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闻已走后,宋平安觉得太累了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睡梦中,她闻到很浓的烟味,好像是着火了,是梦吧——
可是,那烟味越发地刺鼻,宋平安猛地惊醒,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她心惊胆战。不是梦,是真的着火了!
火焰在房中四处蔓延,将她的世界染成一片火光,浓烟滚滚,她急忙捂住口鼻,她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好,她虚弱地想要爬出去,可是腿脚却怎么也使不上力。
是谁放的火?
今日,我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呼吸变得异常地困难,她的喉咙灼烧着,眼睛被浓烟刺激得泪水直流。
宋平安觉得耳边火焰燃烧和房屋坍塌的声音越来越模糊......
“平安!宋平安!”
宋平安拼命睁开双眼抬眸望去,在一片火光中,门被打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穿过火焰和浓烟向她奔来。
李赏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平安!是我!平安!”
他跪在她的身边时,地上掀起了烟尘。
她轻轻地抬起了手,李赏眼眶泛红,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镇定:“平安,别怕!我带你出去!”他将她打横抱起,一片火光中,他紧紧地护住了她。
宋平安想:真是个笨蛋。
从前在曹平府中时,是她奋不顾身地救了他,如今,他一定会拼尽全力护住她。
李赏的手臂紧紧地环抱着宋平安,宋平安意识模糊之时她看到就在他带着她即将冲出一片火光之时,一块被火焰吞噬烧焦的木板从屋顶掉落,重重地地砸向了他的后背。
他的后背瞬间僵硬,原本月白色的衣衫被染成了红色,可是他的双臂却一直紧紧地环绕着她。
“李赏——”
李赏紧紧地咬着牙关,强忍着痛楚,他冲她温柔一笑。他的声音微弱却十分坚定:“我没事,别怕,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
李赏将宋平安带出火海后将她轻轻地放在了树下,沈墨急忙冲过来,“公子,暗卫已经全部死了。”
李赏重重地点了头后,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紧接着,他的嘴角溢出了一抹鲜红,那抹鲜红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在宋平安的衣襟上。
他摇摇晃晃地用手擦掉他滴落在她衣襟上的血,嘴里喃喃道:“平安的衣服被我弄脏了——”
“公子!”
沈墨叫了他一声后他重重地倒在了树下。
沈墨,杜溪,赵晴和司勋四人将昏迷的宋平安和李赏急忙带上了马车,随后沈墨与杜溪架着马车离开了这片火海。
采闻司里——
一个采闻官急忙来到堂厅里向谢闻已报告:“司长,虞城外的屋子着火了,是否要派人去采集新闻。”
谢闻已直直地站起身,他的语气发抖:“虞城外——的屋子,哪一间——”
“司长,听城中百姓说,是屋后有一片竹林的那间。”
谢闻已闻言,眼底的情绪剧烈地一颤,他忍不住发抖,“怎么可能!不可能!”说罢,他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堂厅里的众人被他吓了一跳,大家都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魏如贤站起身来吩咐几位采闻官速速前去采集新闻。
谢闻已骑马来到屋子前,屋子前挤满了百姓。
他下马的动作几乎是跌跌撞撞的,他的双腿像是失去了知觉一般。他挤过人群,一步一步地向屋子前走去。
整个屋子化为了一片焦土,风轻轻吹过之时灰烬便在空中飘扬。
“我听说这屋子里住着个女娃,没逃出来,想是被活活烧死了。”
“作孽哦。”
“这么大的火,骨灰都找不见。”
谢闻已像疯了一般,在一片焦土中不停地刨着、翻着。
他的脑海里此刻只有一个字在重复:不,不,不......
他刨着翻着却只翻到一柸又一柸的焦土,救火的人拉开他,“公子,逝者已逝,节哀顺变。”
谢闻已的双眼猩红,嘴唇不停地颤抖着,“不!这不是真的!平安她只是生我的气了,她只是不想见我!她只是躲起来了!”
是他害了她!是他害了她!
他的眼神开始涣散,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下一瞬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他的身体随之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周围的人被他吓了一大跳。
后来,相府的人来带走了他。
宋平安和李赏被带回溯安馆后,两个人都昏迷了好几天。
大夫来看过,宋平安体内的毒素已经完全清除了。
宋平安比李赏先醒过来,她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就躺在溯安馆李赏的房间里。
“平安,你终于醒了!”
宋平安挣扎着坐起身,她的眼中划过一丝慌乱:“杜溪姐姐,李赏呢?”
