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声音柔软如呓语,回荡在黑灰白基调的办公室里。
陆彦诚松了松刚被人搅乱的领带,下颔线绷紧,“下来。”
温宁窃喜,暗暗稳住心态,继续刷一波他的厌恶值,最好一次刷满,大家好聚好散。
她乖张地晃了晃腿,敲敲边上的电脑,“不下来,彦诚哥哥不用管我,我在旁边看着你就好。”
陆彦诚起身,掌心扣在她腰畔,往怀里收了收,把温宁从桌上放下,语气平静无澜,“以后不准来了。”
温宁悻悻转身,想着要不要这次见好就收。
男人理了下她裙摆,指尖若有如无划过她腿,清冷的嗓音似乎染了笑,“乖,回家等哥哥。”
温宁怕痒,不由得缩了缩,末了觉得不对劲,紧接着,耳畔被他温热的气息撩起一阵阵的红晕。
他慢条斯理补了句,“这里隔音不好。”
温宁猛地抬头,对上他直白又深邃的桃花眼,想到在陆宅那晚缱绻的月光,心轰的一下,仿佛有东西在炸开。
她不甘被占下风,杏眼清澈地眨了眨,委屈兮兮道,“我很大声吗?为什么隔音要好?”
她先挑的事,完了装清清白白,温宁都觉得自己茶气冲天,可到底哪一步出了问题呢,怎么和想象不一样。
陆彦诚双手撑在桌上,把她禁锢在当中,“不知道为什么?”
离得近,彼此的呼吸交缠一起,温宁耳根发烫,咬着唇,摇摇头,装天真到底。
陆彦诚轻笑,“想让哥哥告诉你?”
温宁觉得他脾性好得不像话,心想他是不是忍到极限马上要发飙,现在是发飙前的反常,愣愣点点头。
陆彦诚低头,软唇若有如无掠过她耳骨,用只有她才能听到的音量,稀松平常说,“你的确叫得很大声。”
温宁额角骤然一跳:“!!!”
这男人,比她想象的要……狗。
手机铃声响起,在旖旎的气氛中撕开一角。
铃声响到第二遍,陆彦诚直起身,小姑娘眸子水漉漉,脸颊泛起娇嗔的红,像是被欺负惨了。
陆彦诚坐回位置上,“小朋友,电话响了。”
温宁失神地找手机。
陆彦诚笑笑,偏头翻病历,有些懊恼把人欺负狠了。
十八岁,真——小朋友。
温宁偏过头,和对方说了几句话,然后挂掉,定睛看着他。
陆彦诚把病历合上,掀起眼帘:“说。”
“我朋友手上有些资源,我想,”温宁探了他一眼,捏着指尖玩,“我想接一些工作。”
陆彦诚没多想:“去吧。”
温宁眨眨眼。
这样就行了?
她试探地伸出小脚脚,“你能不能不干涉我呀?”
陆彦诚饶有兴致看着她,“你要背着哥哥干什么?”
“……不是,”温宁颊边微微涨红,“总之,我不做对不起你的事。”
虽然是金丝雀,但这么说太舔狗了,她嘟着嘴,低低地补了一句,“前提是你没有对不起我。”
陆彦诚眉梢微抬,静静看了她一眼,桃花眼落入了笑,“行。”
温宁莞尔。
虽然没能达成和平被甩的目的,但这样似乎也还行。
缓了两秒,她笑得更深了些,颊边的梨涡快活冒出头,又乖又甜,“彦诚哥哥,我不打扰了,我先回家,哥哥再见。”
陆彦诚有一瞬晃神。
他重新翻开病例,拨了内线喊程溪进屋,“如果失忆好不了会怎么样?”
程溪微惊,把医生的话复述一遍:“温宁比较幸运,从检查的结果看她除了失去记忆,没有生理损伤。”
陆彦诚抬头,“把治疗取消。”
程溪张了张嘴,惊诧了两秒,“好,多陪伴自行恢复也是有可能的,就是时间漫长,而且可能只能恢复部分记忆,等你们准备好,我约医生指导你们。”
陆彦诚淡淡应声,“嗯。”
程溪转身出门,自言自语般问了句,“为什么改变主意?”
