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式婚姻里,通常是按照约定俗成的程序走,谈恋爱,见家长,领证办婚礼。
到了他们这,倒成了反其道而行之。
温柠只见过褚晏清的奶奶,至于他的母亲,倒是听温茹提起过,在她的描述中,褚母是个性格开朗,善良大气,温柔和善的女子。
至于褚晏清的父亲,据说是做医疗生意的,在江城经营着一家不小的公司,温柠也曾在商业场上听过这个名字。
为了今日的见面,温柠特意去商场买了几套小裙子,又买了些见面礼。
江城五月,天已经慢慢热了起来,温柠穿了件天蓝色的衬衣,搭配杏色的半身裙,裙长到脚踝,脚下穿着5厘米的高跟鞋,耳垂上戴着小巧圆润的珍珠耳环,妆容也是尽可能的清淡,只上了一层薄薄的粉底,肉粉色唇釉,显得整个人知性温婉,是怎么看也出不了错的穿搭。
她长着一张鹅蛋脸,双眼皮眼眸狭长,瞳仁黑亮,鼻头高挺,皮肤粉白,不化妆之时显得极为清纯,化了妆又显明艳,算是从小到大长辈口中讨喜的小孩子。
换上衣服,温柠拿出手机给自己拍了张全身照给褚晏清发过去,询问他这身衣服怎么样。
褚晏清收到消息,立即秒回,不过回复的略显简洁,只三个字,很好看。
温柠抽了抽嘴角,好吧,她也不指望男人嘴里能夸出什么花来。
眼下两个人还未搬到一起住,褚晏清原本想开车接她过去,却被她婉言拒绝了,中午吃饭的地方离她住的地方算是两个完全的相反,一来一回得耽误不少时间,更何况她有车,可以自己过去。
春天一晃而过,仲夏来临,今日又是一个艳阳天,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为避免堵车,温柠特意提前出发,大抵老天爷也眷顾她,一路畅通无阻,连红灯也没遇见几个。
餐厅是褚晏清提早预订的,温柠到时,只有褚晏清一人站在包间外等待,温柠悄悄给温茹发了短信,询问她和姑父什么时间能到。
温柠父母离婚以后,母亲改嫁,这些年几乎算是断了来往,而温憬之于温柠,大抵也是个挂着父亲的名头,却一直以来都是不管不顾的放养着。
她想起这样的场合,旁人家的父母都是高高兴兴的出席,而她......
温柠心里泛起一阵苦涩,不过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万幸姑姑与姑父也是将她当女儿一般,她与沈柚一同长大,从不厚此薄彼。
微信很快传来一道消息,温茹说马上就到。
温柠放下手机,忽然有些紧张,手心紧紧蜷缩着,褚晏清一直盯着她,瞧见她那样,不由地失笑,安慰道:“放心,我爸妈不是洪水猛兽,他们都很喜欢你。”
温柠嗔他一眼,“都还没见面呢,你就知道了?”
须臾,门外传来女性的说话的声音,温柠抬起头,发觉是褚晏清父母到了,于是放下手机,起身前去打招呼。
褚父是个儒雅的商人,一身中山装,很是精神,文皙一身青色旗袍,盘着发,像民国时期的掌家夫人,大气却又不凌厉,两人都是气质儒雅的人,也难怪褚晏清身上总有一种书卷气。
文皙自从得知自家终年不开花的儿子骤然领证结婚了,这几日更是笑纹都深了些,这不,甫一瞧见温柠,更是眼都亮了,夸赞道:“诶哟,本人可比照片漂亮多了。”
温柠被这抹一夸,脸色微红,不好意思的低了头,微笑着开口:“阿姨好。”
文皙眼眸眯着,面上挂着笑:“我听晏清说你叫温柠,那我以后就叫你柠柠吧。”
“可以。”温柠断然没想到褚晏清的母亲性子这般热情,她掀起眼眸,眺向身侧的男人,所以,他这么端庄的个性都是随了父亲。
说完,温柠又侧过身子朝褚父打招呼,“叔叔好。”
话音一落,文皙便察觉到了不对,她愣了下,笑着反驳道:“错了错了,都领证了,怎么能叫叔叔阿姨呢,该叫爸妈了,你瞧我一高兴,刚才都没反应过来。”
温柠一愣,抿了抿唇,文皙的话没错,只是出于心理问题,她一时之间有些尴尬,不知如何开口。
褚晏清看出她的为难,顺理成章地出来解围:“妈,你别吓到她,初次见面难免改不过来,日后再叫也是一样的。”
褚父也在一旁笑着附和道:“名称而已,柠柠想如何叫便如何叫吧。”
文皙其实也没意见,她拉过温柠的手拍了拍,冲温柠笑道:“哎呀,怪我怪我,只顾着自己开心了,你想什么时候喊就什么时候喊。”
说着,文皙又从包里翻出两个红包,递给温柠:“这是我和晏清爸爸的一点心意,这小子一声不吭就去领了证,害得我们也没事先准备什么,这个就当是给你的新婚礼物。”
温柠见状下意识看向身旁的男人,褚晏清勾了勾唇,用眼神示意她收下,温柠双手接过,又对两位长辈道了句谢谢。
聊天间,房间的大门被工作人员推开,温茹和沈征到了场,文皙转身,熟练地走过去打招呼,两人拥抱着,沈征则同褚父握了手,温柠和褚晏清侯在一旁静静站着。
