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电梯的间隙,陈风意看到他在用手机搜索什么。
电梯到了,她走进去,后面的人还没跟上。
按着开门键,她轻声提醒:“到了。”
男人这才反应过来,长腿一迈,步入电梯,看着手机,若有所思。
没一会,收到消息提示音。
他打开,浏览了对方发来的二三十款银色宽盖打火机图片,滑动的手指在中间停下,往上拨了拨,定住。
转发过去一张图片:【这个。】
不到三秒,对方回复:【ZORRO新出的男款,午夜银。】
顾宴辞眼色暗了暗,阖上手机。
出电梯时,他依旧慢半拍。
终于,陈风意忍不住回头:“公司有事?”
其实她心里早就疑惑,为什么乐先集团的CEO能这么早下班,何况最近刚出了负面新闻,公司内部应该忙成一锅粥才对。
她以为自己回来碰不见他,谁能想人家大忙人回得比她个普通小白领还早。
这不,手机消息回个没停。
“不忙。”他一边开门,一边笑道,“两百人的小规模公司,能有多忙。”
门开之后,闻到一股鸡汤的香味。
“顾总,夫人,你们回来啦!”阿姨热情地迎上来,“我先给你们盛两碗汤,菜已经准备了,下锅炒炒十分钟就差不多好。”
陈风意瞬间就感觉肚子饿了。
中午为了赶去4S店也没好好吃饭,就啃了个面包。
于是净手后安静地坐在桌边喝汤。
顾宴辞坐在她对面,却迟迟没有拿起汤匙。
“味道如何?”他问。
“很好。”她没抬头,“对了,之前那位阿姨呢?”
她认出来,这个阿姨比之前那位年龄似乎大一些,黑色的短发里夹杂着几根银发,但是笑容亲切,看着和蔼。
“家里有事,离职了。”他平淡地说。
与此同时,手指在屏幕上打字:【这个阿姨暂时留下,汤做得不错。】
对面收到消息的ARIC松了口气,朝空中拜了拜。
“干啥?大晚上搞迷信。”他身旁坐着个吊儿郎当的公子哥,斜眼笑着。
ARIC:“自从九爷开始让我处理家政相关事务,我不得不迷信了。”
公子哥“啧”了声,“月薪6位数,麻省理工年年考第一的博士,也有不擅长的领域啊。”
“也不是说不擅长,根据统计学和概率论,我选了三家金牌家政公司,剔除疑似刷好评的不稳定因子,又从中挑选了三个家政阿姨,但……大家觉得好的不一定就是对的,像上一个五星评价的完美阿姨,九爷就觉得一般般。我觉得选家政,它就没有标准答案,全靠运气。”
“呵、看来是老天帮你。”
“所以得拜。”
“但你不觉得辞哥太过分了吗,把你这么个猛将拿来做这些无聊的事,也太大材小用了。”
ARIC推了推眼镜:“看了下上个月的工资条,就觉得不过分了。”
“靠。”公子哥骂了嘴,“你要是这么爱财,我当初高薪挖你,你怎么不来?”
“怕你某天破产,发不出工资。”
“我去——”公子哥嗤笑,“我可是赵诀晟!福布斯榜上有名啊,你以为是什么阿猫阿狗,那么容易破产?再说了,你怎么不怕辞哥破产。”
ARIC一副“你在开玩笑”的表情盯着他:“他可是顾九爷。”
这三个字的份量,澳门无人不懂。
顾宴辞并不知道自己被助理和好友在背后讨论了一通,他此刻满脑子都是那支银色打火机。
以至于汤匙都没动一下。
直到陈风意提醒:“冷了就不好喝了。”
这才拿起光滑如白玉的瓷勺,送了些到嘴边,抿了抿。
他在想,怎么问才不显唐突。
于是。
“我也想把车送去检修下,下午去的话,4S店人多吗?”
“啊?”她有些茫然地抬头。
他不是有司机吗,送车检修也不需要亲自前往吧,人多不多,和他关系也不大。
心里觉得奇怪,但还是给出了妥善的回答:“最近人还挺多的。你可以让司机直接把车放那。”
“你在那耽误了很久?”
“是呢。遇见别人插队……还碰上了同学,聊了几句。”
他状似无意地接道:“这么巧,高中同学?”
陈风意摇摇头:“大学同学。”
男人喝汤的手顿了下。
他脑海里立马有了一个人选,也是他最不想面对的人选。
“大学同学……我记得跟你同一所大学的,有个人挺有名,好像是白手起家,不过三年就成了投行的风云人物,似乎姓祝。”
陈风意差点被呛到。
“祝萧澜?”她面无表情。
“对,我记得是兴晨投行的,最近炙手可热。”
“呃……他就是我下午碰见的那个老同学。”陈风意放下汤碗,认真起来,“你跟他应该没有什么生意往来吧?”
