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这种涉及刑事案件的尸体,我们是肯定要解剖进行详细尸检的。赵医生不会觉得我们的法医废到了这种程度,连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都发现不了吧?”
赵明达一听,哆嗦得更厉害了。双腿几乎撑不住地,好像随时都准备就地给季安旸行个大礼。
“这不是我干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看到他之前他已经中毒了,真的和我没关系。”
赵明达额角的冷汗流到了脸颊上,看着他这幅样子,季安旸也相信他说的,毒确实不是他下的,他这点心理素质和那下刀稳准狠的凶手完全不在一个维度上。
“凌峻中的是什么毒?”季安旸冷冷的声音打断了赵明达的哀嚎。
“我,我不知道。”赵明达的嘴唇有些颤抖,一说话就不自觉的结巴:“从,从来没见过,不,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和凌宇深说,你有可以治疗凌峻的药?”
“我骗他的。”赵明达仿佛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向后缩了缩:“那毒我解不了,这种情况只能去医院,去医院也很麻烦,这毒解释不清楚,我不想惹这个事。”
“你当时是怎么和凌宇深表述凌峻的状况的?”
“我说他中毒不深,我有解药,不对,是没有大碍,我有可以治疗他的药,但是没有带来,我需要回去拿,拿过来。”
赵明达垂着头,一脸神经兮兮的左右扫视着地面,好像下一秒就要犯什么古怪的病症。
“你为什么不告诉凌宇深,凌峻中毒了?”
“我不敢!”赵明达忽然抬起头喊了一声,直吓了叶景希一跳:“凌家势力太大了,他们的仇家肯定很多,这事不知道是谁寻仇。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我不想卷进去。”
“你这么隐瞒他们,又不给凌峻解毒,你就不怕凌峻中毒而死吗?”季安旸的声音陡然加大,吓得赵明达一个激灵。
他慌乱的抬起头,似乎想要从警察这里寻求一个答案,却又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一个什么样的答案。他想解释什么,抬起了自己的双手又放下:“董事长当时中毒的情况不致命,我给他吃了点可以减少毒素含量的药,应该不会出大的问题。”
“应该?”季安旸探身向前,看着赵明达眼中的惊恐几乎都要漫出眼眶:“人命关天的事,你觉得应该没事?”
赵明达的腿本身就抖得越来越严重,被这么一吓当即腿一软,一下子趴在了地上:“董事长当时的情况没有那么严重,就算我没有给他解毒他也死不了的。这真的不是我的问题,和我无关啊!”
看着趴在地上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的赵明达,季安旸转过头和叶景希对视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什么,只是等赵明达自己平复心绪。
直到赵明达情绪缓和得差不多了,已经基本回归平静之后,他们才离开圣坤医院。在上车的时候,他们瞥到了赵明达躲在楼上偷偷望着他们的身影。
“他是以为凌峻是中毒而死的,怕是因为他的失职导致的。”叶景希在车启动的时候说。
“没这么简单。”季安旸从后视镜里看到圣坤医院的大门在视野中消失不见:“他肯定知道点什么,应该是关于毒药的。”
“我看过一些今天网上关于凌峻这一案的消息,不确定是不是全是这样的内容,但就我看到的而言,媒体对案件的细节并不了解,大多都是围绕一些花边新闻描述的。现在普通百姓应该不知道凌峻的具体死因,赵明达现在以为凌峻是中毒死的,如果只是因为他的隐瞒,他不至于吓成这样。”
“如果他怕的不是我们的呢?”季安旸在亮着红灯的路口停了车:“毒的事情肯定和他有关,他应该知道那是什么毒,也了解那种毒药的性质,他现在应该很怕凌峻中了这种毒死了,凌家会找他的麻烦。”
“但至少这毒不是他下的。”叶景希摇摇头:“他应该和杀人没什么关系。”
“你觉得凌宇深说的都是实话吗?”前方的指示灯变成了绿色,季安旸重新启动了车子:“关于赵明达是否告诉他凌峻中毒了。”
叶景希望着前方一望无际的大片车尾灯想了一会:“这件事现在不太好确定,关于凌宇深这个人现在未知的事情太多了。”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但我直觉,他对凌峻中毒的事应该不是一无所知。”
“你说,赵明达有没有可能知道下毒的人是谁?”
季安旸忽然问了这么一句,叶景希一时没反应过。还不等他反应,车忽然一个转弯,他猝不及防差点撞在车门上。向前一看才发现,车竟然又原路返回了。
“你不会是打算趁热回去再审他一次吧?”