温茹同褚晏清妈妈是高中同学,两人年初匆匆一见,好多话都没聊得畅快,今日以这种身份会见,两人皆笑的合不拢嘴。
吃饭时,褚父问了她的工作,又展开聊了一些话题,知道她工作忙,文皙温和的提醒她要注意身体,饭桌上众人聊的都很融洽。
期间没人过问她家庭,温柠猜想,或许是褚晏清早提醒过,他总是这样,平端给人一种很舒服的相处方式。
不主动开口的,他也不会率先过问。
而对于小两口不办婚礼一事,温茹始终颇有微词,奈何温柠下了决心,她死活劝不动人,今日便在文皙身上下功夫,欲劝着她一同加入办婚礼的队伍。
谁知,文皙听了只会心一笑,表示小两口的事情她不干涉,一切全听温柠做主。
眼见如此,温茹彻底偃旗息鼓。
回去的路上,温柠坐在副驾百无聊赖地看向窗外,她想了想,眼下两人既然已经在一起了,那有些话早晚都是要说的。
她侧过身子,看了眼褚晏清,随后又垂下脑袋,在心里默默长呼了一口气,好半响才开口:“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你说?”路遇红灯,车子停下,褚晏清偏过脑袋。
“有件事一直没机会同你说,但你应该也能感觉到,我很少在你面前提起我的父母。”温柠将家庭情况两三句概括,多的也不说:“我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我妈没要我,我只能跟着我爸生活,但他这人吧…”
温柠顿了顿,继续开口:“他属于大多数家庭里的传统男人,重事业,轻家庭,我和他一年到头也见不着几次面,和我妈离婚以后,也没怎么管过我。
都是成年人,哪怕关系再亲密,对于过往的伤疤也还是要三缄其口,可如今主动提起,心里却好像没那么难过了,大抵也是时间扫平了一切,她也不早是当年那个只会哭的小女孩了。
温柠的父亲是个一心扑在事业上的男人,对于他来说,职场上的工作比她更重要,所以在无数次和工作的对比下,她的生日可以随随便便过,她获奖的那一天满心欢喜地将奖状拿给他看,期盼得到一句夸奖,最后面临的也只不过是,稍等,我接个电话。
而对于母亲来说,她是婚姻里的绊脚石,也可能是日后琐碎生活里的拖油瓶。
父母离婚后,温柠便交给了保姆照顾,直到有一次温柠生日,温茹来临市处理工作,顺便买了蛋糕想着去给温柠过生日。
她兴冲冲到达温家门口,却在按了好几次门铃都没任何反应时,感觉到了不对劲,她掏出手机正要给温憬打电话时,一个小小的身影慢吞吞的打开了门,露出了一个满是泪痕的脸蛋。
温茹心下一惊,连忙进屋,才这发现家里空无一人,空旷的房屋很是萧条,客厅只亮着一盏昏黄的小灯,她蹲下身想要询问,却发现她脚背正流着血。
询问之下才知,保姆刚好家中有事,便擅自离开了雇主家,将小姑娘独自留在家中,而温憬原打算结束工作再给女儿庆生的,也被迫从公司赶了回来。
温憬那时正逢事业上升期,哪怕离婚也没对他产生什么影响,他自认为将孩子交给保姆便万事大吉了。
细碎的玻璃扎在脚背,鲜血慢慢溢出来,温茹心疼的不行,带着人去了医院,随后又和温憬大吵了一架,指责他从未尽到一个身为父亲的职责,骂完之后便将温柠带到了江市教养。
听完这些,褚晏清神色算不上太好,漆黑的眼眸定定地凝视她,带着点心疼。
他忽然好像抱抱她,更想早一点认识她。
绿灯亮起,褚晏清却完全没发现,车辆堵在路口,直到后车不悦地按了按喇叭,他才收起心神,黑色SUV在烈日融融的午后疾驰,树影在视线里节节倒退,这一路两人都没有说话。
车辆到达小区楼下,褚晏清一手搭在方向盘上端,哑声开口:“温柠,我知道你好不容易踏出这一步,选择和我在一起,也许你在他们心里并不是第一顺位,但在我心里,你比什么都重要。”
温柠身子一僵,眼眶像有什么东西要溢出来,酸胀感填满胸膛,这种感觉就像你明明很坚强,受了委屈也能自己抗,却忽然有一个人跑来问你疼不疼,于是,你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温柠吸了吸鼻子,故作洒脱地笑了笑,她想说些什么以示回应,片刻后,终于真诚地说了一句:“褚晏清,谢谢你和我这些。”
说完,她指了指身后的大楼,说既然到家了,她就先上去了。
褚晏清薄唇紧抿,眸光微凝,终于在她推开门的那一刻,握住了她的手腕,温柠回过头,以后他还有话要说,便停住了动作。
“搬过来住吧。”褚晏清盯着她,眸色幽深,手腕的力道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圈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