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陌接过来递给木翎泽,木翎泽随意看了一眼便又递还了回去,“辛苦覃将军了。”
“能让两位殿下安心,是末将的荣幸。”
狄鹤安又上前道:“今日之事,是我没有提前做好防范,让两位殿下受惊了,不知两位殿下是打算歇息一晚还是连夜赶路呢?”
木翎泽侧头看向木清辞,“皇妹意下如何?”
木清辞道:“耽搁太久了,连夜赶路吧。”
您还知道耽搁太久了,这一路上要么是哪里不舒服要休息,要么是这里风景很好,要停下来看看,比预期的时间都快晚半个月了。
“那就请两位殿下将就一下,我已着人先回黎安为你们重新置办马车,在到黎安之前定能出来迎接。”
木清辞点点头,“也行。”
就在狄鹤安惊讶这永宁公主今日怎的这般好说话的时候,却又听到她说,“本宫的马车坏了,怕是走不了了,不知道能否乘狄大人的马车先走。”
“……”
狄鹤安望了一眼木清辞身后的马车,车轮已经废了。
但他好像记得,方才还没有坏啊。
饶是狄鹤安这些在官场中曲意逢迎惯了,此刻也有些忍不住想骂人了。
既然马车坏了,刚才问你要不要连夜赶路的时候,你答应的那么爽快做什么?
狄鹤安想着待会儿去跟何永林一块挤一挤,也欣然同意了,“当然可以。”
此时木翎泽也出声了,“本王的马车也坏了,那就只好麻烦何大人也骑一下马了。”
“……”
故意的,这两兄妹绝对是故意的。
但是他们没有证据 。
云锦将狄鹤安马车上的坐垫茶具全都换了一遍后木清辞才上车。
云锦坐在木清辞的对面,给她倒了一杯茶水,“一切都在姑娘意料之中。”
木清辞轻抿了一口,“随王那边呢?”
云锦又从旁边拿了一块糕点递给木清辞,“他派人跟着姑娘放出去的探子,我已让人暗中截下。”
“很好。”
木清辞脸上早已没有了方才娇纵的神情,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淡漠。
她没什么胃口,接过咬了一口便放下。
云锦瞧着她恹恹的,轻蹙了下眉,试探地问:“姑娘,你情绪不佳,是因为他吗?”
“没有,”
木清辞笑笑,眼中如一潭死水,毫无波澜,但又深不见底,让人看不透彻。
云锦正想再劝她几句,却又突然听她道:“只不过是忽有故人心上过,回首山河已是秋罢了。”
“那若是他真的牵涉其中,姑娘当如何?”
木清辞换了个姿势,阖上眼,“我有些困了,如果有人要见我,都找借口打发了吧。”
“是。”
*
今日城外发生的一切,都分毫不差的传入了黎安。
紫宸殿。
宣宁帝盯着城外传来的密函,紧绷着一张脸,龙目中蕴含着滔天怒火。
这些天他让人有意无意的将自己的意思告诉这位永宁公主,可临到黎安了,这位公主竟然看上了自己的臣子。
虽然没有直接拒绝,可这跟明着打他的脸有什么区别。
前些天钦天监来禀,雀星逐渐逼近,已到了分界线上,若往下靠近师门星,则紫微星盛,若往上靠近紫微星,则帝星灭。
从那之后,宣宁帝连做了几天的噩梦,心下越发的觉得钦天监这话是对的,心中早就没有了想让永宁公主入宫为妃的想法。
此刻生气,也纯属是因为木清辞表现出来的意思是对他这个一国之君不屑一顾,反而看中了他的臣子,让他这个天子的面子挂不住。
“刘喜,沈榭是不是今晚就回来了?”
常年伴君的刘喜此刻也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是,约莫是快要到了。”
“让人去天玄司传旨,让他回来后即刻来见朕。”
“是。”
刘喜弯着腰出了紫宸殿,吩咐外面候着的李义,“你去天玄司传旨,让指挥使回来之后立即来面圣。”
“是,师傅。”
“对了,再提醒他一句,陛下龙颜大怒,让他小心着些。”
“徒儿知道了。”
刘喜在门外抬眼望去,目光所到之处,皆是肃穆巍峨的宫墙。
这四四方方的宫墙,困住了多少人的一生?
不但困住了人,更是困住了心。
曾叹岁月不相顾,你我皆是笼中人。
钦天监观星台。
两个身着白衣的男子一前一后的站在上面,陈同看着光线越来越弱的紫微星,问了前面的人一句,“师父,雀星逼近,已经危及了紫微星,如若不除之,只怕会后患无穷啊。”
郑翰思没有答他的话,而是反问道:“阿同,你跟着为师多少年了?”
“快五年了。”
“都那么久了啊。”
“徒儿心里十分感念师父,”陈同恭敬道,“若没有师父,徒儿还不知道在哪里乞讨呢。”
郑翰思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伤感,“这些年帮瑄王传递消息捞到了不少好处吧。”
陈同面露惊恐,“师父,徒儿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听不懂就算了吧。”
下一瞬,一把匕首已经插入了陈同的心脏,动作快到让陈同都来不及反应。
郑翰思的声音很轻,却又格外的瘆人,他皮肤本就很白,此刻又身着白衣,活脱脱就像一个来索命的厉鬼,“下辈子记得选好路。”
陈同惊恐的看着他,最终还是合上了眼。
*
沈榭刚进天玄司就看到了李义在里面等他,便走上去问了一下:“李公公怎么过来了,是陛下要见我?”
