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阳微热·肆意 第31章 第31章 沈林

沈萧谭躺在病床上望着天花板出神。

每个病房两个床位，除了沈萧潭躺着的这个床，另一个床位没有人，所以整个病房只有他一个人。

门口忽然隐约响起脚步声，沈萧潭心中一紧，赶紧闭上眼睛装睡，心脏却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手脚发冷。

“是谁……这个时间医生不会来，还能有谁？是谁都好，只要不是……”

病房门被推开，有人走进来，脚步声在床边停下，紧接着有悉悉索索的塑料袋声在床头柜响动。

是谁？沈萧潭不敢睁眼，想着只要来人快些离开就行……

“醒着吧？别装了。”顾远帆的声音响起，平静冷淡，让人觉得心安。

沈萧潭没有听到脑海中想象的声音，松了口气，睁眼看到是顾远帆，心跳慢慢平静下来：“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救下的人还能不能活，”顾远帆拉过椅子坐下“聊聊？”

沈萧潭内心默默吐槽这人嘴里就不能指望吐出什么好话，撑着坐起来了一点。

“聊什么？”

顾远帆目光扫过他一条打了石膏包了好几层的腿：“腿，他们打折的？”

“……不是打的”沈萧潭有些无可奈何，“那天被打后回去时太晚了，路上太黑了，没看到一个台子，绊了一下，被台子边沿的尖给磕狠了，结果骨折了”

顾远帆一时失语，隔了几秒才接上：“挺厉害。”

沈萧潭：“……”

“什么时候开始的？”顾远帆问。

“什么？”沈萧潭一时没反应过来。

顾远帆：“霸凌，什么时候开始的？”

沈萧潭靠在床头想了一会才说：“刚开学没多久的时候吧……楚升和我是一个初中的，他知道一些我家的事，之前到处在班里宣扬，后来时不时来找点儿事，没什么，我都习惯了。”

沈萧潭语气平常，平常的就像是在讲别人的事。

“怎么不还手？”顾远帆问。

“没有意义”沈萧潭说“我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家里反正也不怎么管我，看我不是学习的这块料，就让我去当体育生以后混口饭吃，我在意的都没有了，死了也没什么，他们要真能打死我，那也算是种解脱，我还应该谢谢他们……”

顾远帆没有回答，略低着头看着别处，好像在想什么。

沈萧潭看着顾远帆，看了一会，长舒一口气，下定决心般开口问他：“顾远帆，你讨厌同性恋吗？”

顾远帆怔了一瞬，抬眼看着沈萧潭。

“……不讨厌”

“那我跟你说说吧，”沈萧潭偏头看向窗外，窗外的天很蓝很蓝，有一两片云雾抹在天空中慢慢变换着，是个很好的天气。

“我有一个哥哥，叫沈林。他比我大八岁，是全家所有人盼着出生的大孙子。他从小就聪明，长得很讨人喜欢，也很有礼貌，所以一出门就有人夸他，家里人也很欢喜，因为带他出门有面儿，也经常夸他。而我是我妈意外怀上的，但因为我妈当时的身体原因，没有办法打掉我，所以除了沈林，没有人期待我的出生，更没有人因为我的出生而高兴，他们都只喜欢我哥，可能他们觉得养我是他们的一种负担，我几乎可以说是被沈林带大的……但在他十九岁的时候，一个让家里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的事被捅破了……”

沈萧潭深呼吸一口气，接着道。

“他是个同性恋，但我家里人很封建极端，他们觉得同性恋恶心，是病，知道沈林是同性恋，他们就觉得天都塌了，嫌他丢人恶心。

他们骂他恶心，打他，侮辱他，强制他找女朋友，让他喜欢女的，甚至……甚至做出了让我无法理解的事……

他们发现他们做的那些都没用，沈林依旧是同性恋，所以他们把沈林是同性恋的事到处去说，闹的人尽皆知，他们觉得沈林给他们丢人，那他们也要让沈林感受一下丢人的感觉。

我哥的朋友，同学，老师甚至是邻居，一切我哥身边的人都知道了。他们用恶心的目光，厌恶的态度，侮辱的语言对待他、伤害他。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喜欢男人，喜欢男人被发现了，就受到了这么大的恶意，我下定决心一定要带他离开这里，离开那个家，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让他可以自信大方的生活的地方，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在意的人……他是我活着的意义，可是……”

沈萧潭声音有点发颤，

“太慢了，我太小了，还没来的及带他走，他就有了抑郁症，但我那个时候不知道……有一天他紧紧抱着我一言不发，然后含着泪水看着我，看了好久，好久……他说，我是他唯一的阳光，可他还是好冷。我当时没有意识到他想表达的意思，后来他轻轻亲了一下我的额头，声音很轻说了声：‘谢谢小潭，再见’就离开了，他走了，然后……当我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去世了，他跳江了……”

沈萧潭哽咽着，握紧被子，抽了两口气。

“他就是个骗子！说什么再见，明明他没有再睁开眼见我……

那天……那天我看到他的脸，特别……特别白，看着特别脆弱，好像一缕风吹过来就能吹散，我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好凉……凉的我都握不住……可我，可我不敢松，我知道如果松开手，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沈萧潭说着，眼泪落下来，落在医院白色的被子上，手不由自主的又轻轻抓了一下。

“他坚强的用那双手牵着我长大……可我当时才发现，他的手是那么轻薄……他就是用这双轻薄的手护着我长大的……后来我在我的桌子上发现一张纸，是他留下的，他最后只给我留了一封遗书……在他信中说，我是黑暗中照向他的一缕阳光，但是他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他让我活着，所以我没有去寻过死，但是我好希望来一场意外，好让我早点解脱，我失去了他，也已经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因为我生来就是不值得被爱的，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爱我的人……”

