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明怀心想,从今天起,他要做一个勤俭节约的人,床垫就不用太好了,随便买一个,四件套也不用真丝的,从进哥柜子里翻一套旧的出来就可以。
但当车到达目的地时,安明怀发现,他还是低估了进哥的节俭程度。
这里不是安明怀买东西常去的购物中心,而是一个混乱程度堪比大集的市场,里面人声鼎沸,不时有三轮车逆行冲进人群,在一众骂骂咧咧的声音中狂按喇叭,努力杀出一条通道。
徐进将车停在路口的停车位上,领着安明怀直奔熟悉的铺子,不容他挑选,在一众令人眼花缭乱的木板床里,挑出一张带着紫色包层的,抬手敲了敲,回头问老板:“就这个,多少钱?”
老板看见徐进,笑了下:“你看上的话就一千二拉走。”
徐进皱眉,又敲了两下,“你再胡说我就走了。”
老板无奈地摆摆手:“八百,八百总行了吧,这可都是好料。”说着,起身给徐进递了根烟,徐进接过烟别在耳后,“要不是好料子我还看不上,六百。”
安明怀在旁边目瞪口呆,先不说这个床淡紫色的包层好不好看,对半砍价真的不会被老板打出去吗?
结果下一秒,老板就一脸肉疼的说:“行行行,怕了你了,等会儿师傅就给你送上门了。”
这都行?安明怀震惊的看向徐进,徐进路过他时随手拍拍他肩头,“怎么了?不喜欢?”
安明怀连忙摇头,“喜欢。”这可是进哥亲自给他挑的,就算丑得惨绝人寰,他都喜欢,更何况这个淡紫色的床虽然不符合预期,但是看着也还行。
徐进将地址发给送货师傅,又领着安明怀在人群里左拐右拐,钻进一家弹棉花的店,
很快安明怀就抱着纯棉花的床褥和被子出来了。
徐进想了想,问他:“牙刷毛巾之类的都带了吗?”
安明怀点头,但是隔着蓬松的褥子徐进根本看不见他的动作,只好又扯着嗓子喊:“带了!这些我都有!”
徐进怕他看不见路摔倒,只好过来捏住他的胳膊,将他原路领出去。
等他们到家,送货的师傅也到了。
这间屋子之前塞着杂物,这会儿收拾干净后,还挺宽敞,安明怀请师傅将床挨着墙放下,窗下的位置留给之后的钢琴。
等师傅走后,徐进又拿着抹布将床细细擦了一遍,把褥子床单依次铺上去,被套也换成他没用过的新的。
安明怀上去滚了一圈,“进哥,不用买床垫吗?”
徐进挑眉:“这么厚的褥子都铺上了,还要什么床垫,你这可是13斤的褥子,我床上那个才10斤。”
安明怀趴床上挠头:“不会太硬吗?”
徐进:“硬什么硬,硬床睡着对腰好。”
安明怀不知道想到什么,脸忽然一红,将头埋进被子里,“那……那我睡硬床吧……”
“捂不死你……”徐进小声嘀咕一句,喊安明怀:“起来,该吃饭了,你不饿?”
安明怀在被子里扑腾几下,钻出来,“好的进哥,咱们吃什么?”
徐进留下个背影:“黄面糊糊。”
等到了厨房,安明怀才知道黄面糊糊是什么——干玉米脱粒磨成细粉,凉水化开后倒入沸水中煮开,一碗浓稠寡淡的糊糊就好了——因为玉米粉是黄色,被称为黄面。
安明怀坐在餐桌前,痛苦地用勺子舀糊糊喝,旁边的徐进正吃着辣椒酱夹馒头。
鲜红的辣椒酱上面一层红油,筷子一搅,就能看到里面的花生核桃仁,即使凉着,也能闻到扑鼻的香气。
徐进吃完一个馒头,抬起手,用灵活的舌头舔净顺着手指淌下来的红油,一抬头,就看到安明怀将脸埋在碗里。
徐进喝了口自己的糊糊,“慢慢喝,没人跟你抢。”
安明怀顶着能滴血的耳朵,小声抗议:“进哥我也想吃馒头。”
“吃呗。”徐进掰开馒头,分给安明怀一半,自己给另一半抹了厚厚一层辣椒酱。
“我想吃有味道的那种……”安明怀泫然欲泣。
徐进咬了口又辣又香的馒头,含糊不清地说:“我看你是想上天,这两天只许吃清淡的,等会儿我再熬一锅粥,晚上饿了你就来厨房喝。”
安明怀抗议无果,只能老实吃了一顿毫无滋味的晚饭。
吃完饭他自觉去厨房刷碗,徐进乐得清闲,找出个手套给他带上,双手环抱斜倚在厨房门框上,指挥他:“先挤点洗洁精,多了,没事儿不用捞出来,等会儿多冲冲就行。”
第三个碗咣当一声掉进水池时,徐进心想,果然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到他家来洗碗真是难为他了。
安明怀将碗筷放进柜子后,笑得一脸心虚,“进哥,我收拾完了。”
徐进冲他点头,“还行,才摔了三个碗,手艺不错。”
徐进转身去洗澡,安明怀跟在他屁股后面问:“进哥,你们这儿一个月房租多少钱,我等会儿把房租转给你吧。”
话音刚落,安明怀就发现刚还笑着的徐进,顷刻间变了脸色。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徐进眉眼低垂,极具压迫感地转过来盯着安明怀。
头顶亮白的灯光照下来,在他线条硬朗的眼眶与鼻梁投下一段清晰的阴影,看着格外凶悍。
仿佛安明怀一个字说不对,就要被他三刀六洞拉去祭天。
“我我我我就是,程凌建议我交点房租。”安明怀小心地看着徐进的脸色,求饶一般望着他,还伸手揪了揪徐静的衣摆。
可恶!程凌怎么净出些馊主意,以后不能再听他的了!
