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陀。
*试着文艺青春酸痛一把吃吃。
***
当他挂起那盏灯的时候,房间里更亮了一些。
那盏像太阳一样的灯。西格玛站在下方,那好像要把伊卡洛斯的翅膀烧着一般。
***
陀思妥耶夫斯基像是不记得他似的。不记得带他来到这里,不记得每次他从人群里向他望去,不记得咖啡放在哪里,甚至不记得要警惕他。
倒是记得带糖。
当他突兀的喊了一声对方的名字,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叫住他,陀思妥耶夫斯基转过身,用眼神定定的看了他一眼,随后笑着招了招手。
西格玛的手被握住,上面还残余着一点警惕,但没挣扎。陀思妥耶夫斯基在他的手心里放了一块糖。
还替他剥开了糖纸。
要注意身体呀。在对方的提醒中,西格玛哦了一声,用舌尖在口腔里舔了舔糖块,是菠萝味的。
先前的营养不良,他每天上午起床时都会因低血糖坐在床边缓上好一会儿。对方分给自己糖,说不定早就注意到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露出了惊异的表情。
是……无意遇见的吗?
糖块几乎融化了一半,在口腔黏膜的左右两侧无聊的摆动着,他看向身旁的陀思妥耶夫斯基,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的嘴唇。白色的晶状颗粒物在上面缀着。
……我一会儿给你带点茶叶来。西格玛小声说道。
唔。
陀思妥耶夫斯基左侧的脸颊鼓鼓的,他自己用手戳了一下。谢谢。他说道。
***
他总是觉得陀思妥耶夫斯基理所当然的知道他的一切。
一般来说,这样子对他人抱有期待未免太过任性。但是既然对方是那个陀思妥耶夫斯基,这样不算正面的猜想也有准确的可能。
还是可怕的。
陀思妥耶夫斯基是一个噩梦。沙漠里不会降临神迹,人和动物一样在太阳的阴影底下苟延残喘,他带着自己从沙漠离开的时候,仿佛只是随手解了一道数独。
他们拐过一个巷口,迎面走出来一个穿着麻布衣服的少女。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手臂纤长细瘦,拿起qiang的时候很稳。
哎……少女只是发出了一点疑惑的声音,西格玛记得她夹杂在他逃难的生涯中给予的几次食物和水,接着便悄无声息的和其他人一同躺在巷子阴冷潮湿的角落里。
那时的他茫然多于无措,后来他或许能够理解这背后有什么深思熟虑的运筹,那一些躲藏在巷子里的人有着怎样的蝇营狗苟,那个女孩儿的出现又不似巧合。他的脑子有点凝固,但是他也只能看着那样一朵在街角被尸体压碎的花,咬着自己的舌尖,或许应该去拾起来的。
此时恐惧才在迟来的黑暗中被抹匀开来,他问陀思妥耶夫斯基,你是不是认识她。
哦,多亏了她,我们才能找到您。陀思妥耶夫斯基笑了笑。
西格玛吞下沉默的空气。但是你杀了她。
陀思妥耶夫斯基点点头。她请求我们带她走。
您知道的,他侧过身,将换洗的衣物递给他,外面……或者说这个世界,其实并不怎么样。
西格玛坐在浴缸里,看着自己的手。
女孩儿分给自己一些物资的时候,或许是看他太过可怜,不知是真诚还是鼓励性质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快就能出去的!
去哪?
去……外面的世界啊。
啊。西格玛感觉一阵奇异的涌动,女孩儿注意到他的视线,用衣角遮住了自己躯干上的伤疤。
外面的世界一定是美好的。女孩儿说着自己从别人那里听来的描述,有涂满果酱的面包,晒满平地的麦仓,蓝色发苦味道的海水,五颜六色巨大的热气球,千万支玫瑰洒下来的教堂……
西格玛静静听她说完。你会在那里吗?
什么?
一个不知是谁的声音问道。
你说的那个地方,要带我去的地方,你会在那里吗?
对方没有回答。
……
……
他从浴缸里站起来。
衣服有些恶心的合身。他握住门的拉环,心想。
那个人说,从今以后,这里就是他的【家】了。
虽然对于被他人给予意义感到荒诞到可笑,但是他也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资格提出反对。
没有过去的人是没有资格去谈论未来的。……过去承载着许多能使人恣意妄为的回忆,而他唯一能看到的不过是【现在】这一幻觉罢了。
【现在】的容身之处才是他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必须要抓住才行。
***
晚上八点的时候,西格玛如约带着红茶来到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房间。
实际上大量他见到对方的时候,总是有其他人在场。像这样的两人独处,自从他被带回来后,便再也没有过了。
也许其实对方并不是很在意他?
