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小大夫回家之后,季安旸和叶景希就回了市局,一进门就遇到了也才回来的关楠和姜珆。
关楠一看到他们就忍不住开始吐槽:“这锦川集团也不知道是怎么混到这么大的,你们都不知道枫火大酒店的管理有多混乱。昨天不是凌少爷的订婚宴么,当天工作人员不够了就从别的地方调了一些人,到现在昨天宴会时在场的工作人员有多少都没统计清楚。等咱们之后排查可疑人员的时候,估计也轻松不了。”
“先别焦虑以后的事,你们这次都查出什么来了?”叶景希揉了揉眉心,感觉十分心累:“能确定当晚凌宇深的具体时间线吗?”
“我和关楠把枫火大酒店的工作人员能问的都问了一遍,大部分当时在宴会厅的人都看到了凌宇深扶着凌峻离开宴会厅,时间应该是在九点四十没有问题。”姜珆瘫坐在椅子上,看起来比叶景希心还累:“但没人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回去的。”
“什么叫没人注意?”季安旸抬眼向她望过去:“那么大一个活人在宴会厅里晃悠,就没人看到吗?”
“就是那么大一个活人,还是昨晚的主角,就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姜珆叹了口气:“我们问到的所有服务人员都很确定的告诉我们,昨晚酒店里停电的时候他肯定在宴会厅里,但就是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回到宴会厅的。”
“有没有可能,凌宇深就是在停电之后才回到宴会厅的?”季安旸冲了杯速溶咖啡,浓烈的香油味顿时弥漫到了整个办公室。
关楠的肚子忽然叫了一声,提醒了在场的四个人他们今天的晚饭没吃的事实。
季安旸立刻就给他们点了一顿丰盛的地沟油套餐外卖,每个人的喜好都被安慰的恰到好处。在空荡荡的胃终于被填了一个底之后,关楠终于抽出空来回应了一下季安旸的问题。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在场的所有人昨晚都见过凌宇深,而且对他的存在印象深刻,所以当我们向他们问起凌宇深是什么时候回到宴会厅的时候,他们的潜意识就会认为凌宇深是在宴会厅里的。除非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们存有一个凌宇深当时不在的清晰记忆。”
“但是我们没有证据证明凌宇深是在停电之后才回到宴会厅的。”叶景希把凌宇深的录音推出来:“只要他咬死不承认,这件事就无法证实。”
“可他为什么要咬死这件事?”季安旸随口反问了一句,之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问关楠和姜珆:“你们去查凌宇深昨晚的行动轨迹的时候,有没有问清昨晚酒店停电的原因?”
“我们问过酒店的后勤人员了,昨晚停电是因为电路短路,漏电点在厨房里。”姜珆放下筷子:“我们详细的问过昨晚维修电路的电工,酒店对于宴会的硬件保障要求很高,他们对于电路的监控基本上是实时的,所以在断电之后他们进行检修的速度非常快,只用了五分钟就恢复了酒店内的全部供电。”
“我感觉这停电有点蹊跷。”关楠喝了口水清了一下嗓子:“凌峻被杀的时间段也包含这停电的五分钟,我觉得凌峻很有可能就是在这五分钟被杀的。”
“我们假设你的猜测就是事实,酒店的电路短路是有人故意做的,那么这个人应该就是凶手。”叶景希起身在白板上那张酒店的平面图上比划着:“这个凶手先是去厨房弄坏了电路,然后去8608房间杀人,之后离开房间,迅速处理好凶器和血衣,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他。”
“如果凌宇深是凶手,在停电的五分钟之内他需要去8608房间杀了凌峻,处理凶器,然后迅速回到宴会厅,再去8626房间找乔予柒。”关楠在地图上比划了一下:“我们暂时没有找到凶器,不知道凶手是如何处理凶器。但不管怎么看,凌宇深要做完这一套动作,时间也太紧了。”
“如果乔予柒是凶手。”季安旸忽然开了口:“她在厨房弄坏电路之后,去8608房间杀人,之后只需要回到8626房间就可以了。”
关楠接着他的话说:“在她回到房间里想要处理血衣的时候,凌宇深正好过来找她,情急之下她只能把沾了血的外套泡在水池里。”
他说完,房间里忽然寂静了下来。关楠和姜珆对视了一眼,又望向了季安旸:“这样好像挺合理的,把之前我们想不明白的问题也解释清楚了。”
明明说的是事实,他这话一出口却莫名感觉有些心虚,尽管他也不知道这心虚从何而来。
季安旸面色没有丝毫改变,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是垂着头沉默了一会,抬起头说:“还是得先找到凶器。”
他没有接着刚才的内容说,生硬的转了话题,连叶景希都忍不住侧头向他看了过来。但他没给他们说什么的机会,继续说:“根据我们今晚对赵明达的问询,加上小大夫的证词,我们可以确定赵明达很可能和凌峻所中的毒有一定关系,而且昨晚在他给凌峻看过病之后一定发生了什么,才导致他没有回去给凌峻解毒。”
“赵明达不会是杀害凌峻的凶手,但他很可能知道一些什么。”叶景希再次揉了揉眉心:“可我们现在没有任何证据,无法将他带过来协助调查。”
“查。”季安旸站起身,双手撑着桌子俯瞰着他们:“查枫火大酒店门外的监控,所有道路的监控,还原出昨晚赵明达离开酒店之后的行动轨迹,这里面有他想隐瞒的事。”
季安旸飞快的联系了相关部门,调来了所有能找到的道路监控录像。然而查监控是一个非常大的工程,枯燥乏味很是磨人,尤其是眼下这种情况。
赵明达在晚上十点十二分离开枫火大酒店,没有打车也没有搭乘任何交通工具,步行沿着酒店前的大路行进。
枫火大酒店的位置比较偏僻,门前的这条路是通向这里唯一的大路。白天的时候还算热闹,但到了晚上这里就少有人烟了。
监控录像中赵明达沿着大路向前走了一段,在路中间两个摄像头中间监控不到的位置消失了,没有沿着这条路走到尽头的马路上。
从地图上看,赵明达消失的地方有一条无名小路。走这条路的人并不少,对附近熟悉的人都会走这条路,可以通向很多地方,而且无论去哪里都可以近不少。但这条路并不在行政区划的范围之内,所以路上没有监控。