“你要是不高兴,那我就不提这回事了。”安明怀又抱着他胳膊晃晃,一脸讨好。
徐进脸色总算缓和下来,“你自己都挣不到钱呢,还敢在我这里装大款。”
“我错了进哥。”安明怀将脑袋埋进徐进颈窝,“从明天开始,我就找程凌帮我介绍几个零活,肯定能挣到钱,以后家里菜由我来买吧。”
徐进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这是一声气音,安明怀却感受得格外强烈。
轻微的震颤,直接震得他胸口一片酥麻。
“挣什么钱,好好念你的书去,我把大狗拉去工地看门,一天挣的都比你多,奶奶种了那么多菜,不差你这三瓜两枣的买菜钱。”徐进的声音里带上一丝笑意。
安明怀不自觉也跟着笑起来,心里却还盘算着跟程凌发家致富的可能性。
他之前打听过,进哥的生日就在年底,他想攒点钱,好好给进哥买个礼物。
徐进抬手,食指抵着安明怀的额头,将他搁自己身上的脑袋推起来,“别挡道。”
“哦。”安明怀乖乖退开,“进哥,还有个事。”
徐进背对着他打开浴霸走进浴室,“什么事?”
“我下周三有个家长会,你能不能帮我去开?”安明怀扒在门口,探着脑袋看他。
徐进指指自己,发出疑问:“我?”
安明怀用力点头。
“你去网吧随便雇一个,看起来也比我靠谱吧?你说我是你爸,人老师也不可能信啊。”徐进抬手打开花洒,瞥了安明怀一眼说道:
“赶紧将狗头收回去,我要关门了。”
安明怀连忙制止他关门的动作,“老师知道我爸妈不在,我就说你是我哥,他不会找你麻烦的,我们学校开家长会特别讨厌,家长不去得写各种条子,现在我爸妈在国外,连条子都写不出来。”
“家长会很好开的,就是去应付一下,求你了进哥。”
安明怀的眼神又可怜又无辜,比他的狗兄弟更招人恋爱。
徐进啧了一声,对着他瞪了半天,安明怀也没有退缩。
虽然不太想承认,他确实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被安明怀这么盯着,
他只好不耐烦的说:“行了行了,我到时候看情况,没客人我就去,先说好,要是老师不让进,我可不管你。”
安明怀立即点头,“好的进哥,你最好了~mua!”
结果隔空飞吻没能送出去,他嘴唇刚嘟起来,就被徐进一把捏住,“别狗叫。”
“唔唔唔唔!”
徐进松开他,反手关上门,哗哗的水声顿时有了不一样的响动,安明怀听了满满一耳朵,红着脸跑去隔壁翻自己的行李箱找洗漱用品去了。
等他洗漱完,徐进打开洗衣机,将他俩的脏衣服都丢进去,路过沙发时,停下问他:“你明天怎么上学?早餐是不是得在家吃?”
安明怀抱着咪咪翻身坐起来,“我打车去吧,早餐学校有卖的,在家吃也行。”
徐进转身进厨房给电压煲里倒了些米,随便淘洗几下,按了预约煮粥功能,“你明早要是能起来,就喝粥,喝完了喊我送你。”
安明怀犹豫一下:“不用了吧进哥,我六点多就得走,你多睡会儿。”
徐进心想,他还睡个屁,安明怀进来洗漱,他不被吵醒的概率比太阳打西边出来都低,出去送他一圈,说不定回来困了还能再眯一会。
想是这么想,他嘴上却一点都不饶人:“地主上学也不敢天天打车,你出来的时候背金条了?”
安明怀咧嘴一笑,又举着毛乎乎的咪咪向他挥动爪子,“那就谢谢你啦进哥,我明天早上喊你。”
“嗯。”徐进打算去书房练会儿字,进去一看发现上次用完忘了没洗笔,这会儿比大狗的牙都硬,干脆端着砚台和毛笔去卫生间洗。
涮完笔一抬头,忽然发现毛巾架上多了三条毛巾,还有一条搭在旁边暖气片上,就问安明怀:“你小子怎么这么多毛巾,把不用的收一收。”
安明怀趿拉着拖鞋蹬蹬蹬跑过来,“这些都是要用的进哥,一个擦脸擦头,一个擦脚,一个专门擦……擦屁股用的……”他声音越来越小,颇有几分羞涩。
“那还多一个。”徐进有些无语,谁家好人整这么多毛巾,不都是一块破布从上擦到下吗?
安明怀嘿嘿一笑,“那一条是专门用来擦大狗和咪咪的。”
徐进不解:“好端端的你擦它俩干嘛?”
“擦净了晚上和我一起睡觉。”安明怀说完转身就跑。
徐进一把脱下拖鞋追出来,“完蛋玩意儿,大狗不许上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