在一旁沏茶,顺便切着带过来的茶点蛋糕的西格玛想着。
他将瓷盘轻轻放在那人的手边时发出了一点轻微的响声,陀思妥耶夫斯基半转过身,先是说了声谢谢,接着啊了一声。
巧克力。
我想吃巧克力口味的。
……西格玛无言的四下看了看。
现在甜点师已经下班了。半天,他才挤出这么一句话。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如果可以的话,还是请你……
接着他不说话了,陀思妥耶夫斯基拿起叉子,切下一小块蛋糕放入嘴里,一边抬起眼睛看他。
……怎么觉得心虚的是自己呢。
好像强迫了对方吃不喜欢的食物一样,西格玛回避了对方的眼神。
西格玛。
陀思妥耶夫斯基叫他的名字。
呃?
他感觉有一点冰冰凉凉的东西凑近了自己的嘴唇,下意识的张嘴,舌尖立刻柔化出甜味。
……
怎么样。
陀思妥耶夫斯基弯起眼睛,眼角的睫毛似乎都能清晰可见,他看着他的侧脸,忽然觉得慢慢生动了起来。
这种生动使得对方的动作似乎都被放慢了,像电影镜头一样一帧帧融化。
……还不错。他最终这样答道。
陀思妥耶夫斯基笑了,他们坐在同一排沙发上,分享了一份甜点。
……还是不要靠近吧。
在灯光中,西格玛看着波点彩色的人工光源从石像身上划过,好像塑像的翅膀似乎真的飞起来,他又是端详着。
但是这时陀思妥耶夫斯基满足的待在他身边,没有酒精,没有肾上腺素,没有硝烟,甜味剂也能慢慢生长出来梦魇的慰藉。
***
西格玛给他写过信。
不是很复杂的信,大抵也只是说一些工作的琐事罢了。……只是写信人的心情是一望而知的复杂。
寄出去的时候便后悔了。西格玛站在原地跺了跺脚,邮差一溜烟跑得飞快,想到陀思妥耶夫斯基接到信纸的那一刻便猜到他的心思,西格玛忍不住捂着额头缓缓靠着墙蹲下来……
啊……糟透了。他抓住自己前额的头发,想。
***
信是对方要求要写的。
两边需要邮寄一些文件,于是陀思妥耶夫斯基顺势请他在附送过来的信件上写上一些近况。
交流情报?西格玛歪着头,问。
您这样理解也可以。陀思妥耶夫斯基整理好自己的笔电,他替对方递上大衣。陀思妥耶夫斯基想了想,问他是否同自己一起出门。
去哪?西格玛道。
附近有一个教堂。辛苦您送我到这儿,离出发还有一些时间,不如一起去那边看看?
哦。
没有其他的事,除了果戈里的心血来潮,他也很少有空出来活动的机会。西格玛跟在陀思妥耶夫斯基身后,两人绕着西欧城镇的古老小路行走,一旁的围墙上种满了黄昏的月季。
走到教堂门口,只是虚掩着,西格玛犹豫着是否需要打声招呼时,陀思妥耶夫斯基已经闪进去了。他只好追着对方披风的残影。
两人在外围观赏了一会儿修道院园林后便走入了礼堂。西格玛分不清这里的彩窗和别的地方有什么区别,乐趣只在于通过猜测它们描绘的故事来消磨尴尬。
这种边陲小镇的教堂除了能带来彩色的光外一无是处。银器甚至需要从周围的居民家中借来,圣餐酒也散发出一股廉价的龙舌兰酒的味道。
但是有一样东西城市和乡村几乎共同享有。
““老鼠。””
陀思妥耶夫斯基和西格玛一同说道。
天啊。是老鼠。
西格玛看着一只体型硕大的老鼠拖着长长的尾巴从高高的穹顶上划过去。
他们二人都无言的盯着那只活力十足的老鼠在这个教堂里东窜西跳,直到目睹到它用尾巴扫下几只银杯,并且手脚并用的叼起起码两只以上的银器叮铃哐啷的从通风口溜之大吉。
“……”
他看向陀思妥耶夫斯基,对方也看向他。教堂只有一个出口,里面的动静终于惊动了神职人员,老修女远远大喊着“什么人在那里”!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一边考虑着该如何解释,陀思妥耶夫斯基却一把将他拉进了告解室。
这着实惊吓住了他。他不敢发出声音,但是这个地方又实在太狭小。他甚至开始仔细回忆起对方是不是信教,这是否又会违背对方的信仰?
