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躺在被太阳晒热的地砖上偷偷打量徐进,从他的寸头看到腰间别着的扳手,越看越后悔,心里退堂鼓敲得咚咚响。
这种年轻小伙子心里没牵挂手上没分寸,真给惹急了,有没有钱赔不好说,她八成是没命花。这么热的天,她躺地上晒成人干,也不一定能从方潭手里掏来钱。
但是韩家跑不了啊,这馊主意是他们出的,去韩家他们还能不给钱?
这主意一出来就按不回去了,女人一骨碌翻起来,盯着所有人看过来的目光,一拍大腿,“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既然你们不是有意的,我也就不计较了,这么热的天不如就算了吧,咱们亲戚改天再聚。”
徐进踢了白短袖一脚,“你呢?”
不等白短袖开口,黑背心拼命仰着脖子,“老子告诉你们,不可能!今儿不给我赔钱,我要你们全部去蹲监狱!”
女人见徐进拉下脸,心里一惊,这个没脑子的,自己找死可别把她连累了。她咬着牙猛然起身扑在黑背心身上,一只手正好戳到他的断手,黑背心立时惨叫一声,“死婆娘你疯……”女人扯起他脏兮兮的背心,团了几下塞他嘴里。
黑背心再也骂不出口,只剩下“唔唔”的声音。
女人讨好地看向徐进,“他小时候发高烧烧了三天,脑子不太灵光,你别和他计较。”
这些人平时坑蒙拐骗的干缺德事干多了,最擅长欺软怕硬看人脸色,知道今天碰上硬茬了,但是害怕同伴怪罪都不敢开口,眼下女人给他们开了个好头,连忙求饶,“误会,都是误会。”
徐进居高临下地睨着他们,“不要损失费了?”
一人连忙说:“咱们就是亲戚切磋切磋,能有什么损失,这话就说得见外了。”
徐进这才松开白短袖,一把将他拽起来,“早说是亲戚不就好了?”说着还在他身上拍了几下,“看你摔的。”
白短袖讪笑一声,“是是,我这近视比较严重,走路看不清,经常摔。”
徐进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韩家请你们进城玩儿,你们摔成这样了,他不赔点说不过去吧?”
白短袖心领神会连忙点头,“肯定的,肯定的,我等会儿就去找姓韩的要钱。”
白短袖去拉黑背心,想把他拽起来,黑背心这会儿吃了秤砣铁了心,梗着脖子躺地上不起来,眼神还恶狠狠地盯着徐进。
白短袖被他没脑子的德性气个够呛,想丢下不管,又觉得人是自己带出来的,丢这里不管的话回去不好朝韩家要钱。
他正左右为难,徐进又沉着脸过来给了黑背心两脚,黑背心顿时疼得缩成一团说不出话。白短袖见状连忙叫同伴过来,几人抽了皮带把黑背心捆住,抬年猪一样给他抬车里去了。
人刚走,安明怀就火急火燎地拉住徐进的手,“进哥你胳膊流血了,快走去医院给你包扎……”
他抓着徐进就要去路边打车,被拎着后脖领子抓回来,“跑什么,我这伤口都结痂了。”徐进说着甩了下手,脆弱的血痂瞬间崩开,又一串小血珠顺着胳膊滑下来。
方潭抱着方熙对他们鞠躬:“谢谢,谢谢。尤其是你小安,今天要不是你在,小熙估计,估计……”她哽咽得说不出话,几人七手八脚扶住她,“没事方姐,你这话太客气了,小熙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就是自家孩子,这都是我们应该的。”
徐进将胳膊上的血随手抹在短袖上,问方潭:“方姐,姓韩的那一窝牲口估计还没完,你准备怎么办?”
方潭擦干眼泪,“从娘家叫几个兄弟,再把亮子他们叫上,去堵姓韩的。”
方潭抱着小熙回去打电话,其余几人也各自回了店里。
徐进去工作间找来两件背心,拉着安明怀进了一楼浴室。他随手将背心搭在挂钩上,冲安明怀扬头,“伤到哪了没有,衣服脱了我看看。”
安明怀一愣,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充血变红,随即脸也开始红起来,“不,不,不好吧……我没受伤……就不,不脱了吧……”
徐进抬手一巴掌扇他腰上,“哪那么多废话赶紧脱,你到底在脸红什么?搞得我好像把你怎么了一样,你上回在我家就穿个裤衩子不是跑得挺欢吗?”
安明怀捏着短袖下摆转过身,害羞地低着头,磨蹭半天才把短袖脱下来。这会他整个人都是粉的,根本不敢看徐进的眼睛。
徐进扫了几眼,发现他背上没伤依然细皮嫩肉的,喊他:“翻面。”
安明怀转过来后,短袖还挡在胸口,徐进冷笑:“咋的,挡着怕我捏?”
安明怀一手捂着脸,一手飞速挪开挡在胸口的衣服,也不管徐进看清没有,又快速挡回来。
徐进当然没看清,过去一把捏住安明怀脸颊肉,“你小子刚被打脑子上了?在我家预备遛鸟的胆子呢?”
安明怀小声说:“不一样,你家又没人。”
“那我这浴室里也没鬼,”徐进啧了一声,“我家还有你狗兄弟呢,哪儿叫没人。”说完扯开安明怀短袖仔细看了看,发现只胸口有一道擦伤,这会儿还红着,但是没破皮,估计连药都不用上。
发现安明怀这小子没事,他就懒得再说话,一把将短袖丢回安明怀脑袋上,拉着自己衣服下摆胳膊一抬,将上衣利索地脱下来。
他正准备脱裤子,身后忽然一声巨响,回头一看,安明怀边穿短袖边往出跑,没看路撞桌子上了。
“你跑什么?”徐进忍不住问他,这小子今天是真的吃错药了,慌得跟见鬼了一样。
安明怀整个人红得像只蒸熟的螃蟹,“没什么!进哥你先洗!”
