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鞭看似凶险,却还是留了一手,也避开了要害。毕竟,元戟只是想要试探卞荆的深浅,没有伤人性命的意思。
在她看来,任何灵域境之下的修士都无法完全挡住这一击,卞荆不过是一个灵宝境,用这一招对付他绰绰有余。
面对席卷而来的风刃,卞荆漆黑的瞳孔中闪过靛色的光华,眼底仿佛有缓缓流淌的星河,深邃而璀璨,望一眼便让人想要沉溺其中。
也是这一刻,方圆数十丈内游离的天地灵气似乎同时生出了灵智,开始朝着此处庭院飞速汇聚而来,瞬息间就在卞荆周身形成了一个不断涌动的漩涡。而卞荆身处其中,躯体被朦胧的雾气所笼罩。
那是极度凝练的天地灵气,是浓郁到近乎滴落的灵气!
卞荆手指微动,一把纯粹由灵力凝练的长剑就出现在手中,他身形一闪,再显现时,长剑已经狠狠劈砍在风暴之上。
“呲——”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对冲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声响。
无数风刃与长剑交错而过,细密的火花顺着剑刃一路绽开,像是陨星从天而落的轨迹。
天知道两股纯粹由灵力化成力量为什么会发出金铁碰撞的声响,但卞荆无暇顾及,只能硬着头皮去扛这一击。
“咔。”一道极轻的声音在卞荆的耳边响起,他脸色顿时一变,双眼下撇,只见手中的长剑不知何时已经布满细密的裂纹,也许在下一瞬就会彻底崩碎。
果然,即便以灵种血脉借天地灵气,也不足以弥补灵宝境与灵霄境之间犹如天堑的力量差距,这甚至不是元戟的全力一击,他却要使出浑身解数去应对。
要是往常,卞荆或许依靠身法能够避开这一击,他一直以来也都是这么做的。但先前已经答应要接下元戟的三鞭,此时退缩,岂不是认输?万一对方以此为借口,阻拦他与元钺的相见,那才是真的麻烦。
以卞荆手中仅有的线索来看,他必须见到元钺,才能够摸清此处幻境的真正目的。
也就是说,不管元戟使出何种程度的招式,哪怕是灵霄境修士的全力一击,卞荆也必须不计代价地硬吃下来。
一切只为换取与此地的“元钺”相见。
“嘭!”长剑经过风刃的持续撞击,终究是难以承受,不可避免地碎裂了一部分。
锋利的碎片在狂风中划过卞荆的脸颊,留下一道细长的血痕。
没办法了。心中暗叹,卞荆一咬牙,再次驱动了灵种之力,这是跟随灵种血脉而来的力量,虽然也是灵力,却与修士所使用的截然不同。
熟悉的感觉自体内涌现,血肉中掩藏的力量开始复苏,古老的生灵血脉在长久的沉眠之后,重新开始喘息。
一瞬间,仿佛有无数饱满的花苞同时绽开,一股清冽的苦香顿时充斥了整座庭院。
嗯?这股气息……
元戟自然也闻到了这股异香,她眯起眼看向深陷风刃的年轻修士,一时间思绪繁杂。
说起来,这人的样貌与兄长真的太像了。要不是心中笃定元家没有流落在外的血脉,她几乎要怀疑对方的身份。
以弱冠的年纪,就拥有灵宝境的修为境界,面对远胜于自己的对手,不仅没有半分怯懦与恐惧,还能够在瞬息之间做出应对,这份冷静与敏锐,即便是以世家子弟的标准去衡量,卞荆也显得格外出色。
要是兄长出生时灵脉健全,能够修行的话,或许也会有这般风采,甚至更胜这年轻人三分。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元戟的眼神中流露出些许笑意,一半是对卞荆的欣赏,另一半则是遗憾。
“九垓阵!”