外面的人们在“搜捕”罪魁祸首,时间的流淌在箱子一样大的告解室里显得太过缓慢。
很平和。西格玛感觉到对方的呼吸,他只能看见他的肩膀上的投影,他的手不知道放在哪里比较好,撑在木质屏风上又害怕发出声响,只能僵硬的垂在身体两侧。
搜索“小偷”的部队制造的骚乱渐渐平息下来,他们在空荡的大堂里交流搜查的结论,“是老鼠。”
他们说道,是老鼠。声音渐渐远离了教堂。
他察觉到胸口伏着的肢体发出细不可闻的颤抖,他有些疑惑的看过去,发现对方在低低地笑。
是老鼠啊。西格玛。
是老鼠。
陀思妥耶夫斯基居然也会这样笑吗。因为无意义的无聊的事。他想到。先前的猜测他已经几乎半放弃的认为陀思妥耶夫斯基不笃信任何宗教,更或者说他生来便是……或者说,自有永有的。
但是或许,对方也是一名人类?西格玛好像骤然能够触碰到他身上的温度,好像打翻了一盆炭火,要烧到他身上似的。
这种鲜活滚烫的温度好像融化了一层屏障。他模模糊糊的想着,他带着一种坚决的、确信的心情想着,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相处的世界,他说过的。这也是【现在】。
他忽的有了一个令他心跳漏一拍的想法。他可以……抓住这个【现在】吗?
左边是告解者,还是右边?
他的心噗噗跳。他发誓,他没有任何想要告解的愿望。他抬起头仰望彩玻璃窗,那些颜色炫目的铺在他的脸上,像是融化的太阳。
于是好像在那太阳下骤然失明似的,他——
2
***
其他人所未曾注意过的,西格玛亲吻过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脸颊。
想做到这件事出乎意料的简单。好像他就在那里等他去做这件事似的。像一个一望而知的陷阱。
他的唇亲吻着对方苍白的脸颊,刚贴上去的时候,还小心翼翼地紧张着,接着他似乎感觉身体里渐渐烧起一团火,烧得他几乎无法自制的。即使是如此,对方的脸颊也没有因此变得温热起来。
头晕目眩。他靠在陀思妥耶夫斯基身旁的毛毯上,脑袋微微倚在对方身上,发出苦恼的摩挲声。
也许忘记涂唇膏了。西格玛抿着嘴唇上的起皮。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像……忘记去籽的柠檬。
往后的事实是,他没有在嘴唇湿润的时候吻过陀思妥耶夫斯基。
***
在去往默尔索之前,其实他并没有看过几次海。
也许是那个女孩儿口中的“满是苦味的蓝色的水”对他来说并没有吸引力,天空赌场又离地面太远,鱼的刺很多,他觉得没什么可去的。
作为赌场,突发情况如家常便饭一般。
将酒醉的客人、前来签订新合同的合作者请出去的时候、将呈尸地毯的躯壳打扫干净、应付烦人的调查员的时候,事情堆积,忙碌的间隙,脑子却好像活跃起来,西格玛想到。不会有人将赌场当作【家】的吧。
似乎是被一个很拙劣的借口诓骗,甚至还亦步亦趋的追着那个欺骗自己的人的背影,“存在”或是“不存在”在往不可直视的未来行走;西格玛静静地躺着,看着那个人起伏的胸膛。似乎只要他活着,这个问题就无法得到解答。
我……
陀思妥耶夫斯基脸上还是那副表情,他永远不会认不出他来,他狡诈、阴毒、温和、聪明、现实、理想,他将脸轻轻靠在对方的手上。已经这样做过很多次了,陀思妥耶夫斯基抚了一下他的眼。
这使得他几近冲动地觉得,对方也是和自己抱有一样的感情的。他几乎要无法忍耐了。
我或许……他用嘴型说了前面几个字,接着便看不清了。
如果是你赋予了我【意义】,我就接受。如果是你赋予我的【生】,我就接受。
他记得很多东西,从最初的噩梦中挣扎出来后,生活是对方带来的,换句话说,几乎是被这个人占领的。他不是幸运的主角,也许不会遇到真正能救赎他的人,或许这也只是连环厄运中的第一重罢了,但是他此时还没有醒来。他能够触摸到的,这里就好像他的全部。仅仅如此的,全部了。
即便我的手中空无一物,即便如此,我也有想要送与你的东西。
他沉静的看着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手,上面的肤色和纹路对他来说还有些青涩的生疏,他握了上去,交付一个誓言。
如果你也是一样的话。如果你也看着我的话。
我……
他在心里想到。
我或许,愿意为了你而死。
***
西格玛在黑暗中深呼吸了几下,接着对身边的人问道:“现在怎么样了?”