“他——他还没有醒过来。”
宋平安闻言急忙从床榻上下来,杜溪扶着她带她去了隔壁屋子,李赏就躺在那里。
宋平安颤颤巍巍地走到李赏的床榻边,沈墨急忙起身站到了一旁。
宋平安纤细的手缓缓地抚上李赏苍白的脸庞,“你这个傻子。”
沈墨在一旁欲言又止,杜溪与他对视一眼之后他还是将大夫的话告诉了宋平安。
“宋姑娘,大夫说——公子旧伤与新伤交叠在一起,已经染上了炎症,不过大夫也说了,只要好生照料,按时吃药,会醒过来的。”
宋平安用手搭上李赏的脉搏,仔细检查过后她写下一张药方拿给了沈墨,“麻烦你帮我去抓这方子上的草药。”
“不麻烦,我这就去。”沈墨接过方子出了屋子,杜溪说她也一起去,于是,屋子里就只有宋平安和李赏两个人了。
宋平安认真地给李赏按摩肌肉,促进他身上的血液循环,按完他身上的肌肉她又替他重新调整了他的枕头,移动枕头时,一封信掉了出来。
信封上写着三个字:赐婚令。
宋平安缓缓地打开信封,她取出里面的皇令仔细地读了起来。
“咨尔琴师李赏,着即赐婚于宋平安。朕望尔等婚后,相濡以沫,宜室宜家,永结同心。”
沈墨回来之后,宋平安问他,李赏是如何求到免她死罪还有赐婚的皇令的。
沈墨将那日的情景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那日,李赏去了官府后魏澜告诉他宋平安已经被人带走了,他便折头赶去了宫里,后来他在大殿外等了许久才等到皇帝的召见。
此前,李赏为皇帝奏琴,皇帝十分喜爱他的琴音,便赏了他两个愿令。
所谓愿令,便是皇帝可答应愿令持有者的心愿。所以皇帝曾允诺过他两个心愿。
他许下的第一个心愿就是免除宋平安的死罪,皇帝允了,皇帝写下诏令免除宋平安的死罪。
可新闻的事确实对皇家的颜面造成了不好的影响,所以宋平安活罪难逃,她须得受鞭刑。
虞国有律法,特殊情况下夫妻间可互担刑罚。李赏不愿宋平安受罚,于是他用了第二个愿令,他向皇帝求了一道赐婚令,皇帝允了他。
宋平安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嘴角漾起一个悲伤的笑容,他真是个傻子......
宋平安一直照顾了李赏了好久,她每日都亲自守着他,她为他上药,给他画画,她还和咪咪聊天。
这日,系统的提示音在宋平安的耳边响起:
【警报!警报!请宿主尽快完成采集新闻的任务,宿主只有一个月的期限!】
宋平安趴在李赏的胸口前,眼角滑落几滴眼泪。
下雪了,李赏你怎么还不醒过来?我要走了,你快醒过来好不好?
她的眼泪浸湿了李赏的衣襟,李赏缓缓地睁开双眼,他的手轻轻地抚上她的发间。
发间修长的手指让她愣住了神。
随后李赏虚弱但温柔的声音在宋平安的耳边响起:“平安,不要哭。”
宋平安急忙坐起身去看李赏,他苍白虚弱的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好似冬日里的一朵海棠花。
他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泪水。
她重新为他诊了脉。他的身体好多了。
“你这个大傻子!那么大的火为什么要进去!”
李赏坐起身,他的的笑容依旧温和,语调更是温柔地不像话:“平安,曹府你也冒着大火救了我。”
宋平安轻轻地环住他的腰,“李赏,我们以后再也不要分开了好不好?”
李赏的下巴落在宋平安的肩上,他缓缓地吐出一个字:好。
宋平安知道自己该回采闻司了。
杜溪和赵晴都劝她别再回去了,可是宋平安知道只有回去尽快采集到新闻自己才能偿还系统积分,才能保住性命。
李赏没有阻拦她,只是告诉她一定要注意安全。
他知她有自己的坚持,他不能阻拦她,他只是希望她能够像她的名字一样,平平安安的。
谢闻已与一众采闻官在堂厅中商量采集保州水患的新闻时,宋平安径直走入了堂厅中。
魏如贤看到宋平安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坐在主位上的谢闻已原本仿若一滩死水的眸子瞬间波涛汹涌,他从主位上走到她的身前。
他的语气止不住地颤抖:“平安——平安——太好了!你还活着!我就知道!”他伸手想要去拉她的手。
宋平安稳稳地向后退了一步,“谢司长,让你失望了,我还活的好好的,我既没有变成疯子也没有被火烧死。”
谢闻已的手静静地悬在半空中,他的眸底划过一抹痛苦的神色。他步伐沉重,坐回主坐上。
宋平安跪下向主坐上的谢闻已申请道:“采闻司宋平安请求前往保州采集水患新闻。”
“平安,你的身体才恢复不久,怎么能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呢?”杜溪和赵晴站在一旁,脸上挂着担忧的神情。
在魏如贤的示意下,众人退了出去。
堂厅里便只剩下宋平安与谢闻已二人了。
“你别忘了,你现在是有罪之身。”谢闻已的手在袖中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宋平安抬眸直视着谢闻已,“我的夫君已代我受了鞭刑,说到有罪,我的罪从何而来司长再清楚不过了。”
“闭嘴!你们还未成婚!”谢闻已的眸底翻涌着怒意。
“待我采集完保州水患的新闻,我与他便会成婚。”
谢闻已眸中的怒意化为了黯淡,“保州此刻是块危地,你不怕去了有去无回吗?”
“不怕。这是我将功补过的机会。”亦是我活命的最后机会。
不过,说来也可笑。将功补过?她何来的过?
后来谢闻已还是允了宋平安,他知道自己拦不住她。
谢闻已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湿了眼眶,他一直都在妥协,他所做的选择把她推的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