他们把那条路可以通向的所有地方最近的监控录像都查了一遍,很不巧的是那些地方的监控普遍离那条路上的出口比较远,就又将赵明达可能去的地方的范围扩大了不少。
这么一来,需要查的监控数量就比他们最初想象的多了好几倍。
季安旸看着电脑屏幕上成堆的监控录像文件,头痛的揉了揉额角,抬头看了一眼办公室里这几个人熬得发红的眼睛,叹了口气:“你们先回去休息吧,这案子也不是这一时半会能破的。”
关楠瞪着眼睛看了好几个小时的高糊画面,加上之前连着好几天休息不足,精神都有点恍惚。听到季安旸的话,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多想,随口应了一声就起身往外走。
姜珆的情况比他稍好一点,还记得把手头上的工作收拾了一下才起身离开的。
季安旸的情况其实也不比他们好到哪里去,他感觉自己现在只要闭上眼睛就能睡着,但他总觉得自己应该再查一点,也许再多查一点就豁然开朗了。
尽管他好像一直都有调查方向,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现在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怀疑对象。或者说,他现在对这个案子根本没有一个准确的调查方向。
他看了看还在办公室里的叶景希,本来以为他是在认真的看着监控录像,仔细一看才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季安旸就没有叫醒他,虽然很困但又不想睡,想了想就起身准备出去走走。
可能真是因为太困了,精神很难集中就有点心不在焉,他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审讯室前。乔予柒还在这里,在找到她的不在场证明之前,她仍是最大嫌疑人,而现在他们还有一些时间来证明她是或者不是凶手。
季安旸觉得她不是凶手,或者说他不希望她是凶手,所以在调查的时候他一直在有意无意的在想办法找到证明她不是的证据,只是到现在还没有找到。
按理来说在查案这件事情上他不该有这种个人倾向,这会影响他对整体案情的判断,但他就是不受控制的想去证明这一点。
他在审讯室前站了很久,忽然间冒出了一种想和她聊聊的感觉,尽管没来由,但他就是觉得和她聊一聊很可能就可以找到一些方向。
季安旸再次见到乔予柒时距离上一次审讯她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个小时,对于季安旸来说是过了很久,对于乔予柒来说显然也是如此。
但出乎意料的是,乔予柒的状态比看起来上一次好了很多。她看起来很平静,再次见到季安旸的时候丝毫没有意外,也没有急着问他什么结果,只是在望着他,像是在思考十个小时不见,他怎么憔悴了这么多。
“你的状态看起来不错。”季安旸大喇喇的往椅子上一坐,像是忽然卸了力气,随口说了一句开场白。
乔予柒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我现在是杀害凌董事长的最大嫌疑人吗?”
季安旸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的神色顿了顿又问:“你怎么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
“担心什么?”乔予柒依然平静:“你们确定我是凶手吗?”
“难道不应该担心吗?”季安旸在这间审讯室里见过太多人了,不论是犯罪嫌疑人还是无辜的人,都是越待越焦躁,很少见到越来越冷静的,这让他忽然好奇了起来:“担心我们找到你是凶手的证据。”
“我不担心。”乔予柒坦然的望着他:“因为我知道我不是,你们一定会找到证据的。”
“这么有信心?”季安旸探身靠近了她一些:“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一定可以证明你没杀人的证据?如果你知道最好尽早告诉我们,我们也可以尽快去证实。”
乔予柒摇摇头:“我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们了,但你们还是没有把我放出去,就证明我说的事情可能无法证实,所以无法洗清我的嫌疑。”
她的语速不快,但条理非常清晰:“可我现在还在这里,你们也没有再来问过我什么,应该是你们也没有找到可以证明我是凶手的确凿证据。如果一直是这样的情况,那么再过一段时间,我应该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季安旸挑了一下眉,有些疑惑乔予柒为什么忽然说了这些对自己不太有利的话。
“我不是凶手,虽然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成为最大的嫌疑人,但我知道你们一定可以找到真凶,我也想知道是谁杀了凌董事长。”
“如果我们找不到证据呢?这个案子影响很大,无论从哪方面看都需要我们尽快破案。万一我们实在找不到凶手,迫于压力拿你出去顶罪怎么办?”
乔予柒微微怔了一下,忽然笑了起来:“不会的,你们不会这么做。我相信你……”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你们一定可以很快的找到真凶。我也相信,我离开这里是因为你们已经证明了我不是凶手,而不是只是因为时间到了。”
季安旸看着她望向自己时灼灼的目光,忽然很想问一句她是不是认出自己了。但这话在喉咙里转了好几圈,还是没能说出来。
现在问这个好像十分不合时宜,不论是从哪方面看。
但不管怎么看,他至少都要等洗清乔予柒的嫌疑之后才有可能和她叙叙旧了。不然和一个嫌疑人说这些,总有些不太合适。
季安旸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忽然间有了十足的动力,莫名其妙生出了一股干劲。全身的疲惫感一扫而空,他好像找到方向了。
打完了鸡血回到办公室的季安旸正想大干一场,就发现叶景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而且看起来比他还要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