“不问他。”季安旸轻轻笑了笑,在反方向明显畅通了不少的路上加快了速度:“问另外一个崭新出炉的证人。”
季安旸所说的这个证人是刚才为赵明达处理伤口的外伤科医生,他们现在没理由强行带赵明达去验伤,因此赵明达的伤究竟是什么情况只有这个医生知道。
“他们现在才刚刚上班,你不进去打算在这里等一夜?”叶景希一看季安旸停车的这个位置,就知道他没打算进圣坤医院。
“我之前查赵明达上班时间的时候也顺便看了一眼其他人的,外伤科那个小大夫今晚不值班,他应该很快就下班了。”季安旸拿了颗糖塞进嘴里:“他就算这个时候不下班,我们现在进去意图也太明显了。”
“你下一句是不是打算说只能从后门溜进去,把小大夫装麻袋里抢出来?”
“怎么样,办法不错吧,你是不是也正有此意?”
季安旸笑得一脸贱兮兮的,有些长了的头发半遮住了眼睛,再加上这没骨头一样的往车门上一靠,一副标准的街溜子模样,是那种不亮警官证绝对没人会相信他身份的人。就这种人,他说出什么来叶景希都不觉得意外。
“行啊,我在这里给你望风,你进去敲晕他。”
叶景希话音未落,那小大夫正好从圣坤医院里走出来,幸运的逃过了被打晕装麻袋的命运,利落的被才见过的两位警官请上了车。
小大夫之所以被称为小大夫并不是指他年龄小,这年头能在医院独立出诊的至少也得是博士毕业,并且在医院混了几年的,最少也得三十了。这小大夫可能比季安旸年龄还要大一点,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这个年龄才从学校离开的那种独特的清澈感,显然和季安旸这种整天和犯罪分子打交道的老油条不同。
“我们有点事情想问你。”季安旸故意向赵明达刚才偷看他们的那扇窗户望了一眼,压低了声音:“不会耽误你太久。”
小大夫本来和这件事没有关系,但可能是赵明达和他说了什么,搞得他心里有鬼,这下就像是做了坏事被抓了个正着,顿时产生了一种无路可逃的感觉,上车那一刻就已经被吓得差点都要哆嗦起来了。
“你不用紧张,我们只是有一些事情想要问你,只要你可以如实告诉我们,你很快就可以离开了。”叶景希一脸和蔼,让小大夫在不知觉间放松了一些。
“你们想问什么?”小大夫小心翼翼的问:“是关于赵主任的吗?”
“是。”季安旸大方的承认了:“我们想知道他头上的伤是什么情况。”
小大夫尽管已经猜到了,真的听到的时候还是吓了一跳,眼睛不自觉地瞪大了,在季安旸和叶景希脸上来回扫了几圈,双手叠在一起不停的搓着。
“他头上的伤应该是撞击伤。”小大夫垂下头,眼珠左右的转动着:“他到我这里之前已经处理过了,但处理的不是很好,受伤的时间应该不会太长。”
小大夫的话说的有些僵硬,好像事先背过,季安旸一听就明白了。他直接回道:“既然来找你问这件事,就证明我们已经掌握了情况,问你只是在进行确认。如果我们发现事实与你所说的不同,你是在故意隐瞒事实,结果你想必是清楚的。”
一听这话,小大夫顿时抬起了头望向了他们,眼中带着明显的紧张,张口就想解释什么。
不等他开口,叶景希就抢先道:“这件事原本与你无关,没必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让自己惹上麻烦。你把实际情况告诉我们,事情就和你没有关系了,没有人会知道你告诉了我们什么。”
叶景希的话有效的安抚了小大夫,让他一下子放松了不少。他犹豫了片刻,好像有一个心底的石头忽然落了地,他仿佛下定决心一般,抬起头问他们:“他真的不会知道这是我告诉你们的?”
“放心,保护证人是我们的义务。”叶景希笑着点点头。
“那好,我告诉你们。”小大夫坐直了身体,看着他们打开的录音笔深吸了一口气:“赵主任的伤不像是今天上午才出现的,应该比这个时间要早一些。他来找我之前自己处理过伤口,但处理得不好,伤口又比较大,有发炎的迹象,如果是今天才受的伤,不至于出现这种状况。”
“他的伤是怎么形成的?”季安旸问。
“那不像是撞击伤,更像是被钝器击打形成的。”小大夫认真地回忆了一下,试着说:“我觉得像是棍子一类表面光滑的圆柱形物体击打而成,打他的人应该是右撇子,看伤口的角度,那个人应该比赵主任要高一点。”
“不错啊,分析得挺详细。”叶景希赞叹了一句:“还有什么细节可以补充的吗?”
小大夫摇摇头,但明显在说完实情之后放松了很多:“我以前选修过法医,比普通外科大夫更能看出伤口是怎么形成的。”
“我市的法医队伍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啊。”季安旸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赵明达办公室的窗口,问小大夫:“你住在什么地方,我们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小大夫轻松了之后人都活泼了不少。
“保护证人。”叶景希故意向圣坤医院看了一眼,在小大夫一怔的时候已经发动了车子。