忽然,卞荆发出一声低喝,与之相伴出现的,是一道数丈宽的伞状阵法,耀眼的符文相互勾连,自他的身前向八方延展,正如纸伞撑开时的一根根伞骨。
而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伞骨状的符文向前一收,恰好将迎面袭来的风暴裹入了阵法之内。
只听“啪”的一声,庭院内恢复了寂静,骨鞭带起的风暴已然消弭,四处的天地灵气也抽调一空,随着风暴一同远去。
至于方才显现的九垓阵法……它化作一柄纸伞的虚影,掉落在卞荆与元戟之间的空地上。伞面残破不堪,显然是被无数风刃切割所致,但好在它终究扛下了这一击。
“想不到,你还修了符箓阵法,看着造诣不浅啊。”眼见纸伞的虚影渐渐淡去,元戟抱臂而立,所有所思,“我竟不知渡落山还有此等阵法传承,倒是我孤陋寡闻了。九大圣地之一的渡落仙山,果然……深不可测。”
卞荆所使用的九垓阵,是一道瞬发的防护阵法,但它的特性并非抵御,而是吞噬,能够将一定范围内的灵力彻底消弭,这就是为什么天地灵气与风暴会一同消失。
比起其他的防护阵法,九垓阵的特性可以说强悍到有些不讲道理,按理说应该极具实用性。
但自从学会这道阵法,卞荆还是第一次使用它。因为它完整施展的条件太苛刻了,其中之一,便是浓郁的天地灵气。
没错,幻境之中的天地灵气,不知为何比灵居界要浓郁许多,这也是卞荆会冒险使用九垓阵的原因,在无法正面抵抗的情况下,赌一把也好过直接认输。
至于元戟所说的话,其实并非她孤陋寡闻,而是渡落山的阵法传承确实早已断代,多少渡落山弟子别说修习符箓阵法,甚至不知道渡落山还有阵法传承。
千百年来,在符箓阵法一道,渡落山有且仅有一个薛牧山。
而幻境之中的他,如今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渡落山弟子,远没有数百年后的偌大声名,卞荆的阵法造诣也就显得十分古怪,甚至有几分横空出世的意味。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么个人。
“咳。渡落山终究荒僻,比不上世家传承千年,积淀深厚。”卞荆干咳两声,随口应道。他的嗓子眼里有一股血腥味,这是受了内伤的征兆。
元戟失笑,摆手道:“哈,这些话就别说了,你一看也不是会奉承的人,既然接下了第二鞭,想好怎么接第三鞭了吗?”
闻言,卞荆的脸一下就垮了,他低头看了一眼,只见衣袖碎裂,无数细小的伤口遍布双臂,蓝紫色的血痕从皮肤上渗出,像是某种妖异的文身。
这才第二鞭,只是元戟的随手一击,自己就受了伤,几乎用上了全部的手段,如果不是身负灵种血脉的缘故,此时怕是站稳都成问题,更别提接下第三鞭。
“不能通融通融吗?我是真的有事拜访,第三鞭改日再接行不行?”卞荆尝试耍赖。
他必须得承认,自己错估了元戟的实力,她与真实世界中那个眠月宗少宗主相比,强的不是一丁半点,或许更接近曾经的元钺。
第三鞭,卞荆还真没把握。
话虽如此,他还是深吸了口气,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怎么,话都说出口了,这时候想反悔?”元戟笑笑,一甩手中长鞭,朗声道,“那可不行。”
说着,她一抬手,骨鞭犹如一条盘曲的白龙,游走于庭院的上空,蜿蜒盘旋之间,周围的景象突然变了。
古朴典雅的庭院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静谧而幽暗的湖泊,水面的涟漪泛着银光,头顶是深邃的夜空,而在水面与天空的交界处,有一轮巨大的银月。
银月只有一半露出水面,却与湖中的倒影恰好合拢成一轮圆月,虚实相接,恰如梦境与现实的相互映照。
四下张望,元戟不见踪迹,只剩卞荆一人茫然地踩在水面上。
这是……灵域?
卞荆一怔,随即紧张起来。
不是说好的第三鞭吗?还能使用灵域的?
话虽如此,却容不得他细想,因为他忽然发现,远处的巨大银月居然还在变大,几乎要侵占一半的天空。
那种巨物迎面而来,铺天盖地的压迫感,让人浑身冰凉。
卞荆下意识就往后退,可他刚退了两步,余光忽然瞥见脚下粼粼的波光,正在快速向后扩散,一圈接着一圈,就像是有风从前方吹拂而来。
可是此处无风,哪里来的波澜?
难道……银月不是在变大,而是在靠近?
“你要接的第三鞭,就是这轮银月。它由我的灵力所化,是整个灵域的‘眼’,也是此地唯一的杀机。”元戟的声音在周围回响,“我也不为难你,只要你能在此地坚持一刻钟,这一鞭我就算你接下了。”
话虽这么说,以银月眼下的速度,根本用不了一刻钟就会贴近卞荆的身前。
先不说它靠近会如何,光是眼下,事情就很麻烦了。
卞荆俯身看向水面,那里映照着自己略显苍白的面容。
随着银月不断靠近,他发现自己的鬓边渐渐生出了白发,细纹攀上眼角与额头,明澈的眼瞳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气,开始变得浑浊。
就连双手的皮肤,都显出不同寻常的粗糙与黯淡,像是饱经风霜的树皮。
灵域之中,卞荆正在飞速衰老,原本缓缓流淌的岁月长河咆哮着向前奔涌,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照这样下去,一刻钟还没到,他的寿元就已经耗尽了。
卞荆心中暗骂一声,随即意识到元戟灵域的本质。
这是元家的秘术还流!或者说,是它的一种变化。
最近看了一本小说。
天呐,为什么人家写的东西就这么有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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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九垓之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