听到男人说“没有”,她松了口气,“那就好。”
“怎么?你们关系不好?”
“别问。”竖起一根食指摇了摇,“不想说。”
顾宴辞神色暗了暗,不再追问,确实,他也没有什么立场去问她的私事。
.
入夜。
灰白色的客厅窗明几净,一盏钓鱼台式的黑色落地台灯立在沙发边上,发出淡黄色的暖光,部分打在男人脸上,照出他俊挺的轮廓和微微拢起的眉心。
他靠坐在沙发上,背却挺得很直,白净的手指托着一杯红酒,缓缓送入嘴中。
刚洗完澡,准备出来倒杯水的陈风意,正好看见这一幕。
多少沾染点落寞的情绪。
她不动声色地走过去,改了注意,拿了支酒杯。
“来一点。”举起杯子。
男人抬头,似有些诧异,但还是为她斟了小半杯。
“有心事?”她自然而然地坐在他旁边,与他手中的杯子碰了下,殷红色的液体在透明玻璃中打了个旋。
他默不作声,但点了下头。
也是,大半夜一个人在客厅喝酒,总不能说是临时想起酒柜里有一瓶快要过期了,想要把它解决掉。
以她的性格,肯定会直接把酒瓶端起来,仔细看日期。
只得承认。
只是……默认的后果就是,这桩心事,该如何遮掩?
正想着,旁边的人忽然仰了脖子一口饮尽,还眯着眼看他,似乎在说:我都喝完了,你怎么还不动?
他笑了下,喉结一动,手中酒杯见底。
要是被嗜酒如命的赵诀晟知道了,估计能把他家房顶都掀了。
这瓶可是Liber Pater,Vin de France 2018,托人在欧洲辗转几座城市,才找到一位红酒收藏家愿意出售。
有价无市。
陈风意转头就拿起醒酒器又为他满上:“今晚我陪你喝。”
他不用说,她也能猜到,心事肯定是因为公司的那档新闻,隐隐听说,这条负面新闻害乐先丢掉了一个价值2000万的case,还有许多准备与他们合作的客户也在犹豫着。
终究是自己惹的麻烦,现在她也没有解决办法,安慰的话说了好像也是废话。
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陪他喝一局。
两人就这么无言地碰着酒杯,静默地来了两三轮,她面色就渐渐潮红,话也开始密了起来。
“对了,这酒不会很贵吧。”她后知后觉地举起茶几上的酒瓶,“这什么牌子,好像没见过。”
她不爱喝酒,但之前跟着父亲也认识了不少红酒,毕竟那满墙的酒柜,没有一格是空着的。
这一瓶,还真没印象。
男人摇摇头:“不贵。”
“还好还好。”她吐吐舌,“我爸不怎么让我喝红酒,因为他说我不懂得细品,只会糟蹋。”
听她这么说,顾宴辞也学着一口喝完,硬是把红酒喝出了啤酒范儿。
放下酒杯,他说:“也不一定要品,各有各的喝法,只要给对的人喝,就不算糟蹋。”
“但其实——”她卖了个关子,又仿佛怕被人听见似的,很小声音地说,“是我不喜欢去酒局,所以故意不品,大口大口地灌。”
说完,又咯咯笑起来,“然后吐出来,说辣嗓子。”
“若是只吐一点,他肯定还要再让我尝试几次的,但我每回都一大口一大口地吐,吐得满地都是,他就不肯了。也不是心疼钱,就是心疼他好不容易收藏回来的酒。”
顾宴辞就这么靠在沙发上静静地听她说,眼神未曾从她脸上离开过一秒。
“可后来。”她声音暗淡了,“他那么爱的满墙红酒瓶,都卖了……最可惜的是,我没有能力,替他买回来。”
“我可以。”他喝了酒,但说话的样子一本正经。
“顾宴辞。”她皱了皱眉,“你到底有什么企图?真的只是想要我爸的人脉吗?”
怎么能付出到这种地步?
“如果我说不是,你还愿意继续和我……”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朝他跌来。
顾宴辞猝不及防地伸手去接,温香软玉满怀,还带着红酒里黑醋栗和樱桃浆果的香气。
上一秒还在托着腮说话的姑娘,这一秒就已经闭上眼睛乖乖靠着他。
看来,她酒量确实不行。
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扇形,白皙的脸庞染上嫣红,唇瓣饱满如樱桃,因沾过酒而显得格外水嫩,在暖色灯光下异常诱人。
视线不敢停留太久,他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稍作平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