“对,陛下口谕,命指挥使即刻前往紫宸殿面圣。”
“陛下可有说是什么事?”
李义摇头,“这奴才就不知道了,但师父让奴才提醒您,陛下龙颜大怒,让您小心着些。”
“行,多谢李公公,”沈榭道,“容我换身衣裳。”
“指挥使请快些。”
流空跟着沈榭进了他在天玄司休息的屋子,沈榭边找衣服边吩咐,“让人去查查这位永宁公主,往深了查,一点蛛丝马迹都别放过。”
流空欲言又止,在看到沈榭冷着的脸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应了声“是。”
换好衣服后,沈榭跟着李义来到紫宸殿,在殿门口,他将佩剑取下递给流空,这才踏进紫宸殿。
沈榭走到正中间,抱歉单膝跪地,“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岁圣安。”
宣宁帝头都没抬,好似压根没有听到一样。
沈榭又说了一遍,“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岁圣安。”
宣宁帝还是没反应。
沈榭抬头将目光看向宣宁帝身后站着的刘喜,刘喜对着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安分些。
沈榭又说了第三遍,“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岁圣安。”
“……”
紫宸殿内安静的只能听到宣宁帝翻阅奏折的声音。
下一瞬,沈榭直接盘腿坐到了地上,不解的看着宣宁帝,“陛下,臣要是哪里做错了您直说就是了,这大晚上的把臣叫来又不搭理臣,臣无法猜透您的意思。”
宣宁帝直接将手中的奏折往沈榭身上砸,“你还好意思说。”
沈榭急忙伸手接住,“陛下,您怎么还动上手了。”
见沈榭这模样,刘喜闭了闭眼,生怕宣宁帝待会儿生气砍了他。
宣宁帝见他还敢躲,又拿起一封砸过去,又被他躲了。
“陛下,您要打臣也得给臣一个理由吧。”
宣宁帝看到他这混不吝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索性站起身手边能够到什么就拿着什么砸过去,等把一桌子的奏折砸完后,才消了气。
虽然压根就没能碰到沈榭。
宣宁帝坐下后,在一旁目睹了一场“大战”的刘喜急忙给宣宁帝倒茶,“陛下,消消气,您别跟指挥使一般见识。”
沈榭听到这话又不干了,“刘公公,你说这话就不对了,什么叫别跟我一般见识,明明是陛下方才二话不说就拿我撒气,这还成我的错了?”
这一句话,瞬间又给宣宁帝气的够呛,伸手指着他,“你……”
沈榭就站在一片狼藉中看着宣宁帝,模样还有些委屈,无形控诉宣宁帝。
“陛下,您要是不愿说也行,但您能不能先给臣赐杯茶,臣一回来就被您叫来了,连水都没喝一口。”
宣宁帝瞪他一眼,直接拿起面前的茶壶递给刘喜,没好气道:“拿去,让他喝个够。”
刘喜双手接过茶壶走下去递给沈榭,沈榭也没客气,直接就着茶壶猛灌了一大口,“多谢陛下。”
刘喜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这也就是昭国公敢如此,若是换了旁人,这脑袋都不知道要掉多少次了。
沈榭喝了大半壶后才舒服了许多,将茶壶放在地上,继续盘腿坐下,“陛下,您怎么生那么大气?”
宣宁帝冷哼一声,“你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沈榭答得一本正经:“臣这次去蓟州找到了户部右侍郎贩卖私盐的证据,还顺便杀了一个欺男霸女的恶霸。”
宣宁帝还想拿东西砸他,可桌上除了一套价值十分昂贵的茶杯,已经没什么能扔的了。
“朕是问你跟那永宁公主怎么回事?”
“啊?”沈榭一时之间有些没反应过来,“臣跟永宁公主?”
宣宁帝幽幽的看着他。
沈榭觉得有些荒唐,又有些无语,“陛下,所以你方才生那么大气就是因为这?”
“……”
沈榭:“臣从前跟永宁公主从未见过,就今日回城的路上遇到了,她身上佩戴的有秋玉迭,阿福那个蠢东西飞到她身上去了,说了几句话而已。”
沈榭继续说:“再说这永宁公主是您看上的人,臣哪里敢有什么想法?”
宣宁帝瞅他如此坦荡,心里也舒服了不少,“永宁公主应当是看上你了。”
“什么?”
宣宁帝本来想把今日的密函拿给他看的,结果就看到桌面上空空如也,于是便指了指沈榭面前的那堆东西,“你自己找找看。”
沈榭低头翻找起来,密函和奏折不一样,他很快就找到了,看完之后脸色也有些怪异,“陛下,真跟我没关系啊,长得好看又不是我的错,要怪也得怪我爹娘吧,要不您把他们宣进宫骂一顿?”
“……”宣宁帝这一瞬间真的想把他砍了,“朕也不知道,沈夫人如此知书达理,怎么会教出你这样的儿子。”
沈榭:“那当然随我爹。”
宣宁帝懒的跟他废话,直接道:“既如此,明日朕便给你们二人赐婚。”
沈榭一脸惊恐,“您说什么?”
“钦天监来禀,永宁公主不能入宫,如今皇室无适龄男子与她婚配,便只能从公爵之中找,正好她也对你有意,你便娶了她吧。”
“……”沈榭愣了一会,而后收回腿,双膝跪地,“请陛下收回臣昭国公的爵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