徐进搞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干脆闭上眼睛拧开花洒。
等徐进冲完澡换了衣服出来,安明怀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瓶碘伏和一卷纱布,正坐在沙发上等他,见他出现连忙招手。
徐进坐过去问他,“干嘛呢?”
安明怀拆开一瓶碘伏,用棉签沾了,伸过来就要给徐进消毒,“你胳膊上有伤口刚才还沾了水,消个毒包扎起来比较好。”
“不用,”徐进下意识拒绝,“就这么点伤口,等吃完饭就好了,还包扎个什么劲。”
何雪亭坐在对面笑,“你就让小安给你包吧,眼巴巴跑街口去买的,不用岂不是浪费了。”
徐进从小受伤没有包扎的习惯,洗澡水把伤口处的灰尘冲干净就不错了,哪还用得着碘伏,这玩意涂身上黑黄黑黄,奶奶一眼就能看见,平白惹她担心。
一低头,正好对上安明怀的眼神,他出去跑了一圈,额头上都是细密的小汗珠,眼神也湿漉漉的,满是担忧。
徐进心头忽然跳了一下,没再说话,沉默着把胳膊递给安明怀。
安明怀边涂碘伏边给吹气,弄得徐进又凉又痒。徐进另一只手捏了捏指尖,这小子眼睫毛还挺密实,低着头都看不见眼睛了,手上活也细,棉签在他胳膊上蹭了半天也没给他弄疼,欸这小子手长得真不错,又细又直,真不愧是弹琴的……
等安明怀给纱布绑了个秀气又对称的大蝴蝶结,徐进才发现自己盯着安明怀看的时间有点长。
“进哥你试试这样会不会有点紧?”安明怀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徐进不动声色收回眼神,转了转胳膊,“行,不紧。”他忍了又忍,还是问安明怀:“非得打个蝴蝶结吗,换个别的不行?”
安明怀摇头,“这个到时候好拆,打个死结不方便。”
徐进只好作罢,容忍自己胳膊上多出个蝴蝶结,结果起身余光瞥到了安明怀偷笑的表情,他磨着后槽牙,“你小子故意的?”
“你要相信我呀进哥,”安明怀疯狂摇头,“我绝对不是存心的!我用大狗的名义起誓。”
“大狗在我这儿没有信誉。”徐进在安明怀脑袋上胡乱揉了一顿,把他揉成鸡窝头后才放他去洗澡。
安明怀冲完澡只能穿徐进的衣服,惹得余一峰一阵羡慕嫉妒,“哎不是,凭什么你能穿进哥衣服啊?”
“啊?我不知道,进哥给我的。”安明怀一脸无辜地说。
气得余一峰转头挠沙发,“我不服我不服!”
何雪亭笑道:“小安还在进哥家睡过一晚,羡慕不死你。”
余一峰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对着安明怀从上看到下,“进哥平时连他那个椅子都不让别人坐,你到底是怎么混进他家里的?你给他下蒙汗药了?”
被在意的人区别对待的爽感直冲天灵盖,安明怀根本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窃喜,嘴角像抽筋了一样往耳后扯,笑得无比张狂,“我不但去进哥家,还和进哥一起做饭吃,还挼他的狗撸他的猫嘿嘿嘿嘿嘿。”
何雪亭和余一峰忽然收敛神色,“挺好的挺好的。”
徐进从后面拍了安明怀一巴掌,“笑什么呢?”
“嘿嘿嘿嘿没什么。”安明怀笑得停不下来,趴沙发上乱抖,徐进狐疑地看他一眼,“方姐那边你去不去?不去我就给你打车送你回去。”
安明怀闻言立即从沙发上翻起来,“去!”
从纹身店出去,门外停了两辆面包车,车门大开着,周围站了好几个人,看到徐进都过来打招呼,方潭没带小熙,看他带着安明怀露出个诧异的眼神又转瞬收回去,笑着与安明怀招呼了一声,一行人就开始上车。
赵天亮现在虽然已经是个烧烤店老板,但依然是直肠子,有话根本憋不住,直接问徐进:“进哥,你带小孩干嘛?”
徐进拍了下安明怀让他坐里面,头也不回的说,“你知道没满18意味着什么吗?”
赵天亮愣了一下,“什么?”
“意味着他上去扇姓韩的一顿嘴巴子,只要别把牙打掉连钱都不用赔,口头教育一下就出来了。”徐进说。
“诶你别说,”赵天亮仿佛豁然开朗了一般,啪一声一巴掌拍在大腿上,“你还真别说,是这么个理!”
方潭坐副驾上笑,“行了,徐进和你开玩笑呢,你还当真了,一群大老爷们车上坐着呢,还真能让小安一个小孩儿出头啊。”
徐进看见安明怀迫不及待的闪亮小眼神,瞪他一眼,“老实些,敢冒冒失失上去跟人动手,回去我把你腿卸了。”
安明怀乖乖“哦”了一声,又说:“那咱们商量个暗号,到时候你说一下暗号,我就……”
徐进又拍他一巴掌,“就什么,明儿我就把遵纪守法四个字纹你脑门上,好好陶冶情操别整天喊打喊杀的。”
对上徐进压低的眉眼,安明怀只能老实答应,听车上的人和方潭同仇敌忾讨伐姓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