门合上,屋里重新安静下来。
为什么改变主意。
陆彦诚走到窗边,阳光洒进来,一半明一半暗,他站在暗的一边,望着窗外出神。
第一次见温宁,她十八岁,在阳光下撸猫,漂亮的侧颜铺满淡光,光线唯一抵达不到之处是小梨涡,笑得深,和旁边的明媚的肤色形成强烈对比,聚成焦糖色的小阴影,像灌进入浓郁的蜜糖。
她二十岁,他们在一起,之后温宁还是很爱笑,可笑得疏淡,再没笑出过小梨涡。
再之后,一个月前,温宁似乎又变了个人,没有小梨涡的假笑也消失了,坚决要离开他。
陆彦诚找到烟,点上。
老太太宴会那晚,温宁喊彦诚哥哥,他就猜到她记忆混乱。
二十二岁的温宁疏离淡漠,甚至排斥他,绝不会喊他彦诚哥哥。
刚刚他冒出个隐晦的邪念,并且去做了——他希望温宁不要恢复记忆。
他想要十八岁的温宁。
-
温宁轻快愉悦下楼,前台小姐姐们已经喝上奶茶,前台A招呼她:“妹妹,来喝奶茶。”
温宁步履滞了滞,有点不好意思,前台B别扭把奶茶递过去,“不知道是不是你的口味。”
温宁顿时笑开,“我都喜欢啊,对不起姐姐,我以后不来添麻烦了。”
“不麻烦,多来喝奶茶。”前台B自己都震惊这话从自己嘴里出来,瞥了眼账单金额,暗暗骂了句。
淦,她太讨厌小白花了。
这朵小白花轻松就破了顶楼那位高岭之花的人设,这没几分钟,全公司都传遍了,一个月的奶茶她输得板上钉钉。
而小白花就这样稍微惭愧皱了皱眉,她居然主动递奶茶安慰上了。
太迷的。
温宁不知道前台小姐姐的内心挣扎,捧着奶茶毫无心理压力离开,打车去找钱语。
温宁大一签的经纪公司,荒废了几年,公司连眼神都不给她,钱语早上刚帮她提解约,中午温宁就在公司法务部签字完事。
违约金都没赔,毕竟公司没履行每年给她两部资源的义务,以后也不打算履行,新人层出不穷,温宁已经过茬了。
就这样和平地分道扬镳,效率高得要上天。
钱语辞了职,准备通过积攒的人脉单干,马上就给温宁拿到一个班底不错的电视剧女三。她办好手续和温宁在电梯汇合,“小宁儿,晚上一起吃饭?”
温宁摇摇头,茫然晃晃手机,“没心情,我要准备参加陆家家宴。”
“听说他最近被逼相亲,”钱语啧啧叹声,“还是陆少路子野,一般人还真想不到带小金丝雀回家示威这阴间操作。”
温宁很烦,“不是他让我去,是陆家管家。”
管家以陆老太太的名义邀请她,还特别提醒她,穿老太太送的旗袍。
那旗袍……
脑中忽地出现暗昧的画面,温宁的微澜的心口翻滚起来。
“你是不是被发现了?陆老太太想快刀斩乱麻。”钱语顿了顿,伸手摸温宁,“你热吗?脸怎么烧起来了。”
温宁揉了下脸,自言自语嘀咕,“怎么快刀斩乱麻?”
“大概甩几千万让你圆润地滚?”钱语恶趣味笑了笑,“你要不要?”
温宁摇头:“不要。”
钱语那句“让陆家人看看什么叫风骨”还没说出口,温宁继续说:“我查了一下自己账户,每个月收入五千万。”
钱语:“……”好家伙,风骨是什么玩意。
电梯门开,钱语抱着箱子,温宁拎着大袋子一起进去,原本宽敞的电梯变得促狭。
站在电梯中央的男人突然瑟瑟发抖,像受惊的动物仓皇躲到离温宁最远的角落,大口喘气。
温宁和钱语都吓了大跳。
“怎么了小苏总?”和男人同行的职业装女人迷惑地安慰他。
男人此时吓得腿软,滑稽地抱着女人的腿,露出半边坑坑洼洼的脸,面容枯槁,和一身张扬不菲的行头格格不入。
“我我我……我没有靠近你。”
温宁红唇微张,偏头看了眼男人。
男人像见鬼了一般,头立马缩回职业装女人背后,砰地坐到地上,嘴唇不停发颤,嘴里念叨着什么,呼吸越来越急促。
职业装女人傻了,摇他肩膀:“小苏总?苏总?”
职业装女人打了急救,电梯到一楼,已经有医务人员在等,男人依旧瑟瑟发抖贴紧电梯角落,地上一滩水渍。
“……”
走远了,温宁才恍惚回神:“那谁啊?”她没来由地觉得有些面熟。
“一个被你吓尿的男人。”钱语觉得太有意思了,“姑奶奶我得好好打听打听,这是哪家废物二世主,看到漂亮小姑娘紧张到失禁。”
温宁“哦”了一声,心里揣着陆家和旗袍的事,没什么心思管别人。
出了公司大门,这段有味道的小插曲随风飘到脑后。
钱语见她小脸绯红心事重重,忍不住揶揄,“瞧你这赶着见公婆的小媳妇样。”
温宁瞪她一眼,脸憋得更红了,撒娇问,“小语,你认识修旗袍手艺好的师傅吗?”
失忆之后,她很多方面似乎保留十八岁的心态,心思清澈见底,她敢在人前大方承认自己和陆彦诚不对等的关系,却不好意思说他们差点做……
奇奇怪怪的,既坦然,又害羞。
钱语没读懂十八岁小女孩微妙的心思,生怕她陷得太深了,觉得有必要给泼个冷水,“陆少和苏家少爷的过节我给你复习一下?”
钱语说得嘴都有点哆嗦,“苏少被羞辱成那样,丢尽颜面,苏家屁都不敢放,那之后苏家气数差不多尽了,有眼力劲的都不敢跟苏家扯上关系,堂堂大豪门现在剩空壳一个。”
温宁捧场地“哎”一声,又听见钱语继续,“据说是因为苏少冒犯了一个女孩,才搞到家道中落。”
钱语战略性停顿,“那女孩是姓林,林家宠上天的千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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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难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