“经理……”
下属仔细检查了周围,又在地上摸索出了一些可以使用的零件,还有一部不知道在地上摔坏了没有的通讯机。他将通讯机递给西格玛,接着填充弹夹。
西格玛打开通讯机,幸好还可以使用。他将这支黑铁抵在额头,是故意的吗?天空赌场虽然不常驻扎武斗派,但是也留有一定强度的武装。偏偏却在这一次整修换防,最薄弱的时候遭遇了袭击……难道内部遭到了入侵吗?
是不是要通知天人五衰呢。他思考着,手指下意识在屏幕上滑动了几下,却在即将拨出那个号码的时候倏地顿住了。
好险。差点就……
经理。接下来该怎么办?下属忽然小声的提醒他,这使得他的手指条件反射的往屏幕上摁下去了。
“……喂?”
及时通讯甚至来不及挂断,熟悉的声音在静谧的黑暗中响起,下属根本不敢发出声音,他张了张嘴,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
见对面没有反应,陀思妥耶夫斯基停顿了一会儿,接着问:“是遇到麻烦了吗?”
甚至不用问对面是谁。
他松了口气,却仍然觉得难以张口。
“尼古莱已经往你们那去了。”西格玛不确定对方在做什么,从接到电话的时候开始到现在,他那里的节奏便似乎没有变过。“不用担心,很快就会解决的。”
“……”
对方好像察觉到什么,也沉默下来。
大概是早就有所预料。
西格玛在心底想着本应想的事。
“我明白了。”
就这样暂时堵住了对方的话,顺带着逃也似的挂断了通讯。不能分心了,剩下的以后再说吧。
果戈里的“清理”能力是值得信赖的。他连斗篷上的血迹都不清理,过来拍了拍西格玛的肩膀,好像非常关心他似的。
你还好吧。西格玛。
像是熔断的链接再度续上,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西格玛的脸色发白。
他看向那枚被他握在手心的联络仪,再也没有亮起过。
西格玛什么也没有想,他蹲下来,好像沉浸在一个即将醒来的梦境中。
他想起来听到对方的声音时,除了隐隐的安心,还有点想哭。
如果是他过来的话,或许还能够那样继续幻想下去。
可是他没有。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
“我没事。”
3
***
西格玛不知道这算是酒品好还是不好。但是总之,对方是爱在冬天的时候喝酒的。爱喝酒,而且喝得很多,一直要到喝醉才好。喝了酒,一定就会拉上身边的人出去散步,不管多大的雪;或者说,雪越大才越好。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头上飘着雪花。走在他后面的人可以很轻易的看到。他不染发,穿黑色或者素白的衣服,但是毛领和毛毡一定要绒绒的暖和料子,拉着大提琴,不在乎指甲,但要喝很好的红茶。几乎是烦人的少爷做派,连他冰冷没有人情味的时候,西格玛有时候觉得可爱。
跟在陀思妥耶夫斯基身后,他看着对方几乎是跳起来,跑起来。喝醉了,非常高兴,在雪地里好像亲吻了很多遍,隔着一道雪和酒精的气息,很多很多遍的,想象着。
自那之后,两个人似乎就很久没有见过面了。话也只是工作相关。
相当多的时候,陀思妥耶夫斯基总是以“同事”称呼两人的关系。他甚至没有挣扎过。
陀思妥耶夫斯基侧过头,脸上的酡红沉甸甸的纠缠着。问他怎么了。
“你那时候……为什么没有来呢。”想着对方醉了,似乎自己也终于可以有着弱点。
“您希望我在么。”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我以为你在的。”
我以为你会在乎。
这样呀。
陀思妥耶夫斯基仿佛靠在雪花上,我不是叫了尼古莱去了么。
“这不够么?”
西格玛嗫嚅了一下,陀思妥耶夫斯基没有听见,也没有看清,但他还是慢慢沉了下来。
“您知道的。”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爱怜的:……您知道的。
围绕在他周围的永远是暗沉的调子,苦难、诡计、病痛、背叛、阴谋,三五成群的人畏惧或者憎恨他,理想和现实裹挟着他,苦痛令他成为信徒,成为一个伟大想象的信徒。
如若他身在伊甸,离吃下恶果的日子也不远了吧。
但是这裹身的宿命是构成他的一切,刻在灵魂的忘不掉的伤痕。
虽然早已想到了,虽然已经决心过无论对方说出什么,都想要握住他的手,都想要问对方试试看,但是率先露出无法原谅的软弱却是自己。
在陀思妥耶夫斯基几乎原谅似的加深诅咒之前,他甚至想过逃跑。
对方的目光将他定在原地。要逃去哪里?