说到最后，沈萧潭已经浑身发麻发抖，接近力竭崩溃。

自己撕开伤疤的疼，不止是下定决心就可以的，还要有敢于面对这种抽筋拔骨、撕心裂肺般疼痛的勇气。

顾远帆抬眼看他，沈萧潭已是满脸泪痕。

良久，没有人说话，病房里只有沈萧潭隐忍的抽噎声。

顾远帆静默着坐在旁边，直到沈萧潭缓过来大部分情绪，才站起来开了口：“先试着为自己活着吧，不要总是觉得随便活着就行……我之后再来。”

顾远帆说完后，沈萧潭没有回答，直到顾远帆离开病房关上房门后，他才又缓缓偏头看向顾远帆还上的门。

“……试着……为自己活着吗……”沈萧潭喃喃重复了一遍顾远帆的话。

余光中一抹鲜艳的颜色把他的视线拉了过去，是顾远帆提来放在床头柜上的橘子，沈萧潭从袋子里拿出来一个橘子，一边剥一边迟钝的反应过来“顾远帆居然真的说了句算是好话的话。”

橘子的酸甜汁水在沈萧潭口中炸开，酸味比甜多了一点，沈萧潭被突然的酸味激的打了个激灵。

“……好酸……”

……

“终于放假咯！”候洪文伸着懒腰舒坦的说。

“是啊，高中生活的第一个长假，话说你们假期都有什么安排吗？”谭绍说。

“还没什么安排”候洪文说。

谭绍：“我要去我奶奶家，应该大多数人都要回老家吧？不是要过年吗？”

“哦对对，我也是，回老家过年。”候洪文附和。

“我追的动漫假期出新电影！”褚庆通兴奋的说“我和一帮同好一起去看，然后我还约了球，在中心体育馆那边，然后好好睡几天，啊……还有争取提前在开学前把假期作业写完……再……”

“得了吧万事通，作业到时候肯定还是开学前的一天一夜创造奇迹，我从小学立到初二的flag从来没实践过，所以后来就再没立过了。”徐俊皓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来了一句。

“害呀班长，你知道人不能没有什么吗？”褚庆通说着，凑过来和徐俊皓勾肩搭背起来，徐俊皓高他一个头，他“勾肩搭背”的有点艰难。

“不能没有什么？”徐俊皓问他，很配合的稍微弯了点腰。

“一是人不能没有梦想，二是人不能没有目标，三是人不能没有计划。”褚庆通说的头头是道。

孙章恒听到，看向他们：“那也得要做到啊，光有计划不去实践有什么用呢？”

“确实”张扬赞成孙章恒的话。

褚庆通嘿嘿笑了几声。

“张扬假期有什么安排？”孙章恒问。

“我爷爷奶奶家就在这边，平时就拜年的时候去几天，其他时间如果我爸没什么安排的话，一般我就待在家里或者和一个哥哥出去玩。”张扬说。

“那帆哥呢？”谭绍没听到顾远帆的回答，问了一声。

顾远帆想了想，抬头回答道：“没什么安排，大概率除了过年去奶奶家，其余时间一直待在家。”

褚庆通终于放开了比自己高的徐俊皓，接上话：“那帆哥和张扬差不多哎，而且帆哥还要更无聊一点”

孙章恒有点好奇：“帆哥没出去玩过吗？我指的是那种旅游之类的。”

“玩的话……没出过市。”顾远帆平静回答。

几人都露出有点惊讶的神情。

虽然这个城市也不错，但是从来没去过外面也确实有点让人出乎意料。

褚庆通刚和徐俊皓相互告别，没听到刚才的对话，这会看到几人表情有点不太自然，“怎么了？怎么了？聊什么了都这么……”

褚庆通被候洪文拽了一下，闭上嘴。

“嗯……没事，以后我们也可以一起出去玩啊。”孙章恒说。

“对，而且听说附中有游学，不过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褚庆通接上。

“好啊，到时候一起”顾远帆浅浅的笑了一下，看起来有些愉悦。

……

“扬扬，爸爸有个南方那边的朋友开了个度假村，一直叫着过去看看，刚好过几天我去那边出差，你要不要去玩？”张丰永问张扬。

“懒——不去——”张扬在沙发上躺的很舒服，懒懒的拖着音回答。

“……好吧”张丰永有一点失落，自从张扬的妈妈去世后，张扬也就再没怎么和他一起出远门玩了，他有点想念张扬小时候拉着他和妈妈的手兴奋的到处看的样子了。

张扬注意到了张丰永的表情，想想又觉得赖在家里发霉好像也不太好，忽然有些好奇“有什么风景特色吗？”

张丰永一愣，表情恢复如常，带着一点小心和期待：“在海边，可以看到大海的那种，我看我朋友发的照片也挺好看的。”

“海边啊……我还没去过海边呢……”张扬忽然想起顾远帆那本“梦想家”中的话：

“……我喜欢清晨的雨露，但是海水在岸边打起来的泡沫我喜欢吗？我不知道，因为我没有感受过，不过……我应该是喜欢的吧？”

张扬忽然坐起来：“爸，要是去的话我能不能带个朋友？”

难得张扬愿意出远门，张丰永自然高兴：“可以啊，你想带谁？杜辞悉吗？”

“不是，我想带的是我现在的一个同学，叫顾远帆，他应该从小一直在这里没出去玩过，我想让他也看看海。”

“哦……那他自己想去吗？家长同意吗？”张丰永问。

“哦对，我问问”张扬拿起手机发消息。

顾远帆回复很快。

“可以，他没问题的。”张扬说。

张丰永摸了两下张扬的头发：“好，那后天出发吧？”

张扬：“好，谢谢我帅爸！”

“不客气我的帅儿！”张丰永很开心的配合道。

咕咕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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