁大笑。

温以被吓坏了，下意识抬手护住小腹，等所有人都望了过来，她才赶紧把手撒开，用手背擦了擦眼睛。

她不喜欢这种玩笑，上学的时候她的同学就喜欢和她开这种玩笑，在她认真写作业或者认真做别的什么事情的时候，忽然扑到她耳边喝一声。

她每次都要被吓得抖半天缓不过来，大家都笑，一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喘着气嘲笑她，说她这样子真傻。

她只是害怕而已，她清楚没人能够保护她，所以比寻常小孩更害怕。

周雅走过来把男同事赶走，温以身体还是止不住地颤抖，抖得很厉害，像是受了惊的小兔子。

周雅不知道她是怎么回事，只能将她抱在怀里，她坐着周雅站着，她的脑袋正好挨在周雅腰上。

周雅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味，是那种温柔漂亮的女孩身上才会有的味道。

她安慰温以，说不要怕，他们没有恶意，他们只是开玩笑的。

温以听到她这么说，忽然没绷住，稀里哗啦地哭了起来，哭得抽抽嗒嗒的，但还是很克制，没有什么哭声，安安静静的。

原本同事们还觉得好玩，脸上都挂着笑，都笑着看着温以和那个总爱开玩笑的男同事。

但是过了一会儿，他们看温以的反应好像不太对劲，怎么会有人怕成这副模样，脸上已经完全没有血色了，哆哆嗦嗦地含着一眶眼泪，像是被吓丢了魂。

他们渐渐不笑了，渐渐觉得无趣，觉得怎么会有这么开不得玩笑的人，他们平常都是这么开玩笑的，躲在走廊转角处突然跳出来大喝一声，见到对方被吓一跳便哈哈大笑，然后你追我赶地玩闹起来。

温以读书的时候被欺负得很厉害，这些事情对于她来说不是普通的玩笑，她总是被欺负，被同学打。

甚至有一段时间，快要升学了，老师压力大，总是骂成绩不好的同学，那些同学课堂上受了气，下课了放学了就来找她，往她身上撒气。

每次老师脸色很差地走进教室，她就开始害怕，老师不会骂她，但那些骂，那些恨铁不成钢的善意，全都从恶劣的同学那里渡到了她身上。

他们躲在走廊转角处，温以一个人慢吞吞地走过来，走近了，他们就一齐跳出来大喝一声。

她总被吓得懵在原地，他们伸手来拉她，用装满书的重书包砸她，砸累了就叫两个人出来把她从地上拉起来，然后排着队扇她巴掌。

这时候所有人都不生气了，他们也笑，捧着肚子哈哈大笑，他们在老师在同学在学业上受到的气，全都落到了温以身上。

温以没有办法反抗，她太瘦了，小小一个，总在生病，又吃得不怎么好，头发枯枯的，皮包骨头，脸色白得发灰，像个死人一样。

她打不过他们，她被按在地上，他们骂她，嘲笑她，有人拿出小卖部五块钱买来的小镜子，把小镜子支到地上，凑在她的脸上，扳着她的脑袋，强迫着她看镜子里狼狈的自己，一脸的血，一脸的泪。

为什么会被欺负，为什么没有大人保护她，她回家的时候温父温母都还没回家，他们在单位吃饭，弟弟放学后有兴趣班补习，正好补到八点半。

他们下班一起去接弟弟，然后一起在外面吃点东西，给温以留了中午的剩饭。

他们中午会多煮一点饭，温以回家以后就自己到厨房热了吃。

有时候弟弟胃口好，把该剩给她的饭吃了，爸爸妈妈也不管，甚至还要夸一夸弟弟，说他今天怎么吃这么多，反正长身体，吃多一点正好。

她晚上没有饭吃，就自己花零花钱到楼下买一块钱一大袋的钙奶饼干随便对付一晚。

饼干又干又噎，没什么味道，不怎么好吃，但她很饿，有时候身上又带着伤，又疼又饿，没有谁安慰她，她就只能自己想点安慰的法子，捧着饼干像吃肉那样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噎着了就像喝牛奶那样大口大口地喝水。

她吃得饱饱的，一肚子泡软了的饼干和没味的白开水。

她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不要总哭丧着一张脸，这世界上还有很多吃不饱饭的小孩，和他们相比，自己已经很幸福了。

她用温母常教训她的那一套安慰自己，在心里对自己说，要乖一点，要懂事，不要贪心，现在的生活已经很好了，能吃饱饭，还有书读。

有什么好哭的，她不要哭，不要把两只眼睛揉得红红肿肿的，也不要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