他本就无处可去。只是想着折磨他的幻觉,想着折磨他的脆弱,不想成为怪物,也不想被人诅咒所滋生的情感一日日成长起来,对他可能拥有的就愈发渴望。
和我一起走吧。
此刻,他觉得诅咒深到无以复加的,他拥抱着对方,感受到雪水冰凉地融化在脖颈处的皮肤。
或许他希望过平行世界的存在,这样就有那么微茫的一种想象,在某个世界的角落互相祈祷。
和我一起走吧——他在心里无声说道。如若不会出现在【这里】,不会曾经那样对他笑着,不会出现在沙漠的陀思妥耶夫斯基,他们就不会相遇。
他对他的情感如果能称之为爱的话,这份爱是不纯洁的。爱陀思妥耶夫斯基,是对爱的背叛和侮辱,但是如果没有这些,他并不会爱上他。
痛苦而屈辱的爱着。爱着全部构成他的一切。
正是那一天,正是那样的理由,陀思妥耶夫斯基出现在了那里。而现在他想要带他逃离构成这一切的寂寞的诅咒,就是重重的背叛。
也许是感觉到西格玛哭出太多的泪水,将衣领也沾湿了大半,陀思妥耶夫斯基双手环住对方,轻轻地拍了拍。
我们……
“去哪里。”
西格玛打断了“回去吧”几个字的出口。
……要去哪里。
西格玛跪在地上,抓住他的衣领。声音从更碎的发丝间滑落,像被切割的雨幕。
告诉我。要去哪里。
他的心里或许想到了自己刚才不应该吃杏仁酥,现在的他嘴唇是干的,眼眶是湿的,他的思绪乱了。
看着是一样的东西,其实是不一样的。他过于经常的梦见蜃气楼,日复一日的。他对一个心理医生的客人说过这件事。对方答道或许这是他心中向往的美景。最终去往的天国。他知道不是。蜃气楼是他在沙漠中漫长无望行走中留下的丑陋的足迹,他们使他惊惶、疲惫。或许有一天他会遇到一个愿意和他一同面对这片蜃境的人——直到陀思妥耶夫斯基注视着不一样的地方。好像注视着一只鸟儿的伤疤。
究其根本,伊卡洛斯的翅膀不过是可悲人类渴望飞行的幻想,上帝的孩子,人类的孩子,一生也无法永远飞离陆地这座牢笼。自由与天空是只存在于梦境里的蜃气楼。
实际上是错觉呢。
就好像初晨的雾气一样。四周都不真切,所以以为对方会陪伴自己走到最后。
但是说到底,两人所注视的地方就不一样。看起来就在前面。实际上不是喔!有些东西只会停留在过去和现在!往前走吧!
……拿走吧。陀思妥耶夫斯基。西格玛感觉自己似乎终于能哭出来。
拿走吧。陀思妥耶夫斯基。我不要了。
雪停了。天渐渐亮了。
他听不见对方的回答。
陀思妥耶夫斯基只是在那个黑夜温和的沉默着。
***
如果是你赋予了我【意义】,我就接受。如果是你赋予我的【生】,我就接受。
但是也许是一时幻觉。一次美丽的幻觉。
陀思妥耶夫斯基是他的蜃气楼。
***
END
本来只是单纯想试试感情戏练手。后来觉得实在是太空洞了,姑且加了一些设定……
感觉情人节发这篇不太合适所以提前写了。
大概是发生在当前剧情之前的,恋情未满的故事。陀思妥耶夫斯基只是在那种间隙之间难得算是温和的……注视着对方。西格玛这边是一种近乎错觉或者近似吊桥效应的,或许再有着一段时间的发酵,会有那么一种未来会成长为真正的情感。两人之中并没有任何一方故意去掐断,但是最终还是在那样的机会到来之前消弭了。
两人都各自有各自的命运。
像倒刺一样,只是一次不合时宜的生长。
这是不会被任何人注意的,就像小美人鱼日出前潮汐中海滩上的泡沫一样,冰雪消融,太阳升起后就会了无踪迹,不会被承认,也因此未曾萌生过的恋情。
(总之就是届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